玄宫内,月寒凉。呼那策从昏沉的梦里醒来,他扶着床沿起身,神色恍惚,轻微挪动下身,尽管伤口已然凝结成一道疤,仍感觉到一阵钝痛。意识清醒过来也就明白梦中的痛并非梦,呼那策低头察觉自己换上一套新衣,脸色立刻变得惨白,他赤着脚踩踏到地上,连忙在宫殿角落里四处奔寻,见木施和柜子里都不曾有,胸口处的痛感越发明显,明珠璀璨的玄宫内各种宝饰陈列,却无一个是他要找的。多处翻找终是发现一没见过的小盒躺在桌上,呼那策拾起小盒打开,里头又是一手帕,摊开手帕才看见其中的铃铛。呼那策垂着眼将那铃铛收拢在手心,他一时好似极为疲倦,坐靠着床柱,无法入眠,只望着铃铛,便有绵绵的恨和思念要从眼里涌出来,他指尖抚摸过铃铛上的纹饰,对着玄宫里悬挂的明珠细细看,才察觉这上头的花纹似那次在真知镜里见过的心月梅模样。他嘴角扯出一抹笑,回想姬眠欢字字讥讽,几分尽是自嘲,偏偏心头的苦意和痛楚都散不去,情是叫理智为难的东西,并不听从主人讲一句道理,自顾自欢喜也自顾自泪垂,几番折磨得终是生恨生怨。从未尝过情暖便更是渴望,急切到把憧憬变成痛苦,可偏偏到头来旁人戏说是水月一场,如当头一棒,因爱而跳动的心便变得疲倦,直到像失水的草木一样干枯凋零。可笑他恼怨恨伤,到头还舍不得碰姬眠欢一根头发丝,连拍碎的铃铛也是假意断舍,实则自欺欺人的把戏,也许那狐狸说的是正确的话,谈情说爱不该是两个王应该有的行为。呼那策不断说服着自己,他的心刚硬起来半分,忽而目光顿住,瞳孔紧缩。手里黯淡无光的铃铛竟然毫无征兆地亮了起来,光芒照进他金色的瞳孔里,像火一样闪烁。一下,两下,他的眼睛不敢眨一下,心里默默数着,屏气凝神期盼着第三下。铃铛真如他料想和期望地那样闪了三下。呼那策刚建起的防御瞬间被击碎,泪水无声从眼眶坠落,随后眼底逐渐小心翼翼升起希冀。铃铛闪三下,就像有人从身后将他抱紧,暖意和酸楚错杂里,耳侧轻轻的一句我想你。这一抹亮叫呼那策心底生起贪恋,勾着他不计所有眼泪和痛苦的风险,也不计道途的长远和晚风的凄厉,乃至一生中头一次放弃尊严和自己的责任,不顾一切想要扑向那火样的贪恋。醉梦里,亲昵的低吟在耳畔萦绕,千万声轻唤,结局是相拥着团圆。糊涂着催眠自己得了一晌梦里的贪欢,姬眠欢心满意足醒来,手里还攥着那只铃铛,只是酒醉后头疼还在,抬手揉揉额角,闻着姬子夜的声音从殿外传来。Hela“……王上,有客人来了。”“谁?”姬眠欢站起身,醉酒得眩晕感还停留在眼前,他下意识扶住椅子的扶手,蹙眉不耐烦道,“不管是谁都不见,让他滚。”“恐怕是不行,”姬子夜垂下眼,眼里有些幸灾乐祸,“因为狼君已经强行破阵打进来了。”他话语刚落,姬眠欢一下站直身子往外望去,心中一下大喜大悲交加不知该露出什么神情,就这般失态焦急睁大眼看向外面,片刻又颓然坐回椅上,缄默又饮下一杯酒,摆手示意姬子夜退下。呼那策来时见到的就是这般场景,银发蓝眸的狐君一身白衣,玉白的手轻晃着夜光杯,霜睫低垂,潋滟眼眸点一抹醉红,压胜整个镜宫里的千斛珍珠,万颗萤石,他抬起眼眸冲着呼那策一笑,遥遥举起酒杯,后不等呼那策开口便一饮而尽。“狼君果真厉害,那样的口子换做别的妖,莫说夜行千里,只怕命都要没了。”一根银丝勾着呼那策的腰将他拖近姬眠欢,他撑着妖力和姬眠欢隔开一段距离,又舍不得地停留在差一点就能鼻尖碰上鼻尖的位置,要开口时忽被姬眠欢掐住下颌,按住嘴唇。“让我猜猜,狼君现下来做什么的?嗯,既然自愿把魂晶给了我,那不是为魂晶而来,难不成,”姬眠欢故作沉吟,转而笑意盈盈望向呼那策,“是为我而来的?”“哎呀,我说的什么话,这世上哪里有这样的人,挨了左脸,还要把右脸上赶着送人。”“狼君说是不是?”那双风流轻佻的狐狸眼睛眯了眯,勾着唇笑意锋利得在呼那策心上隔开一道口子,叫他满口的希冀封锁在喉咙里,再吐不出一个字。他的肩膀忍不住颤了一下,像是飞蛾触碰到火翅膀烧焦蜷缩。偏偏不信邪,固执得让人觉得可怜。“是。”他低垂下眼,睫毛濡湿,唇瓣蠕动时口中湿热的气息灼烫得姬眠欢手指腹生了一个疤。“这可真是……”姬眠欢回神捻起笑,可也想不出来如何回应,他嗓子哑,心口痛,感觉呼那策一个字就将他架在刑架上受刑,开始漫长的煎熬。“…不是我甘心卑微,下贱到要把心捧给你作践。”呼那策缓缓抬起眼,眼周悄然红了一圈,只是情到深处,就算是君王也难免把头低。