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几人没有约在“老团长”,而是约在了一家很是偏僻的烧烤摊,地点是林予慈定的。陆追正拧着方向盘在曲里拐弯的居民区里穿行,腾不出手来接电话,便让坐在一旁的秦殊把外放打开了,只听见林予慈在另一头说:“我们也有段时间没回去了,杨叔上回还问我呢,说小陆是不是太忙了,我说是呀,现在可是大老板了。”说到“大老板”时,林予慈故意拖腔带调的,但这种调侃的语气却并不引人讨厌。挂了电话后,秦殊有些好奇地问陆追:“所以我们是要去哪里呀?”陆追少有地没直接回答他,而是说:“你一会儿就知道了。”按理说,烧烤摊一般都是晚上才营业,但秦殊下了车后,眼前的烧烤摊却生意正好。几个烤炉上都烟熏火燎的,白色塑料桌椅板凳排列得挤挤挨挨,此时大部分的桌子边都坐满了人,伴着只属于年轻人的笑闹声。秦殊注意到,这些年轻人基本都穿着蓝黑色的校服,应当是附近学校的学生。林予慈坐在角落的桌子边,冲他们摆了摆手:“这儿!”秦殊跟着陆追往那边走,半路上差点被一个怀里抱着啤酒的人撞到,一回头居然是卢晟。陆追将秦殊拉到了自己身旁,皱着眉跟莽莽撞撞的人说:“你走路不看着点儿?”卢晟早就习惯了老陆的这种态度,浑然不觉地傻乐了好半天:“怎么才来啊你俩!也太磨叽了!”秦殊从林予慈那里得知,原来这是他们高中时最常来的烧烤摊。老板姓杨,烧烤摊开了有十几年,因为他们高中时总爱翘了晚自习来这儿吃烧烤,时间久了也就跟老板熟起来了。林予慈和秦殊讲起几人高中时的趣事,翻墙翘课打架喝酒样样不落下,因为他们住在同一个宿舍,所以互相打起照应来就十分方便。“那是因为老林是班长,”卢晟说,“他经常包庇我们。”林予慈无言地摇了摇头。“老祁都不知道有多少副扑克牌被没收了……”卢晟回想着说,“那可是我们整层楼的固定娱乐项目。”“还有,”林予慈笑着说,“高二的时候,小卫抱回来一只流浪狗养在咱们宿舍,因为太吵,所以没几天就被宿管阿姨发现了。”“后来呢?”秦殊很关心那只小狗的命运。“后来那只狗一直被宿管阿姨养着,我们每天上完课回来,就看见它绕着宿舍楼转悠,还有很多同学会给它喂食。”林予慈说,“……也不知道它现在还在不在。”“这么说,”秦殊说,“宿管阿姨其实还是很善良的。”“是呀。”林予慈笑眯眯道,“主要是我们当时太为非作歹了。”“没错,”卢晟感慨,“207是当时最为非作歹的宿舍了。”烧烤很快就端了上来,他们又聊了一会儿,陆追便离开了他们那桌。秦殊的眼神一直跟随着他,看到陆追在和一个中年男人说话。“那是杨叔。”林予慈在旁边跟他解释说,“这家烧烤店的老板。”“哦。”秦殊不再疑惑,拿了一串掌中宝慢慢地嚼着。他回想了下刚刚的话题,林予慈口中的高中趣事好像都只停留在了高二,他们高二那年似乎发生了什么不寻常的事情,秦殊记得陆哥和他说过,他是在高二那年去了英国的。所以是因为什么契机呢?卢晟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了一袋熟食,一边把鸭脖啃得津津有味,一边和林予慈聊起了投资店面的事儿。秦殊依然在这头琢磨着陆哥当年缘何忽然出国,他总觉得这事儿没有他想得那么简单。说实话,陆哥身上的许多特质都很吸引他,而造就了这些特质的原因是什么,他也很想要弄清楚。更直言不讳地说,关于陆哥的重要事情,他都想要去了解。几番讨论后,卢晟最终还是决定了要投资那家“剧本杀店”,对此他自信满满,说剧本杀完全是一个新兴行业,未来几年一定能成为年轻人之间的潮流。这种赚快钱的娱乐项目,林予慈不想多谈,只说“你考虑清楚就好”。