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点五十五分的时候,我起身离开了桌子,拿起件夹,又从办公桌最下面的一个上锁的抽屉里拿出了我的“好朋友”,一件退伍时连长送给我的礼物,装到了裤兜里,然后来到楼层东头的大会议室。此时会议室里面已经坐满了人,男男女女的都有,不下五十多号,期间陆续还有人进来。大家围着椭圆形的会议桌坐了三圈。其中不少人在抽烟,有女的也有男的,弄得会议室里烟雾缭绕。老总已经从外面办完事回来了,此时正端坐在主席位等待会议开始,而秘书和部门经理们依次坐在他的旁边,各自面前都放着一个笔记本,崭新的黑皮笔记本。我记得这个本子是去年年初大家统一买的,而我的那本早已经写完了,封皮皱巴巴的。“时间到了吧?”老总问秘书。“到了!”秘书娇滴滴的答。“心武,把我昨天辛苦写完的发言稿拿过来。”老总转头乐呵呵地朝站在门口的我说着,我迅速打开件夹,拿出一份手写的发言稿递给他。他接过去扫了一眼就开始读了:“尊敬的客户们,各部门的同事们,大家上午好!在这艳阳高照的美丽时刻,我们迎来了本公司第一季度客户见面会,在这里,请允许我介绍阿育王秘法给大家认识……”“嗯?”底下的客户们听的有些莫名其妙,纷纷交头接耳问什么是阿育王秘法。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所以然,甚至有人说这可能会是我们公司下季度新的楼盘项目名称。于是就有人附和着,说这名字起得好,很有艺范。老总意识到读的不对,赶紧低头下去细看稿子,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字。“心武,你搞什么鬼?”秘书凑过来扫了一眼老总手里的发言稿,就开始大声骂我了。“不好意思啊,我们的职员工作忙,有可能拿错了件,这份不是我的发言稿,请大家稍等!”老总一边点头哈腰地跟大家解释着,一边狠狠地瞪着我,希望我赶紧站出来解释是自己拿错了,他好当众责备我一番,数落我办事不力,然后命令我再去找,好让我在找的空档里再写份新的发言稿回来。而他会在这段时间里大谈自己对业内行情的认识,大谈自己对企业化的独到见解以拖延时间。这种事情,以前就出现过,而且次数不少。我赶紧走过去,对他说:“总经理,这就是您昨天夜里通宵加班写的发言稿,不会有错!这是您的亲笔笔迹,不是吗?”“你什么意思?”“没什么意思,就是希望您把您通宵达旦写完、苦思冥想、死亡了无数脑细胞之后想对客户上帝说的话都说出来。一字不拉地说出来,好让大家都明明白白地知道您的心声。”我也紧盯着他,眼球一动不动。这时候会议室里安静极了,老总看到了我的眼神很异常,他看到了火光。“心武,你还反了?”女秘书站起来拍着桌子,然后用手指着我。她手指上那长长的指甲和红色的指甲油让我想起了“骂死她”中学的女老师。这让我心里产生了异样的感觉,很恶心!我迎着她走上去,从裤兜里拿出了我的“好朋友”——一把一尺多长的军用野战匕首。这把镀了黑漆的硬钢蝴蝶牌野战匕首产自美国,是连长参加完国际猎人比武大赛的时候,外军的教官送给他的纪念品,他又转赠给我,我一直小心翼翼地收藏着,从未在众人面前使用过。这匕首的刀锋可以轻易划开半本书,刀背上的锯齿能割开铁皮,是一件稀有的大杀器。此刻它在我的手里泛着寒光,犹如月下饿狼的獠牙。“你他妈给我坐下,悄悄的,打枪的不要,如果你敢再站起来,我就把它塞进你的屁眼里,横着扯一下再拉出来,我保证你会在接下来的大半年里都得垫两层的安尔乐过日子!”我按住秘书的头,将她一把按在了椅子上,然后扬了扬手里的匕首。她起初狠狠地盯着我,继而又变懦怯了,夹紧了屁股不敢再出声,好像兔子看到了饿狼。“心武,你想怎么样?”老总颤巍巍地问我,说话的声调早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响了。“我只想你把你的发言稿念完。”我笑眯眯地看着他。“凭什么?”“凭什么?就凭这个。”我把手里的匕首狠狠地插在他面前的楠木桌子上,刀锋入木寸余,力道震的旁边的茶杯跳起来老高。客户们被惊住了,一些女人开始捂上眼睛,而男人们则在悄悄地看着,因为他们知道这属于公司内杠,只要他们不乱动,是不会有危险的。而后我从口袋里掏出另一把刀子握着,平静地看着老总。忘了说,我的“好朋友”其实是把子母刀,就是一把刀鞘里反方向装着的两把刀子。刚才插在桌子上的是母刀,此时握在手里的是子刀。子刀稍短,连握把带刀刃才十五公分左右,母刀要长几公分。连长说过,此刀长短互补,攻守兼备,明攻暗守才好用。做人也是一样的道理。当初连长送我这把子母刀是有意义的,因为我是他见过的最让他头疼的兵。我之前就曾说过,自己复员的时候是带着差点入选特种部队的遗憾而来的,其实未能入选特种部队并不是我的体能不够好,也不是我的技战术发挥失常,更不是我的化底子不够,而是因为我在挑选特种兵的“地狱周”野外生存训练中始终不肯吃蛇肉之故。我不肯活剥蛇皮、抽筋拔胆,然后撕咬血淋淋的肉。我也吃不下野鼠和蚯蚓。因为我能感受到它们的痛苦,确实下不了手。每次我在连长的黑脸下想尝试着去吃的时候,总会想到我的白毛狼。我觉得我是人,干不了野兽干的事情。但是今天,凡事都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