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表面上,严沛是一点没看出来他有什么异常。他们在路口分别,严沛去警局盯后续。而湛峥闲着没事,迟迟没等到人。于是,他又打开了监控。顺便点了根烟。联盟对于监管时长确实有规定,但是湛峥连辞职信都敢递,暂时也没人敢管到他头上来。前段时间保密局人员看着监控时长头发一把一把掉。没想到这两天有些人却转了性。转了性头发也长不回去,只好找湛上将亲信报销药钱,好在光辉者军团被湛上将培养得很讲道理,季阳干脆地就给他报了。这些事湛峥是不知道的。他看,就是想看。没别的意思。可以说是不要脸得坦坦****。然后湛上将发现,比他坦**的大有人在。他重新打开监控,屏幕上出现的是一张alpha的脸。张扬的金发,欠揍的神情——安东·科克。湛峥:“……”他向后靠了一靠,在思索究竟是他打开得太不是时候,还是这小子找霍乐宁真的很频繁。像是后者。他挺冷静地想。因为屏幕上,安东堵人的姿势实在很熟练。于是,湛峥向后靠了一靠,面色如常地看着他家omega被别的alpha结结实实地堵在走廊里,然后发表一些……很特别的宣言。“我以后也会努力变成像湛上将那样厉害的人。”安东·科克道。他的脸上还残留着因为奔跑而留下的潮红,语气却很认真。湛峥沉默了一瞬。这样的话他其实听过很多次。每次,听起来都像是他已经名垂青史,或者已经成为了标杆一类的东西——总之,都让他感觉他半截身子已经入土。他吸了口烟。他觉得在这里听小朋友们的表白没什么意思,但是一口烟吸完,他还是坐在原地,没什么要下车透气的意思——尽管他刚刚确实是那么打算的。不知道过了有没有一分钟,面色为难的霍乐宁才开了口。“……嗯。”他道。湛峥怔了怔,随即轻轻地笑了一声。霍乐宁总是看上去乖巧安静,但是湛峥知道,他并不温驯,相反,他比任何人都要诚实和直接,只是这种直愣愣的性子需要开关。跟他说话就是一个开关。霍乐宁的面前,安东很受伤:“你不相信我吗。”霍乐宁摇头。然后,他犹豫了一下。湛峥好整以暇,等着他的下一句话。“不是。”霍乐宁道,“你会成为一个很好的将军的。”“但是……”他想了想,还是如实地把下一句话说了出来,“他十六岁就上战场了。”言下之意,你已经晚了。话音落下,一旁的克莱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屏幕前的湛峥也勾了勾嘴角。看上去有些无奈。只是片刻后,他关掉屏幕,拨通了另一个人的通讯。-沈呈在家休息。他是光辉者的随行军医之一。眼下,军团驻扎首都星,他也就自然地休了假。接到湛峥电话的时候,他刚泡完澡。裹着浴袍的沈医生昏昏欲睡,一看通讯人差点把手里的养生茶撒了,赶紧接了起来。“喂。”他道,“怎么了将军,又不稳定了?”虽然叮嘱了,但是他知道湛峥不会听他的。沈呈也不想有这种觉悟。“不是。”湛峥的声音听起来倒是很平静,“咨询你一点问题,需要保密。”沈呈敛了笑意:“您说?”“创伤性失忆。”湛峥道,“如果是完全性失忆的话,大概会有哪些表现?”沈呈怔住了。片刻后,他犹疑地道:“是您的朋友么?”“不是。”湛峥简单地道。这就是不能说的意思了。沈呈倒也没追问,想了想。“如果是脑部重大创伤的话,产生失忆现象确实是挺常见的。”他道,“不过一般都是短暂的失去一部分记忆,治疗一段时间就能恢复了。”他顿了顿,“您确定是完全性失忆?”湛峥没说话。他的面前是临时调出来的备忘录。严沛给他调的档虽然已经销毁了,但是湛峥看东西一向过目不忘。一会儿功夫,纸上的重点内容已经被他复原。上面的确写着“永久性完全失忆以及大脑一定程度创伤,附有后遗症若干。”这是首都星最权威医院的诊断结果。也是当初湛峥把霍乐宁留在身边的原因。他看不懂上面密密麻麻的专业术语,严沛给他附上了贴心的解释。“大概就是,失忆的那一刻,他就变成了一张白纸,除了基本生理需求还存在身体惯性外,其他的一切,都是他一年的经历在上面涂抹的痕迹。这样的人一般都特别单纯,他遇到的人跟他说啥,他都会相信。”他遇到的人……湛峥想到了“蚀日”,揉了揉太阳穴,觉得那里在一跳一跳地疼。然后,严沛还告诉了他另一件事。“对了将军,一般来说,这样的人想法都会比较奇怪,伴有一定的偏执症状。如果您没有激怒他的打算的话,不用强行纠正他的认知,也可以满足他一点要求,这样有利于他的情绪稳定。”……所以。湛峥想。他让霍乐宁选,留在他身边或者离开。其实无论哪一种,霍乐宁现在的情况,他都不会丢下他不管。然后,霍乐宁选择了留在他身边,他甚至为此撒了一个拙劣的谎言。彼时……湛峥只当他这是后遗症的症状之一。他把单子简述了一遍,又把自己的问题隐晦地告诉了沈呈。沈呈听完,开了口:“不可能。”湛峥微微抬了眼。“哦。”沈呈道,“我不是说您的朋友说的不对。”他顿了顿,“失忆患者确实可能存在不同程度的排骨篜里后遗症,您知道的,人类也在不断进化,很多疾病现在不药而愈,但是与此同时,也出现了很多新的病症。”