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殊要付账的时候,毓文表示一百二十个不同意:“我叫你出来吃饭的,怎么能让你付钱呢!”“小文,你快别跟我客气了,我这么久也没约大家一起出来,这顿饭应该我请的。”秦殊说着便不由分说地拿出手机,点开了二维码。“那谢谢哥请客咯!”张小凡嬉皮笑脸地搂着秦殊的肩。当秦殊他们一行人走向收银台时,陆追正在听林予慈讲店里一位伙计的新鲜事儿。他不经意间一转身,就对上了一张看起来有点儿熟悉的脸。他挑起眉。昨晚刚见过的人,他还不至于立刻就忘记。秦殊也不知道自己算怎么回事。一向性格还算稳重平和的他,每次看到陆追的时候,心里都会莫名地紧张一把。可能是因为陆追的眼神过于锐利和直白了,如同一把利剑似的,当他看向某一个人的时候,对方的一切想法似乎都无处遁形。此刻被陆追的视线一锁定,秦殊感觉到自己有些无措了。看样子陆追肯定是认出来他来了,他只好主动开口打招呼:“陆、陆哥。”一个简单称呼,被他说得磕磕绊绊。犹豫之下,他还问出一句很明显的废话:“您也在这儿啊?”说实话,昨夜在“云顶”的一整个晚上,陆追除了要求要查看他身份证以外,就没跟他说过几句多余的话。整个卡座上,一直是他旁边那个话多到需要拿斤称拿筐装的卢晟在没完没了地吐露心扉。陆老板和他一对比,简直太安静了。秦殊脸皮挺薄的,想到这里,他就怕陆追会表现得像不认识他一样,毕竟仅仅昨晚一面之缘,还无甚交流,关系确实生疏。如果陆追不理他的话,那就有点尴尬了。他搭讪未遂么这不是?在秦殊紧绷着的神经下,陆追不紧不慢地“嗯”了一声,眼睛依旧没离开秦殊身上,可能觉察出周围过于安静的气氛,就多说了句:“和朋友来这儿吃饭?”一句非常老少咸怡、熟人外人皆可使用的问候语。“嗯。”秦殊点了点头,手指掐着手机的边缘,他不知道再该说些什么了。此时,收银台里本来坐着的那位站起了身。这男子眉目俊朗,不同于陆追身上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气场,他给人的感觉非常温和,笑起来令人如沐春风。男子双手支着柜台,问道:“是老陆的朋友吗?可以给你们打八折。”他们算是朋友吗?应该不算吧。哪有没说过几句话的朋友啊?还是昨天才刚刚认识的……没等秦殊脑子里的想法转完一个完整的回合,就看到陆追好似很随意地点了个头。这一个头点的,秦殊反应过来后简直受宠若惊了。毓文凑在他身后问:“你在哪里认识的这个人啊?”秦殊没顾上回答,赶忙先上前两步去结账了。收银台里的帅哥很友善,递给了他名片,还说下次来店里吃饭的话依旧给他打八折。秦殊低头看了看名片,上面印着的名字是“林予慈”,是这家火锅店的老板。好家伙,老板的朋友也是老板!所以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交友很重要!最后,林予慈还跟他说:“我有时候不在店里,你下次来吃饭的话,如果看见个美女老板娘,跟她报我名字就行。”哦哦哦,原来还是夫妻合伙经营!陆追走出了林予慈的店,给停在路边的车开了锁。坐进车里后,他没有马上发动汽车,而是先打开了微信,划了两下新消息。李卫这两天刚好在H市出差,他在群里问陆追今晚上在不在酒吧,想过来找他喝几杯。他一开头,群里的另外几个就都嚷嚷说晚上没事儿,想一起过来。还有一个搞民谣的歌手在不停给他发消息,想来他店里固定驻唱。驻唱歌手言语看起来诚意满满,连环消息发了有一周,但他一直没给肯定回复。这歌手之前在对面的另一个酒吧工作,卢晟认识那家酒吧的老板,听说这个歌手是因为薪酬问题跟老板闹掰的,事情闹得相当难看,现在正忙着找新地儿呢。都是一条街面上做生意的,在没别的人情的影响下,陆追不想主动蹚这个浑水。除这些消息以外,还有一条是来自谭女士的:“儿子,晚上有时间回家坐坐吗?”后面还有一句:“忙的话就不用回复了。”陆追略微回忆了下,想起自己大约有一周没回爸妈家了,于是回复说:“不忙,晚上回来。”答应了谭女士,他只能在群里说抱歉今晚有事。一听他不来,群里以卢晟为首的几人,纷纷表示换个时间再喝,没他不行,又问他是不是因为和佳人有约了,搞重色轻友呢。陆追懒得看他们胡说八道插科打诨,将手机扔在了副驾上,准备发动车子。临走前,他随意地望了眼窗外,却刚好看到了一幕:就在他停车位置的不远处,那个刚从林予慈家火锅店里出来的小孩儿,正和一个高个子男孩面对面说话。那高个子他刚在店里的时候就见过,仅粗略地扫了一眼,只记得这人看着就像个刺儿头。此刻这刺儿头正有些情绪激动地说着什么,还伸手摁住了对面那小孩儿的肩膀。陆追微不可察地皱了眉。小孩儿往后退了一步,摇了摇头,又说了句什么。老实说,陆追觉得自己一向对别人的事情不感兴趣。他的酒吧开到今天已经有五年了,见过的形形色色指不胜屈。怎么说呢,除去了表面上的光鲜潇洒,每个人都有不愿与他人言的私密隐事,或大或小,或简单或复杂,他都懒得费心去琢磨、去掺和。所以,即便昨天和今天,他都碰到了那个叫秦殊的小孩儿,长得也确实挺合他眼缘的,但这也都是巧合,估计以后也不会再见了。这样想完后,他面上恢复了平静无波,发动了车,转弯驶向了遥遥灯火的另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