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后来呢?”“后来什么?”“故事后来怎么样了?”“故事就是这样,没有后来了!”“啊?那冬珠最后到底有没有把尸精扛回村子里去?”“这个我也不知道,因为故事到这里就完了,没有下了。”爷爷呵呵笑着。这算是个什么故事啊?我心里有些失望,嘴上嘀咕着,可看爷爷那满脸神秘的笑,我又觉得这个故事肯定是有什么深刻的寓意的,只是我一时半会猜不透。“好了,我的故事讲完了,你回去歇着吧!”说罢爷爷就又开始点了一袋烟抽起来了,我告别他出门回自己的屋子。走的时候我忍不住回头看了爷爷一眼,觉得他今天很有些反常,对我太和蔼了,和蔼的让我有些不习惯,但愿今后日日如此就好了。晚上,我翻来覆去的想这个故事到底有啥寓意呢?但是想来想去终究都想不明白。第二天,我一觉睡到上午,突然被母亲摇醒了,妈妈脸色苍白地让我去喊堂叔,我问她怎么了?她说爷爷和奶奶竟然双双离世了,一个是早上走的,一个是上午走的。走之前毫无征兆。妈妈喊爷爷奶奶出来吃饭,可是叫了半天都没人答应,妈妈从门缝里一瞧,差点把魂儿吓出来,爷爷端坐着一动不动,奶奶躺着一动不动,看那架势好像已经死了。我一骨碌翻起来去喊邻居和堂叔,等大家都赶到时才发现二老真的已经逝去了,惊魂未定的妈妈也觉得奇怪,她说以前但凡村里有老人去世,前一晚总会有地魈拍门,有时候叫的惨,有时候叫的欢。叫的惨了,就是哀丧,叫的欢了,就是喜丧。我问她什么是地魈,她说她也没见过,只知道日食和月食的时候,地魈就会从地下爬出来,纷涌着翻墙入户,侵扰人和牲口,逮着了人畜就吃脸。所以只要有日、月食的时候,家家户户都会将牲口拉到内屋,然后紧锁房门,任凭外面的门被敲的雷响,只敢紧张兮兮地拿着刀叉严防死守,绝不敢贸然开门。等双食一过,阴阳一正,外面顿时鸦雀无声。人们出门四下张望时,什么也寻觅不到,只会看到墙上和门板上多出一些用锐利的指甲划过的一道道划痕,那些深深的划痕如同刀刻斧凿,力道之大,可见一斑。听妈妈这么一说,我很有些后怕,不过我还是给自己壮胆,地魈无非就是地下的灵物,是来给将要死去的人报信的。寡妇可能亲眼看见过,所以才画下来了,她这个人神叨叨的,眼睛里经常见到怪东西,就是所谓的日魇,所以不足为奇!可是爷爷和奶奶去世的时候,却没有一只地魈前来报信,如果有,我会听到的。因为谁都没有听到地魈的叫声,所以村里的老人们都开始议论纷纷,说着爷爷的长短闲话,这些话爷爷在世的时候他们是死都不敢说书口的,可是爷爷死了,他们就没有忌惮了。他们说早上死的人是孤独死的,中午走的人是被孤独死的灵魂叫走的,谁都没落下个好。村里人说早上死的人是孤独死的,中午走的人是被孤独死的灵魂叫走的,谁都没落下个好。这话我不信!因为奶奶的身体一直不好,迟早是要归西的。至于爷爷嘛,他倒是一直没什么大病,身强体健,上山下山时脚步如飞,年轻人都跟不上。偶尔咳嗽几下,转天就好。可他却是先走的,早上走了。临走时爷爷自己穿好最珍爱的灰色长衫,蘸着清水梳好头发,还让奶奶也穿好新衣、新鞋,然后他将心爱的藏狐皮帽子放在膝盖上,端坐炕头瞑目,不语不食而亡。这让我想起了昨天晚上爷爷笑眯眯地刮胡子的情景,现在回想一下,毛骨悚然的。应该说爷爷是无疾而终的,而且没有戴上帽子。平时他总是戴着帽子的,以示老族长的威严,无论春夏。可他临上黄泉路时,却不肯戴帽,这点我一直都想不通。村里人都说不戴帽子走了,说明大族长心里有愧。爷爷这个大族长当的心里有愧,他心里肯定有愧对的人。我不知道爷爷是不是心里有愧,但有一点我很肯定,我坚信爷爷知道自己要走,甚至知道几点几分走。这也让我坚信人死前是会有预感的,会有极强的预感。最后我猜想,如果真有爷爷愧对的人,那应该是父亲和寡妇,爷爷对待父亲极为严厉,从小如此,经常打骂,这是他们之间产生隔阂的一个重要原因,现在父亲生死不明,死无对证,爷爷自然觉得心里有愧,所以他会讲尸精的故事,大概是惦记着父亲的尸首。至于寡妇嘛,爷爷肯定觉得她被毒死了就已经很凄惨了,可是为了救自己的孙子,他还要把她的尸体再“凌辱”一番,拿绳子吊起来,这让他觉得心里过意不去,做了一件愧对猎人神的事情!于是爷爷讲了一个尸精的故事,这两个人都跟“尸体”有关,都跟故事有关。于是,我觉得爷爷临终时给我讲的这个故事肯定有玄机,有大大的玄机,绝对是解开某件秘密的密码和关键所在。可是我真的一时参不透这故事的精髓和密码所在,它究竟要表述什么呢?爷爷逝世,全村人祭奠,但不是人人都很悲痛的,因为老族长走了,不戴帽子走了。家里少了人,会显得很冷清。这一点平时看着倒也不大显眼,可真的到了饭桌上,突然间对面少了两双筷子,空出了两个凳子,那种宽荡荡的感觉会让你严重窒息。为什么我心里的悲痛事儿一件接着一件,连个喘息的机会都没有?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灵吗?如果有,他看得见我吗?爷爷走了,家里来往的人渐渐变得越来越少,原本热闹的门庭冷落了许多。妈妈说这叫人走茶凉,可我很喜欢,这样清净,少了许多吵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