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再解释了,你总是在解释。听着。上帝已经死了!他挂了,屁翘了!佛祖死了,他也挂了,也屁翘了。这个世界上除了一群寄生虫外什么都没有!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什么救世主,没有上帝,没有佛祖!有的只是可怜的我们自己。”“世上还有……”“住嘴!世上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群寄生虫,一群该死的寄生虫!”小提琴男人粗暴地打断我的话,他十分的愤慨。“世上还是有爱的!”我心里想到了老贾,想到了他耐心对待的那些尸体和死者的家属,我也想到了自己当初安抚黑山羊时的情景。“哦?你是说那个火葬场的炉工吧?”“嗯!他心里还有爱!”对于小提琴男人能洞察我的心思我也一点都不觉得吃惊,我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个男人很了解我,至少他很了解我的心思。“没错,个别人之间心与心的距离可以有所靠近,可那只是假象,你永远无法看到心灵有真正通融的那一瞬间。所谓的心有灵犀、心有通融只不过是世人一厢情愿的屁话而已!醒醒吧!看看四周,看看那些人,他们的生命里没有描绘渴望的半句绝美词汇,没有一行美妙的诗句。他们的大海里,没有船,没有渴望的桅杆,甚至没有航向,他们只有独自撑起宿命之帆靠着苟延残喘在漫无边际的大海上飘摆,或者踩着别人的肩膀,撑一小会,或者直接被淹死!”此时,环境产生了巨大的变化,我吃惊坏了。我看到随着小提琴男人慷慨激昂的声音,大厅里的光线明显地暗了下来,周围的墙壁犹如巨幕投影一般,映射出一幅幅画面:画面中无数的人落在一望无际的大海里,徒劳无功地划着水。周围没有船,真的没有半艘船!我不知道他们从哪里落海,只看到他们确实是在不断地被巨大的海浪击打着,不断呛水、苟延残喘。头顶电闪雷鸣,风声四作。海面上只有惊恐和尖叫,人们惊恐地互相缠抱,你蹬着我的头,我拽着你的腰,你压着我,我撕扯你。年轻人压老人,老人压小孩,一层叠一层。而更多的人已经被呛死了,正一叠一叠地沉入海底,犹如秋后打着旋飘落的枯叶。整幅画是动态的,让人身临其境,震撼万分。我听到了毛骨悚然的尖叫,甚至都感受到了风雨的潮气、闻到了一股海水的咸味。“这就是你的海,你还要回到那片海里去吗?”“这不是我的海!”“这就是你的海!你承认也罢,不承认也罢,它就是你的海!”小提琴男人不容我分辨,继续道:“你的人生独自走到最后一秒,独自穿越长长的黑暗的死亡隧道,看到白烛随飘袂的风逐盏熄灭的时候,你要独自飘去哪里?醒醒吧我亲爱的心武,你没有方向的!你早就失去方向了。真的!睁大眼睛看看吧,没有往生的极乐世界。告诉你,一切都是虚无的,只有我这里才有真实,也只有我才能给你真实。”我长长地抽了一口气。他好像是在暗示我皈依他,难道他是阎王爷?死神?“你是谁?”“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些画,看看吧我亲爱的朋友,好好看看,用心看看,我喜欢看名画!知道吗,这才叫真实!”小提琴男人顿了顿,收敛了自己的张扬,转而指着他身后的一段墙。此时墙上的惊涛骇浪早已经悄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幅幅凸显出来的、装帧考究、被五彩射灯渲染照射的大幅油画。我仔细走近一看,有达芬奇的《最后的晚餐》、有《蒙娜丽莎》、还有《圣母玛利亚》,中国的古典历史故事油画也有,和《孟姜女哭长城》、《吴三桂引清入关图》等等,可谓中西合璧,兼容并包了。只是这些画看上去都有些地方不对劲,猛一看没什么,但细细看就会发现跟原著有着区别,但油画的主色调都和原画没有二致。我再细细观察,发现“最后的晚餐中”耶稣带着众人在为犹大举杯,大家其乐融融,有说有笑,我靠,这不是扯淡吗?再一看“蒙娜丽莎”也没有印象里那熟悉的迷人微笑,而是妇人一脸的严肃相,肃穆中带着哀愁。“孟姜女哭长城”中是一个古代女子坐在一张桌子前掉泪,桌子上是一个“万里长城”造型的沙盘,周围都是高楼大厦的模型。其中最最怪异的是“吴三桂引清入关图”,图中山海关前的清军将士各个闷闷不乐,垂头丧气,耷拉着脑袋进关,而关内的百姓各个兴高采烈,敲锣打鼓,手舞足蹈,甚至还有人扭着秧歌。“呵呵,您收藏的这些哪里是什么名画?在我看来这些压根就是笑话!”我故意发出巨大的讥笑声来刺激讽刺小提琴男人。“不,这就是名画,最真实的名画!”“纯属无聊!简直就是歪曲历史,闹了天大的笑话!”“天大的笑话?呵呵,我的朋友请注意您的措辞,看来你还不懂得欣赏艺术。你知道什么样的画才配称之为名画吗?告诉你吧,失败的画才叫名画!我喜欢看那些失败的画作,因为失败的画作里包含着很多人性的挣扎。成功的画作,往往是作者灵感突至,一气呵成的,主体精神张扬且饱满,包含着和谐、流畅、飘逸、灵动之美,可这些美只是粉饰出来的,毫无真实。而失败的画作则大不相同,这里包含着作者的犹豫、痛苦、无奈、挣扎、甚至绝望。有世界上最真实的东西。所以,我只收藏真实的画作。真实的画作就是名画,千古不朽的名画!”小提琴男人走近我,一边介绍,一边将他的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假装亲热,好似我们是久未见面的好友一般。他的手指冰凉,指尖透着寒气,这种生硬冰冷的感觉让我的脊背起了不少的鸡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