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暂时不会回来了,这种感觉让我突然间就觉得自己变得木然了,好像反应一下子痴呆了,不愿意多说话,做什么事儿都只愿意一个人干。可我依然时常跑到村口去等,我会爬上村口的一根老枯树,然后躺在粗大的枝干上,遥望远方,时常如此。我希望有天我突然看见地平线会出现一个黑点,接着黑点放大,直到我看清楚,那是父亲。父亲算是跟我最贴心的人,从小到大都是他陪着我玩,我有什么话都愿意跟他说,而父亲总是不厌其烦地给我解释。他说我就是他的一只小熊,胖嘟嘟的。而我说你就是我的一只大熊,可以当马骑,还可以当猎犬用。于是父亲就会趴在地上给我当马,又或者学熊叫的样子。可是最近几年他出门的次数越来越多了,每次家里有争吵,他就会出门,而且一出去就是几个月。上一次见到他,是去年的这个时候。我还清楚地记得他走的时候,拉着我的小手来到这颗树下,将我抱到树枝上,说想看看小熊爬树的样子。我就爬给他看,父亲乐了,然后笑眯眯地给我讲故事。我对他讲的故事有些不耐烦,不想听,只是说:“爸爸,你走了,要是有人欺负我怎么办呢?”父亲说:“没关系,你忍着,等爸爸回来给你报仇!”我说忍不住怎么办呢?父亲说忍不住的时候也不能随便动手,你还小,斗不过别人,那时候你就一个人来这颗树上坐坐,冷静冷静。我说好吧,当时我对冷静的理解就是一个人长时间的坐坐。接着我又问他,为什么你要出门呢?难道你去打猎还不够我们吃的吗?父亲笑笑,没有做声,后来他背着装上干粮的褡裢一步三回头地走了,走到了地平线的边缘就朝我挥了挥手,大喊着回去吧,我也朝他挥挥手,可我喊什么,他是听不见的,因为我声音太小了,因为我还小。我看着父亲在地平线上消失了,就如同冬季里的一根枯草,朔风一吹,就倒下去不见了。其实别看父亲长的壮实,五大三粗的样子,可是性格温尔,说白了还有些腼腆,他平时话不多,但是人缘极好。平日里谁家要有事,他总是第一个去帮忙的,而且写得一手好字。可他这种“母鸡”性格却不受爷爷的待见,爷爷觉得父亲迟早是要接班当猎户村的大族长的,需要有一身的杀气和威严,天天舞弄墨怎么行?于是爷爷逼父亲去打猎,可是父亲一直很排斥杀生,到后来据说发生了一件怪事,父亲甚至连刀子都不摸了,这怪事只有爷爷奶奶二人知道。从那以后,爷爷对父亲彻底失望了,他二人的关系生分了许多,再后来,父亲时常出门去打工,赚着没有血渍的干净钱回来养家糊口,可就是这样,也时常受爷爷讥笑,说他辛苦挖砂砾半年的钱还不如卖三张狐狸皮,可父亲无怨无悔。父亲是这样,而到了我头上也是这样,这种怪现象让爷爷伤透了脑筋,于是出现了开篇的故事,我被捆住驱魔了。我猜想,按照爷爷的脾气,父亲早年肯定也被这般折磨过,不然他不会年年都离家出门。现在好了,我是这般孤独,以至于要天天来树上坐坐。可远处那个黑点我一直没有盼来。可我不甘心,因为我知道父亲没死,他既然是猎人的后代,就一定有猎人的智慧,迟早会脱险回来的,等到那一天之后,我就可以洗刷身上的冤屈了。如果父亲这次回来,我发誓不会让他再离开!于是,我就悄悄一个人盼着他的出现,日复一日。这样的日子过得很无聊,每天望眼欲穿,却又什么都得不到。直到有一天,我躺在树干上发呆时又听到村口的剥皮桩上传来惨叫声,一声比一声凄厉,这一天过的才算有点新鲜感。我知道,又有某个可怜蛋要受刑了。这次被捆起来的,是一个中年女人,是上王家寨子的一个寡妇,叫什么名字不知道,只知道她平日里就疯疯癫癫的,整天披头散发,嘴里胡言乱语个不停,遇到小孩就抢他们手中的吃的,所以平日里她是个人见人怕的角色。跟着疯寡妇被带来的,是两个半大的孩子,两个孩子看上去都跟我差不多大。其中个子小一点的孩子是个女孩,脏兮兮的,头发长,而且绣成了团,上面沾满了草根和脏树叶,她的脸也好久没洗了,尽管形象邋遢,可她的目光很清澈,眼球黑黑的,很亮。我看到她时渐渐有种脊背上发凉的感觉,因为她的脖子上围着几圈脏兮兮的红毛线,我仔细一看,原来是一件破旧的红毛衣,线头掉下来了,从下摆一圈一圈的分解,最后才堆在胸口打了死结形成了团状。小女孩看到了我,也一直盯着我看。我们两个目光对视的时候,我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寡妇被捆在了木桩上,正撕心裂肺地吼叫着。嘴里含糊其辞,根本听不清她在喊什么,只是能听到挖喉咙一般的狼叫,她嚎叫一会,就吐一口血痰,再吼再吐,根本旁若无人。“她怎么了?”我战战兢兢地问旁边的人,但是没人搭话,大家都在看热闹。爷爷依旧是主刑人,因为他是大族长,只有他有这个责惩的权利。旁边有很多人在围观,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有。大家好像看猴戏一样,指指点点。“这疯婆子中了萨莫**鬼的缠绕,需要驱赶!”“啊?咋回事啊?”“谁知道呢?据说这女人从凌晨就独自出门不见了,孩子们早上醒来不见她的踪影,吃不到早饭,到处寻她未果,于是央求村里的大人们帮忙找。村里人发现她的时候吓唬了,你猜怎么着?这女的衣衫褴褛,正在一处半人高的荒草地里嬉笑着抚摸一只公山羊的**玩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