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穿着奇怪的男人个子很高,身材很匀称,不胖不瘦。此人头戴着黑色的大檐礼帽,身上穿了一身黑色的燕尾晚礼服,晚礼服熨烫的恰到好处,十分笔挺。他脖子上白色的衬衫领子很干净,也很扎眼,领子上还系了一个黑色的蝴蝶结。他这一身的打扮如同是去参加社交名流酒会的绅士,可眼下,他的这一身黑衣在医生和病房的白色衬托下显得很是怪异和不协调。他是谁呢?我一边想一边仔细观察,努力不漏掉他身上的每一个细节。这位黑衣绅士歪着脖子拉着一把黑褐色的小提琴,他拉琴的动作很熟练也很优,可小提琴的琴弦上传出来的声音却根本谈不上好听,甚至可以说是噪音,只是苦涩地拉着一个单调的声调。“吱吱吱吱”地响,好似调皮的孩子拉着一个沉重的铁皮箱子在水泥地上走,那声音枯涩而且干巴巴的,刺耳,让人心颤。我很奇怪,这种时候怎么会出现这么个人?周围怎么没人上去阻止他?难道医院的病房是什么人都可以进来的吗?可是我又观察了一会才发现不对劲,医生们好似对他视而不见,或者说根本就看不到他,任由他立在一旁也无动于衷。抢救了十分钟后,医生们纷纷摇着头退出了房间。护士们开始面无表情,机械地收拾器械。在一个护工帮病人盖上白被单的一刹那,我看见病人睁开了他那双血红的大眼睛死死地盯着我看。之后他伸出他那长长的胳膊,猛地捅破电梯的铁门一把掐住我。他龇牙咧嘴地朝我吼着:“好好活下去!”“你是谁?”我惊恐地推搡他的手。“好好活下去!”对方不回答我,只是声嘶力竭地吼着这一句话。说实话我对病人突如其来的举动毫无反应,惊恐万分的我努力挣脱了他的双手。他那双手冰冷且粗糙,我感觉他的指纹好似长久被水泡过之后又被暴晒的感觉,就跟锉刀一模一样。他的手如同一把钳子,将我的脖子卡着,像卡着下水道的管件一样钳住。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一根一根扳开他的手指,将其挣脱。这时我看到小提琴男人看了看我,但他没有选择过来帮我,而是淡淡地抽着嘴角笑了笑,随后冷漠地转身出了门。小提琴男人出门时随手将房间的开关关掉了,病房里一片漆黑。我敢断定,小提琴男人绝对看得到病人伸出来的手,可他没有选择来帮我,我只记得他的帽檐拉的很低,看不到他的鼻梁以上部分,只能看到他那个抽笑的嘴角和苍白的下颌。我甩脱了脖子上的手,退缩到了电梯的后角,这时电梯开始继续下降。电梯徐徐下降,我则靠着后壁喘着粗气等待着未知的惊魂。我心想,如果这一层是抢救室的话,那就说明我身处一所医院里,那么下一层很有可能就是停尸房。停尸房里会有很多的尸体,还会有恶心难闻的福尔马林药液,这种**对活人来说是有剧毒的,更要命的是停尸房里低温,而且门锁严实。不对,我又摇了摇头,以上这些还不算什么,关键在于病房里的死人双臂能无限伸展,哪说明死人是有攻击性的,我一下子想到了僵尸形象。这可怎么办?这该死的医院不会放僵尸咬人吧?刚才一个僵尸只伸了伸胳膊就让我够呛,接下来可得面对一群僵尸了,我的命该不会比黄莲还苦吧?僵尸身上最薄弱的地方是什么?是裆部吗?我要踢他们的裆部吗?这也太……“吱吱嘎嘎”的几声机械声响后,电梯“哐当”一响又停了下来,容不得我喘息。我赶紧打起精神,牢牢守住了电梯门,此时最重要的是别让僵尸攻进来。因为担心受到攻击,我只敢远远地透过窥孔往外看。侦察兵的经历告诉我,快速观察环境有利于抢占稍纵即逝的战机,可变被动为主动。此时此刻,我有一种被扔在开满灯光的戏台上的感觉,周围是坐在黑暗中的观众。我看不到他们,可他们对我的一举一动却了如指掌。老天!我不希望、也不喜欢任何时候都将自己暴露在明处,而被别人品头论足,尤其是眼下这种环境,因为我不知道坐在观众席上的是什么人,或者该称为什么东西。所以,我能做的只有尽可能的多观察所处的环境。我总担心会有一双血红的眼睛或者一副獠牙突然出现在小孔中,所以我提心吊胆的。我屏住呼吸,透过窥孔朝外看,只能看到外面有淡蓝色的光,光线很柔和。停尸房的墙可能是蓝的,或者长期处于低温里的空气也会显现蓝色的光芒。我不敢掉以轻心,又竖起耳朵听四周的动静……四周一片静悄悄的,没有任何的异常。再等等,僵尸最擅长装死了,可别被他们骗了。我又等了几分钟,还是没有动静。确认暂时无危险后,我轻轻抬脚上前一步,贴着电梯门,更大范围地观察外面,这才看到了一所格调为蓝白色的建筑。那是一栋四层楼,孤立在正方形的高墙中间,犹如海上的一座孤岛。建筑周围的墙壁都很高,有十米左右,高高的墙壁上还满是铁丝网,顺着蛇形盘绕的铁丝网望过去,是五步一岗的背着突击步枪的狱警。这应该是一座监狱。我心里抽搐了一下,一股巨大的凉意袭上后背。我面对着一个不愿相信却又不得不信的事实:我所处的电梯可不是一个普通的电梯,因为这电梯不在同一处建筑里沿着电梯井做垂直上下运动,而是可以像鸟一般飞翔,不断地穿越着不同的空间和环境。这点已经被证实了,明明刚才还是一所医院,转眼竟变成了一座监狱,这分明就是风马牛不相及嘛!刚才我甚至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来到地下室的停尸房里跟一群血肉模糊的僵尸扭打,干掉他们,或者被他们干掉,可我真的没有想到,我居然就这么着来到了一座监狱上空,站在一个破电梯里,却如同乘坐直升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