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突然怂了?桑余年,跟他干啊!”丁岽推了推他的背。因为这一推,刀面陷得更深了点。身旁的黑兔先生勾起嘴唇,满眼嘲弄地注视着他。桑小年受到生命威胁,桑余年连个表情都不敢有,丁岽还在背后一个劲地推他,边推边嚷嚷着稳住别怂跟他干。看了眼紧贴在小腹下方的杀猪刀,柏逸握刀的手很稳,五根修长的手指握住褐色刀柄,手背的血管因为用力而微微凸起。视线下移,桑余年看到柏逸露在短裤外的小腿,小腿被黑色休闲裤和黑色运动鞋衬得很白,肌肉线条随着奔跑的动作而绷紧。“好看?”柏逸眸底的嘲讽与戏弄愈加浓郁。尴尬地收回视线,桑余年放柔了声音:“逸逸最好了,快把刀放下,回去给你做面疙瘩,做一大锅。”“有多大?”柏逸手没动。“有……”桑余年指了指前方的巨大石头鬼,“它的一个拳头那么大。”看到鬼的超级大拳头,柏逸满意地把刀从桑小年身上移开。身高两米五的巨大石头鬼四肢着地奔跑,每一步都能激起地面的轻微震动,边跑边朝前方的两名玩家喷吐碎石块。“防御满级不太好打。”丁岽说。“它不攻击我们,跟在后面砍就是了。”桑余年跟在石头鬼一侧,手中的木棍一下下地往鬼头上砸,柏逸和丁岽在两边拿刀砍着,每次攻击都能击打出一些细小的碎石粒。追着石头鬼打了一条街后,鬼头裂开,露出被石块包裹在内部的白嫩婴儿头。锐利的刀刃划过脖子,掉落的婴儿头咕噜噜地滚动。收回杀猪刀,柏逸停下脚步,平淡地擦着溅到脸上的血。被石头鬼追杀的两位玩家顿时瘫软在地大口喘气,喘得根本说不出话,只能用眼神表达感激之情。“咱歇会儿行吗?哥,我都叫你哥了!”丁岽跑得腿有些发软,胳膊也举刀举得发酸,颤抖着腿被桑余年强行拖着走。“往哪走?”柏逸手心糊满了血,正用胳膊蹭着脸上的血。“不知道,瞎走。”桑余年朝他伸出手。柏逸迷惑:“嗯?”桑余年笑了笑,用手背抹去他额头的一抹鲜红:“借你蹭蹭。”柏逸打量着他:“你脸上怎么没有血?”砍掉婴儿头时,柏逸和丁岽脸上都溅到了血,而桑余年只是衣服和胳膊上溅了点。桑余年扔下断裂的木棍,踹着一家铺子的门又开始拆门板:“你猜?”丁岽凑近他耳边小声说:“年年,你不简单。”“哪里不简单,是指比你高还是比你帅?”桑余年问。“算了……”丁岽顿了顿,“涨点工资,开多少能让你满意?”桑余年伸手比了个数字:“七位数。”“没问题,值买命钱不?”丁岽视线随意地从街侧的屋舍掠过。沉默片刻,桑余年说:“应该。”“你别应该。”丁岽的目光依然在夜景中游移,心思明显不在景色上,“桑先生,从咚咚书店上月的负利润来看,你的工资还是四位数比较妥当。”安静许久,丁岽碰了碰他:“你不说话我心有点儿慌。”桑余年:“我在心疼刚刚错过的七位数工资。”“我也很心疼。”柏逸和桑余年对视一眼——马甲又掉了。从厨尸系统第一场游戏开始,丁岽身边的贪吃蛇蛇莫名被大卸八块,然后是桑余年比别人多出的两个裤兜,再加上中间一些零零散散的发生在桑余年身上的异样。再到本常游戏的NPC请吃饭,还有距离相差无几的三个人打鬼,鬼的血却只溅到两个人脸上。再结合蓝故这段时间对桑余年的奇怪态度,丁岽要再猜不出些什么就真的是个憨憨了。很好,在小布开的N个小小特权下,桑余年的小马甲掉第三次了。“唉。”桑余年无奈叹气,下一秒瞬间变脸,冲丁岽恶狠狠地笑着,抬起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丁岽瞬间一个哆嗦,手被线绑着,溜也溜不掉,一个劲地往柏逸身边贴。柏逸用沾着血的杀猪刀贴近他的脖子:“共同抵抗资产阶级。”桑余年抬手把刀往他脖子旁推了推,压低声音问:“想好遗言了吗?”“没。”丁岽怯怯地歪了歪脖子,“让我再想个两百年。”“动手吧,逸逸。”桑余年低着头,声音阴沉而缓慢,“丁岽喜欢吃饺子是吧?这次的菜是岽岽饺子。”柏逸注意到他扬起的嘴角,和嘴角旁的两个酒窝,知道这位桑先生又开始皮了,怕憋不住笑还特意低下头。于是柏逸伸手在他腰间轻轻抓了把。“哈哈……”桑余年终于绷不出笑出声,边笑边幽怨地瞪着柏逸,“你别挠我痒痒啊,让我再吓他会儿。”“恶劣。”柏逸拍了下丁岽的肩,“他当时也这么吓我,不过我没你怂。”丁岽有些发懵地看了他们一会儿:“你不用特意加上后半句。”“后面有脚步声。”桑余年拖着门板转过身,忽然感觉自己的头发被撩开,一只微微有些泛凉的手触碰到自己的耳朵。