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给我说说,怎么个不一样法?”“别人经常做不同的梦,而你多年只做一个梦。”刀疤脸说的斩钉截铁,好似不容我有任何质疑一般。不过我最为惊讶的是他说话的口气,完全是轻描淡写。我倒抽了一口凉气,觉得这刀疤脸的贼眼好像真能看到点什么,这种洞察力对我来说是一个严重的威胁。“呵呵,怎么样?被我说中了吧。”我不置可否,因为我不想被他探到太多内心深处的东西。而且此时我不能多说话,因为我感觉他有可能是从我说话的语气中判断我的性格特征,不然哪有那么神乎?一眼就知道我经常做一个梦?他凭什么这么说?“我姓贾,你叫我老贾吧!”刀疤脸似乎感受到了我的抵触,换了个话头。他主动做了自我介绍,这其实是一种战略。“嗯!”我随口答应了,本来我也想做个自我介绍的,说我叫心武,是个房地产公司的营销和投资顾问,但就是没说出口。一来我觉得不能暴露太多个人信息,二来我也好面子,我这身份怎么拿得出手?我怕他突然问一句:买一口棺材算不算是房地产投资?你说这话我该怎么回答?“进来吧,别堵着门口。万一他们想进来了你就会被推倒的,到时候小心跌你个狗吃屎,在殡仪馆摔倒可不是什么幸运事儿,没准还会沾晦气。”老贾朝我勾了勾手指,示意我进来。“谁会推我,家属们吗?难道他们没长眼睛啊?我这么大个活人在门口他们看不见?”我对老贾的逻辑思维能力和语言表达能力嗤之以鼻。“家属?谁跟你说活人了?是他们。”老贾朝我神秘地笑了笑,又转身指了指身边的三具遗体。而后他继续掏着小包,我听罢迅速闪身进了告别厅,找了个靠墙的位置站好,边动手摸了摸脖子。妈妈的,怪不得刚才老觉得后背感觉凉飕飕的,原来不是风,不是气流,而是有“人”在推我,我堵在门口挡着他们的道了。老贾继续忙他的,旁若无人,一点不避讳我。看着刀疤脸亲手做的遗体化妆流程,让我心里对人的遗体充满了异样的感觉,说白了是一种神圣、静穆的心情。我知道每一个人都会有这么一天的,有一天我们终究都会把陪伴了自己几十年的躯体扔下,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下这一副躯壳躺在亲朋面前,静静地接受他们的瞩目,还有些人甚至连这个机会都没有,那些车祸,爆炸,失踪的人根本连将完整的遗体放下的机会都没有,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这里的遗体还都是幸运的!人呐,到底在活什么呢?我不禁感慨起来。“人活着就是受罪!”老贾一边说一边对第三具遗体进行擦拭,他擦拭的动作很温柔,而我吃惊于他说的这句话,我刚想完他就接上了,这难道是巧合吗?眼前躺着接受老贾擦拭的这个年轻人小伙岁数和我差不多,大概就是二十多岁,只是身体偏瘦,属于打枣杆型的。听老贾说是出了交通事故去世的,所以只盖了一张藏蓝色的裹尸布,其他过程还没有进行。刚才我隔得远,以为他穿着丧服呢。我们家乡这边对出意外而死的年轻人很有讲究,凡是未成家而死在外面的人一律不在家里停尸,也不在家里穿戴更新,而是买好物件委托外人代为穿戴,一律在外面租地方办丧。骨灰也得撒掉,不得进祖坟。看样子老贾是受到委托的人,因为他从停尸车下面的帆布包里取出了给小伙子准备的一整套丧服。我看到是有一个未开封的衬衫盒、一套包好的戈尔西服和一个白色的有蜘蛛图案的皮鞋盒。从为年轻人擦拭身体再到更衣到化妆,老贾都面容安定,丝毫看不出他有分毫的慌乱和敷衍。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做的到。也许是心怀着对在这个艰难的人世辛苦了一生的人的尊敬吧。“让每一位亲朋看到他们的亲人在离开人世前得到了最诚挚的尊重,把悲伤的生离死别淡化,是我的责任。把大悲化作小悲,让那些辛苦了一辈子的人,或被病痛折磨的人,或被突发事故夺去生命的人,或寿终正寝的人都享受一次永恒的美丽,以最美丽的面容和形态离开这个红尘俗世是我能为他们做的全部,我乐在其中。”老贾淡淡地说,我跟着他淡淡地点头,我好像很有些认同感。“你看看他,小伙子长的要模有模,要样有样,可就这么走了,多可惜啊。老两口拉扯他到现在肯定不容易。你信不信,他在有意识的时候,面对不尊的事情肯定有反抗的可能和能力,而现如今,你再看看他,他只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了,就直挺挺躺在这里,好像一个机器、摆设一样,躺着一动不动。他骂他,他不能还嘴,你打他,他不能还手,他已经不能再对任何不尊的事情做出反抗了,而在这个时候尊重遗体显得分外重要,这是一个人对于人性、个人尊严的尊重。毕竟我们对于死亡有太多的不了解,甚至忌讳和恐惧,我也希望等我死了,也会有人这般待我,你说对吧。”“没错!”“唉,可怜的娃娃,我只想让他的家人放心,让他的家人知道,娃娃走的时候有我在送他。”“对,这话说的有点良心。”我突然感慨良多,想到了马可。他此时也正直挺挺地躺在病**,除了有微弱的呼吸外,其余和面前的尸体别无他样。“呵呵,良心?你一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凭什么对我这个老家伙谈良心?”“别叫我臭小子,我都快奔三了还乳臭未干?别倚老卖老,我裤裆里的毛长的比你的头发还要多。”“唉,你小子这张嘴可真是不饶人哪!小心得报应!”“报应?算了吧,你说这个世界上有鬼,我倒真信。你说这个世界上有报应,那就免了吧!”“你不信?”“靠!”“呵呵,年轻人就是年轻人,说话真冲!过来,想不想给他把这块表戴上?”老贾乐呵了一下,说着从为男尸准备的西装口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表盒。蓝色的绒布表盒很精致却用黑带子缠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