“我的铃铛亮了三次,”呼那策抿着唇,忍着眼里的酸楚,紧紧盯着姬眠欢的眼睛,“我问你,是不是你摇响的铃铛,摇了三次。”“铃铛——”姬眠欢勾着他的下巴,眼眸转动一番,方才想起什么样的笑了一声,“狼君不是拍碎了吗?”姬眠欢总算明白呼那策为什么会赶来,原来那铃铛并未被捏碎,一个障眼法,心神恍惚下把他也骗过去了。“你分明知道,我对你,”呼那策情难自抑凑近几寸,他的唇几乎要抵到姬眠欢唇上,一颗泪溢出微红的眼眶掉下,“我舍不得。”他一路恨不得生出双翼飞来,像是被迷了魂,追着光亮扑进火。姬眠欢看得分明,却又要亲手将呼那策生生焚死。手指捏着呼那策的下颌,他靠近呼那策耳畔,耳鬓厮磨般亲昵,眸色却冷下来,唇边的笑如初见时冰冷疏离。这动作叫那双金瞳里悲意有过一瞬止住,死灰也挣扎着想要复燃。“你爱我?”姬眠欢怜悯地靠在呼那策肩头,手抱住他的腰。通红的鼻尖随着转头蹭过姬眠欢的脸颊,他不必回头,也能知道那双湿润的金色眼眸如何用让他心碎的神情看着他,一句是没有犹豫的落在耳朵里,却像银针扎破鼓膜,疼得姬眠欢眼前发黑。他咬咬舌尖,狠心冷淡下声色,“无凭无据。”“哪怕你爱我,也与我无关。”“就算亲吻,相拥,乃至床笫,这些时间在我和狼君眼里算得了什么,不过蝶恋花,鹊踏枝,短短转瞬后各自离去,怎么会难忘记。”“我从没把狼君当过共度一生的伴侣,”他直起身子,眼瞳对上呼那策的眼,“既无相恋,不谈离别,你也说不相干,又并非伴侣,你我只有两清,何必寻事惹非。”差一点,他就要说不下去了,然而还不行。姬眠欢勉强稳住心神,捏诀捆住胸腔里崩溃的心,继续开口:“你说铃铛,我才记起,我已随手丢给旁的狐狸,许是谁顽劣地摇动,叫狼君误会了。”他何曾舍得看着呼那策的神情,只是退一步兴许就会功亏一篑,指甲掐进掌心也要看下去,“更深露重,镜宫除了我只留一种人。”腰间的衣带被拉开时,呼那策眼瞳里还是一片怔愣,直到那双手在他胸前留下几道鲜红的,下流的,满是侮辱和狎昵意味的痕迹,他才不安地蹙起眉闷声一声,似乎还未回过神。“你不走,是打算留下来,陪我春风一度?”姬眠欢闷笑一声抓紧呼那策的腰,拖着他坐到自己的大腿上,扬眉勾唇,尽是轻佻之意,“我可从来不知道…”他口中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呼那策按住脑袋猛地咬上嘴唇。姬眠欢环住呼那策腰的双手一颤,他心下的崩溃和隐忍到了极限,一双润蓝的眼睛泛起心烦意乱的猩红,冷脸抓住呼那策的胳膊,拖拽着将其按在镜宫的**。“……春风一度我不介意,只是我和狼君区区露水情缘,”姬眠欢抓着呼那策的头发,俯身在他耳侧道,“没资格相吻。”原本顺从的呼那策忽而挣扎起来,他金瞳里总算透露出怒意,想捏住姬眠欢伸向他衣衫的手,却被一根锁链捆住双手。他眼睛被一条帛巾缠住,眼前陷入不安的黑里。“放开我。”呼那策绷紧下颌,声色里满是怒意,可套在他身上的东西是一件难得的法宝,哪怕即将要飞升的大能也要费些力气才能挣脱。“晚了,要给你一点教训,你才知道不该来找我。”那一声曾经最暧昧缱绻的笑,终于在呼那策心里激起一阵寒意和抗拒。被捆住的手腕很快勒出红痕,锁链高悬在房梁之上,随着压抑的闷哼轻脆撞响。汗水顺着发间坠落,重新润湿干涸的泪痕,捆住的双手手指用力伸直,绷紧得指尖都在发颤,蒙在呼那策眼睛上的帛巾上下晃动着,磨蹭着密长的鸦睫。往日亲昵的讨欢,现下心里却只有一片悲凉。呼那策心底自嘲轻笑,厌恶着做出这般决定的自己,活该沦落被人羞辱至此,可他还是沉溺,呼吸交错间的意乱情迷,叫他出神的一瞬也会升起下刻那吻会落到唇上的愚蠢念头。可姬眠欢没有,不吻他,也不说爱他。或许真的没有爱。呼那策感觉到穿过腿弯拖着他臀的手一下用力捏紧他的腰,他麻木垂着头,也懒得再开口说一句话,只是任由对方动作。他的心停靠在枯萎的烈加花上,枕着凋零的爱入眠。压抑着的心折腾发泄过后,姬眠欢解开那锁链,将精疲力尽晕过去的呼那策抱紧在怀里,他摘下那条沾满泪的帛巾,小心亲吻着呼那策的唇。“对不起。”分明只是差一点,差一点就能圆满,差一点就可以和呼那策一起好好的团圆。作者有话说:_(:з”∠)_轰多尼果咩那塞,这是最后一把刀了我保证(悲)你小子(狐狐)幸亏是遇到心软的神(狼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