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过来!”我把稿子又递给策划部负责人,让他来念。“炽火旅告诉我,不能做别人手中的牵线玩偶,要有脑子,分清孰是孰非,找到自己应有的价值。”“好,停!你坐下,下一个,你,过来!”我又把稿子递给了一个客户,客户接过去大声的朗读着:“伟大的炽火旅告诉我,不要被奸商口口声声的‘上帝’所蒙骗,多长个心眼,识破黑心商人的口蜜腹剑,不要花钱买罪受。”“好,给我!最后剩下的内容我来读。”我从客户手中接过了发言稿,开始大声朗读:“伟大的炽火旅告诉我,寄人篱下时,应敢作敢当,敢直言进谏,不虚耗生命,不欺骗灵魂,敢他妈的‘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谢谢大家!这就是我们老总花了好几天时间写好的发言稿,我念完了,念的不好请大家多担待!”我说完了,会议室里一片静悄悄的。“哎?怎么没声了?这么热烈的场面怎么可以冷场呢?这样吧,我建议大家给我们的老总鼓掌。”我提议,可大家面面相觑,谁都不敢拍手。“怎么?嫌弃我们老总的发言稿不够精彩吗?”我又如虎啸般大喝了一声,场子里这才响起了热烈的掌声。“这才像是客户见面会应该有的热烈氛围嘛!”之后我将桌子上的刀拔了出来,在老总的高档西服上擦了擦装进裤兜里,转而对财务上的负责人说:“算上今天的半天,我这个月一共工作了二十四天半。每天六十三块钱,一共是一千五百四十三块六毛钱,这些我都替你算好了。你把一千元整打到我的工资卡上,剩下的五百全部买糖果,给今天在座的每个人发一份,有多少人分多少份,算是对诸位受到惊吓的补偿。最后剩下的四十三块六毛钱算是我对破坏公物的补偿,请人过来给桌子打蜡,补上桌子上的这个刀痕。听清楚没有?过两天我会找客户问询,如果少了一份糖,我就让你下半辈子都不敢吃甜的。”财务负责人看着我又看着老总,老总赶紧点头:“听清了,听清了!”财务上的人也赶紧示意听清了。得到示意后,财务负责人马上急匆匆地跑了出去,走廊里一阵欢快的皮鞋响动声随即传来,他乐呵呵的买糖果去了,这样就可以半天不用上班了。“我的辞职报告过两天你们就会收到,到时候送到人事上做个纪念,可别说我没按规矩办事。”“心武,其实你也不必为这点小事……对不对?有些事情还可以商量嘛?”老总还在叨叨什么,可我径直转身走回自己的办公室里收拾东西,丝毫不听老总的辩解。我哼着小曲忙碌着。这段时间走廊里静悄悄的,没人敢出会议室的门来打扰我,我的印象里这个楼道只有我晚上独自加班的时候才这么安静过。五分钟之后我离开了公司,带上了我喝水的保温杯,带上了我常看的几本企管书,带上了手机的充电器和数据线,还带上了我的子母刀。这些是我仅有的资产!下午,我无所事事,破天荒的奢侈了一把,去电影院看了一场日场电影,电影是好莱坞的老片子《空中监狱》,我他妈怎么就那么喜欢尼古拉斯凯奇的那副吊样呢?傍晚,我本来是想去找老贾的,可我觉得自己好像没脸去见他了。我刚刚经历了心灵桥,按理说世间已经没有吃不下的苦了,可我还是用自己的清高、固执和满腔的怒火为锤,砸碎了自己的饭碗。现在,我连吃的都没有了,还怎么去见他?他会说,你一个经历过炽火旅的人,一个脖子上挨过刀子的人、一个经历过地狱十三层的人,难道都不能忍耐一个穿丝袜的秘书和一个胖乎乎的老总吗?我该怎么说?这种感觉如同一个刚检讨过错误的学生又犯了错,需要在老师面前忏悔。唉!算了,还是等我再找到一个饭碗后,再去见他吧。其实我怎么就不能忍受一条丝袜和一张破嘴呢?我只是不能忍受那张破嘴说我没有好朋友,他可以侮辱我,但是不能侮辱我的朋友。马可是个优秀的古生物学家,可不是什么洗头房里认识的下三滥。他是为了救我而被跌入地狱的大英雄!谁都不能侮辱他!今天我没让老总当众尿裤子已经给足了面子。所以,我独自在夜市的啤酒摊上喝了个伶仃大醉,然后一边吐、一边走回租房,后面留下骂声一片。回到租住地我倒头就睡,迷迷糊糊中觉得自己站在一个山坡上,周围有很多乌鸦朝我唧唧喳喳地喊叫,喊得我心烦意乱。我一时兴起,捡起地上的一个土块就扔了过去,想把可恶的乌鸦都赶跑,乌鸦被土块惊吓起来,四处飞窜。我不甘心,大吼大叫着,卖力地跑着追赶它们,一边追,一边狂扔着土块,享受着惊吓它们的快感,一直往前追,追到了一个路口。这时我喘着粗气捂着膝盖停下来,眼前是个十字路口,我记得很清晰,左边的路是回老家猎户村的路,因为小时候我就走过,地势越来越高,越来越难走。右边的路通往哪里却不清楚,只看见路上有很多脚印。正前方还有一条路,路面越来越宽阔,越来越平整,通向雾气腾腾的远方,一大片高楼隐没在暮气中,若隐若现。被我惊吓起来的乌鸦都成群结队地朝对面飞去了,我要是再不追,就追不上它们了。我犹豫着,左顾右盼,不知道该走哪条道。就在我犹豫不决之际,一匹黑骏马从我身后嘶鸣着呼啸而来,快如闪电,从我眼前一闪而过,跑上了左边回老家的那条山道,它的腿部肌肉饱满有力,鬃毛飞扬。我看的出了神,这东西太孔武有力了……我知道,自己又得做出选择了!这操蛋的生活就是日复一日做出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