说完话,他一回头看见秦殊正认真地思索着什么,于是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怎么啦?”“啊,林哥,”秦殊看了看林予慈,觉得与其自己想来想去,倒不如直接问问陆哥的朋友,“我在想……陆哥当时怎么就突然出了国。”没想到秦殊居然在想这个问题,林予慈沉吟道:“也不是突然就决定出国,老陆的爸妈是一直希望他出国上学的。”避重就轻地用一句话解释完之后,林予慈对上了秦殊那双亮得灼目的眼睛,他忽然又有些不忍心了。无论是出于多年的兄弟感情,还是出于他自己心中的道德标准,林予慈认为,朋友的私事是不应当拿出来同另外一个人说的。为此,商人秉性的祁阳总说他道德感太强烈,林予慈也承认这一点。但小秦……他和老陆的关系是不一般的,老陆也曾亲口和他说过,说他很喜欢这个男孩儿。当时林予慈听完后,心里实在是惊讶了好一会儿。如果是亲密的恋人,那老陆过往的这些经历,小秦也理应知道。只是,他实在太了解老陆了,老陆可能永远都不会选择对秦殊说起这些事。他这些年的不容易,周围的几个朋友都看在眼里。他做事儿习惯了举重若轻,总把很多辛苦都轻描淡写,但这些年没谈过一次恋爱,已经很能说明一个问题了。他心里并不像表现得那么轻松。高中时的那段沸沸扬扬的同性恋传闻风波,并非对他全无影响。林予慈在想,或许秦殊就是陆追生活里的关键点。就像是瓢泼大雨中的路人在地铁口买到了一把伞,或是贫苦多年的人口袋里的一张中奖票券,又或是孤单在家的老人心里所期待的那一次团聚,每一个人的生活中都有着不同的关键点。有人在等待着一笔钱财,有人在等待着一份好运气,有人在等待的,也许只是一份心境的改变。林予慈最后还是和秦殊讲述了当年的事情。他希望小秦听完了这些,在以后的日子里能够对老陆更加用心,这也是他作为朋友的一点私心。他和徐引在感情的道路上实在经历了太多的磕绊,而且许多挫折并非是天意,仅仅是人为的错过,他不希望老陆和小秦也经历这些。只是在最后讲完的时候,他抬起头竟然看到了小秦泛红的眼眶,还是不由得愣了下。他温和地笑了笑,拍了拍秦殊的肩膀:“没事儿了,早都过去了。”林予慈话音刚落,秦殊的眼泪反而直接落了下来。对面的卢晟后知后觉地说:“怎么了小帅哥,老林你跟他讲什么了,怎么还把人给说哭了?”秦殊擦了一下眼睛:“没什么,我就是觉得……陆哥好不容易。”末了那句他声音很小,只有林予慈听见了。林予慈给他拿纸巾擦眼泪,同时朝不远处的另一边看了一眼,半开玩笑似地说:“一会儿老陆回来,该以为我欺负你了。”听到这话的秦殊,立刻将眼泪抹得一干二净,生怕留下哭过的痕迹。陆追回来的时候,桌上已经恢复了之前的平静,他手上拿着一瓶烧烤摊上常见的唯怡豆奶,非常顺手地放在了秦殊的面前。“谢谢哥。”秦殊冲他笑了笑。陆追伸手揉了一把秦殊的头发,在他身边坐下了。“我也要喝豆奶。”卢晟大声道。陆追没搭理卢晟,而是扭过头去问林予慈:“一会儿去‘云顶’吗?”以前没正事儿的时候,他们几个就总爱去“云顶”坐着,一坐就是一晚上。照卢晟的话来说,“云顶”有酒水有表演又有帅哥美女,实在是消磨时间的好地方。林予慈说:“好啊。”秦殊小声问陆追:“你们一会儿要去酒吧呀?”这提问其实算是废话,只是秦殊在想着自己一会儿要去哪里。回家写歌吗?想起一早上的徒劳无功,此时此刻他对“写歌”二字有点儿抗拒。陆追说“对”,过了一会儿又问秦殊:“你想来吗?”从情感上讲,他觉得秦殊和“云顶”这样的环境不太搭调,但从理性上说,他选择尊重秦殊的意愿。“嗯。”秦殊看着他,用一种称得上是认真的表情说道。作者有话说:陆哥和小殊在一起还需要一个外在契机,这个契机马上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