“出现对某一事物偏执的现象也是有的。”他道,“但是有前提。”他咳嗽了一声:“虽然不知道您说的所谓对某个人偏执具体是什么表现,但是如果出现这种情况,多半是失忆前,患者就认识这个人,表现出了执念,或者没有表现但心底已经有了萌芽,在受到突然强刺激的时候,才会把这些念头表达出来。”他的话音落下,通话那头陷入了沉默。片刻后,沈呈听到了湛峥颇为微妙的语气:“失忆前?”沈呈:“……”这种仿佛干了什么亏心事却不自知的语气是怎么回事。“嗯。”他道,“一般是这样的。”“有没有可能。”湛峥想了想,“是他失忆之后有人给他灌输了这些?”“灌输啥?”沈呈有些震惊,“让他对一个人死心塌地奉若神明吗?”湛峥揉了揉太阳穴:“嗯。”沈呈:“……”听,听起来就挺变态的。他认真地想了想:“有可能。”湛峥的手一顿。“但可能性不大。”沈呈诚实地道,“第一,失忆不是精神失常,完全失忆的病人可能会短暂地无法融入社会,但是他还是有正常的认知能力的。简而言之,单纯但并不傻。第二……”“要达到这个效果。”他道,“真得是日复一日的洗脑。”他顿了顿,“除了专门骗感情,真的会有人做这种事么?如果真的是,那我觉得,之前的意外说不定都不是意外了。”湛峥脸上的神情敛了。过了片刻,他开了口:“好的,我知道了。”“谢谢。”他道。“不客气。”沈呈不明所以,但依旧挺客气,然后提醒道,“将军,易感期。”湛峥假装没听到,挂了电话。沈呈:“……”堂堂联盟上将搁这跟他耍无赖。还能不能行了。*霍乐宁今天的心情很好,如果要用数据来表示的话,一百分,他的心情可以是九十分。他带着九十分的心情坐到了湛峥的车上,然后就看到了正放在加热盒里的烧鸭饭。他的眼睛亮亮的:“你买了呀。”“嗯。”湛峥吩咐机器人启动车子,“不是说想吃?”霍乐宁点点头。他是想吃,而且,他肚子也有点饿了。他一眼一眼地看那个饭,看得专心致志心无旁骛,看了好几眼之后才想起了什么,果不其然,抬起头的时候,看到了湛峥弯起的嘴角。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收回目光,小声道:“……你又笑我。”有点委屈,但并不是真的委屈,像是在等着人来哄。这样的话换了别人,会显得有些做作,但是放在霍乐宁身上就是刚刚好的合适。他身上天生带有一种纯净感,不是白纸,更像是琉璃或者水晶。哪怕是说这样近似撒娇的话语,也显得有种质朴的诚实。湛峥垂了眼眸。片刻后,他笑了笑:“是啊。”“我笑你。”他道,“讨厌我么?”霍乐宁摇了摇头,不算快,但确实不假思索。湛峥的手顿了顿。“为什么?”他问。霍乐宁看着他,怔了怔,有些不知所措。他又想蒙混过关,但是这回,湛峥却没有放过他。他的神色如常,依旧是那副冷淡而随性的样子,但是眼睛却看着霍乐宁,像是在很专心地等着他的答案。“霍乐宁。”他笑了笑,“为什么?”他又问了一遍。霍乐宁知道,他没办法混过去了。他垂了眼眸,有些迟钝地思考了一下,然后才轻声道:“因为,你不是真的在嘲笑我。”湛峥笑,和其他人笑是不一样的。湛峥笑他。但是他知道,湛峥是一个很好的人。他为了自己的任务,给湛峥带去了麻烦,但是湛峥却没有怪他。不仅不怪他,还带他回了家,给他介绍新朋友小明,然后给他带花和很好吃的烧鸭饭。湛峥不会嘲笑他。湛峥看着他:“我会。”霍乐宁摇了摇头:“你不会的。”语气很笃定。跟他上课时说“他会赢”的时候一模一样。笨拙,又认真。湛峥看着他,一时之间没有说话。过了片刻,他开了口。“霍乐宁。”他慢慢地道,“除了那次校庆。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在某个瞬间,车厢内只剩下了车子穿梭在空气里的声音。霍乐宁看着面前的alpha。他能感觉到对方情绪与往常有些不同,但是却不知道究竟是哪里不同。于是最终,他还是选择先回答他的问题。“……没有吧。”他道。语气里有着些微的迷茫和不确定。他是该确定的。他一个诞生在一年前的机器人,怎么可能有见过湛峥的时候。但是湛峥的语气又很笃定,让他反而不确定了起来。他又想了想。“真的没有吧。”他小声道。湛峥没说话。其实湛峥心里很清楚。霍乐宁失忆了,但是他没有。如果他们之前见过,还有过不浅的交集,除非他也失忆,不然,他自己就不可能不记得。过了一会儿,他道:“所以,你是怎么知道那一场仗的?”他不认为威尔或者“蚀日”会教霍乐宁这些。哪怕是真的把他当成一颗重要的棋子,勾引他也不需要知道基本的军事理论。更何况,详细到这种程度。所以,为什么?湛峥的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椅背,一下一下,不紧不慢。而就在他思考的间隙,他抬起了眼。然后……他的思绪就停滞在了原地。他看到了霍乐宁骤然变得通红的耳根。作者有话要说:有关失忆症的内容是胡编的,不要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