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在激烈的鼓点中疯狂扭动着屁股和腰肢,来回扫甩着头发。我看见不少女人的屁股沟都是湿的,不知道这是顺着股沟留下来的汗水,还是男人们刻意泼上去的啤酒,又或者是别的某些东西。女人们用纤细的手指不断抚弄着湿漉的长发,一遍一遍用手指梳理,然后用魅惑的眼神打量着旁边的男人。男人们则不断地凑近女人,如同一只只饥饿的非洲豺狗见到了一大堆腐肉。他们的眼睛直勾勾地盯在女人的乳沟和臀部上,而女人的眼神则更多地瞄在男人们的裤兜上。这时,谁也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我开始大声地喊叫起来,因为我发现刚才的瘦子的身体状况发生了异样,他好像中毒了,已经不行了,又好像是突发心脏病,已经躺着沙发上一动不动了,虽然脸上还挂着满足的笑意,可他的鼻孔中有殷红的鲜血正在汩汩地流下,污染了白色的紧身t恤。血渍粘在身上如同绽放的梅花花瓣,煞是惊艳。可我没心思欣赏这,我大声喊着:“快来救人!有人倒下啦!”可我的声音如同蚊子一般,飞不了多远就被柜子般大小的扩音器发出的巨响拍死在了墙壁上,连点血都没有留下。没人能听到我的声音,也没有人关心瘦子,他被埋没在人群的视线里。或者有人视而不见。我静静地站在电梯里,看着对面如同火焰般跳跃的人们。我心想,瘦子已经死了,他失血过多,绝无活下来的可能。这时我突然想起了我那“骂死他”中学的同桌,她七窍流血的时候也是这般模样,难道这算是一个启示?还是一种寓意?中场时,舞池里放起了轻音乐,我又开始大喊救人,可是喊了很多遍依旧没有人理会我。音乐很经典,当惠特尼休斯顿那美妙的嗓音伴着“我将永远爱你”的旋律响起时,年轻人纷纷退下,中年人纷纷起身邀请舞伴上场。人们翩翩起舞,男人们搂着不是自己的女人的女人,女人们挽着不是自己的男人的男人开始摇摆,开始展示身姿。我渐渐感到力不从心,于是如同凯·科斯特纳在影片中一般悄悄地隐退在声色娱乐中,悄悄地退到黑暗的一角里。我目视着前方,目视着小提琴男人,他仍旧陶醉不已。终于,我的身子又随着电梯开始渐渐下沉,我知道在第三层,我不是个好“保镖”,我想保护的东西得不到别人的重视,哪怕是一丁点儿。当“吱吱嘎嘎”又是一阵响动,身子又是一震时,我知道第四层到了。我开始在心里咒骂着这部该死的电梯肯定有三百年历史了,滑轮和钢索肯定都已经生锈了,要不然也不会这般顿挫不堪,简直没有半点缓冲感,就好像一个新手在驾驶一辆手动变速的越野车一样。也不知道我到底要降多少层。不过至少目前这一层还好,我猜想不会吵闹,因为我什么也没有听到,四周安静的出奇。我透过窥孔望去,只见一所小房间里,一个肥胖的男人坐在餐桌上,他的全身被一条绿色的巨蟒紧紧缠住,因被勒得太紧的原故,胖男人的整张脸都有些扭曲和变色了,脸色有些黑还加杂着点绿,可他还是端起了酒杯,一仰脖子将满满一高脚杯的白酒灌下,然后又取过酒瓶子咕咕地添满,这时我发现酒杯里一条粗壮的蛇头伸了出来,吐着血红的信子。此时对面的一道门被推开了,又是该死的小提琴男人,他又来了,其实我猜到他会出现的,因为这个男人从来不会错过好戏。小提琴男人优地迈步进来了,好似他进门从来不需要主人的批准一般。然后摆足架势,拉起了他的那把玩具,声音照例还是很难听的。这时我看到酒杯里的蛇随着枯燥的音乐慢慢地直起了身子,它是凭空从酒杯里冒出来的,好似被印度的魔法音乐人施了咒一般,迎着小提琴声起舞,这条蛇的腰肢扭动的很漂亮,软软的,真的如同无骨,这让我想到了上一层见到的屁股沟里流水的迪厅女人。胖男人脸上毫无表情,仰头喝完这杯白酒后栽倒在桌子下面,随他一同跌倒的还有两个空酒瓶。看到胖男人栽倒,小提琴男人才慢腾腾地收拾起了他的玩具,转身出门。他出门前将门口的一个相框拨了一下,相框开始左右晃荡,等终于晃停了,我看到的是一张遗像,遗像上是一张年轻帅气的脸,似曾相识。此时我已经不关心接下来要经历什么了,我只想找个出口去截住小提琴男人,因为我发现很多戏都是他刻意做给我看的,他肯定知道我能看到他。我四处寻找出口,可摸到的只是电梯里冰冷的四壁。我很气恼,狠狠地跺了跺脚,电梯似乎有灵性,感受到了我跺脚的力量开始听话地下降了。这时我突然想起遗像上的那张脸来,那不是第三层迪厅里躺在沙发上流鼻血的瘦子吗?当时我没有看清他的脸,因为光线太昏暗了,这时才发现,原来他长的只比我差一点点。那这个胖男子可能是他的爸爸,或者是别的亲人,我只能照我看到的进行逻辑推理。我唯独能确定的是,这个男人很悲伤。当电梯缓缓下降时,我看到胖男人还趴在地上喃喃自语着,鼻涕和口水流了一大摊,粘在他的嘴唇上。我听不清他在低语什么,只能看到他脖子上的两条蛇在交错缠绕,不停地吐着信子。当两条蛇头分别从他的颈下绕过来时,我看到两张湿漉、细滑的蛇皮上面的鳞片组合成了一个汉字,有点甲骨的感觉,弯弯绕绕的。直到我视线变成一片黑暗时,我终于想起来了,这鳞片确实像个愁字。“愁”就是心里的秋天。电梯缓缓开始下降,我发誓这次我要抓住小提琴男人,实在抓不住也要给他一点颜色看看。告诉他,我,心武的世界,怎能由你来摆布?你算是个什么东西?此时我已经完全没有了对未知地下世界的恐惧,有的只是不断燃烧起来的怒火。我在暗暗准备、思量着,见到他时先踹他的肚子还是揍他的下巴,我要把他的下巴揍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