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父,你怎么不说话?”“……”“神父,你在吗?你怎么不说话,难道是我罪大恶极,连您都不肯原谅我吗?”“……”“神父,您想怎么责骂我都行,可您不能不跟我说话,我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您的安慰和上帝的指引!”我听见外面有低低的抽泣声。哎哟,我叫苦不迭。这可怎么办?我该说什么吗?说什么呢?我该一本正经地告诉她,其实我是另外一个世界里的一个普通公司的小员,不知为什么突然间就莫名其妙地穿越了时空来到了这里,然后从上面的空间坐着一部发旧的电梯出现在了这座叫不上名字的教堂,然后电梯就变成告解室了,然后我坐在她对面听她做告解?我能这么说吗?还是我应该告诉她其实我是个外星人?或者天外飞仙?或者我站出来大胆的告诉她,其实自己是个演员?仰慕她已久,所以摆了一个夸张的罗曼蒂克的pose?不行,这话可不能说,自己想想都可笑。那不是找死吗?万一她出去叫来几个帮手或者引来一些怪兽什么的,修理我这个偷偷溜进教堂里偷窥少女的流氓,我可是有一千张嘴也难辨啊。就是最严重的神经病也不容易将电梯和教堂联系到一起。“神父,您再不说话我就去死!”说罢我听见对面有动静,好似女人站起来了,准备动身离开。这时我从隔断的缝隙里看到了一位老朋友,他正拿着他的小提琴走过来,开始准备拉奏了。看到他,让我心里的怒火再燃。“别……”我脱口而出,后面就没有下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小提琴男人随性地在教堂里转了转。我见他走上了圣台,那里有一尊挂在半墙上的圣像,圣像下面有一张方方正正的大桌子,桌子上面有一本很厚的书,封皮是木质的,看得出有些年份了。小提琴男人随性地翻开木封,用手指蘸着唾沫拨拉着书页,帽檐下面的半张脸不时地露出轻蔑地嘲笑。而后他扔掉书径直朝我们走来,一条腿已经跨过了告解室的门槛,另一条腿留在外面。他将脖子枕在小提琴上,已经开始摆造型了。年轻女人看不到黑衣人,不然她肯定会尖叫的。“神父,您愿意跟我说话了,说明我还有救是吗?”我听到年轻女人重新坐下了,神态惆怅。“是的!”我清了清嗓子,故意压低声调,努力把嗓音弄的磁性一些,听起来更雄浑一些。因为我的印象里神父都是些年岁比较大的、学识比较深的人,就跟大祭司一样,所以既然要装就得装得像一点。“要知道,世界上很多的事情都是得看缘分的。你喜欢你的未婚夫吗?”我拉着公牛嗓子问她。“是的,我很喜欢他,他人品很好!可是怎么?您也相信缘分吗?”她这么一问我也吃了一惊,我拍了一下脑门,觉得自己问的就是个屁话,哪有神父相信缘分的,天主教有缘分这么一说吗?我不知道,只知道这时得说是上帝赐予的爱。教堂里就得时刻把上帝挂在嘴边。“那么你真的从内心里接受他的种种好吗?我是说你真心欣赏他身上由上帝赐予的优秀品质吗?我的孩子!”“是的,我接受,也真心喜欢!”“那你怎么还喜欢上了别人呢?我的孩子。”“不知道,我觉得未婚夫的人品很好,对我真诚、实在,可另外那个人身上也有一些好处,似乎另一个人更吸引我。”“哦,是这样啊!”我暗暗想着,手不自觉地摸着下巴,打算动手捋捋胡子,等摸到光秃秃的下巴时才发现自己压根就没胡子。我暗暗窃笑自己真能装,挺会进入角色的。“另一个男人是不是比你的未婚夫更有钱呢?”对方陷入了沉默。糟了,我觉得这么问好像有些不妥,在上帝的跟前不能提钱,于是就换了个问法:“你未婚夫多大年龄,另一个男人多大年龄?”“未婚夫大我一岁,今年二十六,另外那个男人今年四十过了点。”我听得出女人其实是想说对方具体是四十几了,可后来好似意识到什么便卡住了,好似磁带一样,遇到电量不足就容易卡,没有具体说出。“那他是不是有家了?”女人又陷入了沉默。我明白了,有一头老牛想吃嫩草,而且这头老牛膘肥肉厚。“我的孩子,请你用上帝赐予的纯洁的心认真考虑一下,你自己的年龄还小,往后的日子还多,你真的舍得花费无价的青春去换一个物质上的短暂的实在吗?要知道,在上帝面前人人平等,有些东西虚的就是虚的,有些东西实的就是实的。风水轮流转,你的未婚夫可能现在并不富裕,可凭他的为人绝对有创造富裕的条件,他迟早会带给你稳定安逸的生活。反观另一个男人,你觉得他能带给你什么?是一条金链子?是一辆轿车的副驾驶位子?还是一套并不敢在房产证上写你名字的房子?你得用心想想,你真能得到些什么。”“可他说我是这个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而我未婚夫从来不会这么说。我未婚夫身上没有半点浪漫。”哦,原来这头老牛还是一头荷兰黑白花,懂得吃香草。“好,既然你这么说,那咱们再退一步想想,既然他这么善于使用花言巧语,你敢保证对方心里不会想着另外一个年轻的女人吗?男人的嘴皮子是世界上最靠不住的东西,接下来才是发改委对稳定物价的承诺。虽然我是个男人,可我也得这么说!你将来不会老吗?等你三十多岁了,你还有足够的自信说你就是这个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吗?你能紧紧抓住他的心?等你四十多了,人近中年,他还有足够的信心说你是这个世界上最漂亮的人吗?对不起,我的孩子,我对此持悲观态度,你们两个都会缺乏自信。”女人还是沉默,沉默中似乎有深深的叹息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