柏逸缩回手,指甲轻轻划过他的耳尖,提着刀从他身旁走过。桑余年迷惑地望着他的背影。柏逸冲向奔来的鬼,刀起头落。真帅啊。桑余年抬手摸了摸柏逸刚刚触碰的地方,耳朵尖似乎还残留着一点儿他指尖的凉意,还有指甲轻轻划过的酥酥痒痒的感觉。一连杀死三批鬼后,第四组玩家从街道尽头的转角处奔来,身后紧随着两只体积硕大的紫红色肉团。看了眼时间,桑余年攥着门板的手指紧了紧,站在原地默默地看着远处的人和鬼。“找啊找啊找朋友,找到半个鬼朋友~天~亮~啦~”夜市中凭空浮现一群敲鼓的孩童,一名男童将手中的鼓槌递给桑余年,脆生生地说,“送给你外乡人,你在永安城交到了很多好朋友呢~”太阳升起,阴冷的寒气退散,白日的永安城如同一座真正的古城,热闹而繁盛。“谢谢你们,帮老妪找到齐了六个好友。”拄着拐杖的老妇人慈祥地对桑余年和丁岽笑着,留在九层阁楼门口的各种证物已经被她抱在了怀里。老妇人用布满皱纹的脸轻轻蹭着六件证物,证物变成六个拳头大小的婴儿爬进老妇人背后的箩筐中。尚未及笄的小姑娘手中拿着三根发簪和三把木梳,上前一步贴近柏逸,气鼓鼓地用手指头戳着他的胸口:“公子,原来你偷了屠夫的杀猪刀呀,难怪能帮小女子找到朋友呢,唉,吃不了芝麻酱了,哼!”清脆响亮的鼓声响起,那群只在夜晚出现的红肚兜孩童出现在这条街的尽头。为首的男童和女童踩在两名外乡人的肚子上,后方的一群孩子们张大嘴巴放声歌唱:“外乡人,外乡人,没有找齐好朋友的外乡人,没有找齐好朋友,好可怜哦——”“啊!啊!”被孩童踩在脚下的两名玩家发出痛苦嘶哑的吼叫,脖子以下的部位开始扭曲变化,皮肤一点点地炸裂开,密密麻麻的黑色触手从猩红的肌肉中钻出。围成一圈的永安城百姓不约而同地吞了口口水,从宽大的袖口中掏出一把小刀和一罐芝麻酱,争先恐后地分食这两具半人半鬼的尸体。桑余年安静地望着远处的阁楼,收回视线时对上一双浅褐色的眸子。柏逸微微扬起嘴角:“你真帅。”桑余年笑了笑:“正好,咱俩相互欣赏。”几句话的时间,两具身体被分食完毕,连地面的血渍都被舔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滩残留的口水。一群老百姓用袖口擦干净嘴角,脸上重新挂起热情友善的笑容,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栖凤阁已经挤入了很多玩家,一股子浓郁的血腥味以阁楼为中心飘散开来,不少玩家在鬼的攻击下受了伤,痛苦地捂着伤口靠在藤椅上。栖凤阁的姑娘尽职尽责,给每一个外乡人都搬了张藤椅,温柔妩媚的姑娘们男女通吃,见个稍微漂亮帅气点的就贴上去端茶倒水。“唉~本王爷心怡落花许久,可栖凤阁的姑娘卖艺不卖身,强求不得啊!”萧风换了身喜庆的大红袍,折扇也换成了明亮的鲜红色。“闷骚。”丁岽盯着他的衣服小声嘀咕了句。萧风用扇子指了指前方:“别急着吐槽我,先解决一下你们的内部问题。”顺着扇子望去,楼内小部分的玩家正冷冷地盯着这边,准确来说是盯着丁岽和柏逸手中的刀。蓝故拽着莎拉艰难地从一群小姑娘中挤出来,压低声音说:“哥,他们想抢刀。”桑余年:“让他们想着。”丁岽把刀塞给桑余年:“被追了几条街才到手的刀,给个屁。”有几组玩家从阁楼出来,手中拎着藤椅和拆开的桌子。“噫吁嚱,噫吁嚱!”萧风兴奋地跑到对街准备看戏。桑余年用杀猪刀刀尖抵住地面,身体稍稍倾斜着支撑在刀柄上,同时拿出了红肚兜小屁孩给的鼓槌,思索着下一步该做些什么动作才能继续增强气场。柏逸模仿他的动作将刀尖抵到地面,沾满干涸血迹的手掌撑着刀柄,刀刃的血迹呈现出一种发黑的暗红色。他的唇瓣颜色极浅,薄唇紧绷着,流露出的气质疏离而冷冽。思索到一半,桑余年忽然举起鼓槌往柏逸头顶轻轻敲了下。“嘭!”声音清脆响亮,空气中甚至还弥漫起诡谲的回音,与红肚兜小屁孩们的催命鼓声音几乎一模一样。柏逸先是迷茫地看着他,在发现声音的来源似乎是自己的脑袋后,迷茫的神情瞬间变成震惊。桑余年也是懵了好一会儿,不过因为想抢刀的那几组人都被镇住,他在发懵之余又对着柏逸的脑袋来了好几下。“嘭!嘭!嘭!”“嘭!嘭!”五声响亮的鼓声后,想抢刀的人全部默默退了回去。-----作者有话要说:年年:小马甲又又又掉了……逸逸:面疙瘩,要吃面疙瘩。岽岽:〔瑟瑟发抖中……〕故故:〔敬畏年哥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