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忱哥,你可以离开了。”程聿怀开口,他垂着眸子,声音低哑。沈忱意一脸莫名其妙,说:“你什么意思啊?不想抱暖暖就说,让我离开是啥意思?”“我的意思是,忱哥你想去哪就去哪,我不会再纠缠不休,你自由了。”程聿怀说完抬起头看向沈忱意,扯起嘴角想露出一个笑容,但是失败了,嘴角像是压了千斤重。沈忱意愣住,呆呆地看着程聿怀,他是不是出现幻听了?程聿怀刚才说什么了?周围是热闹的人群,欢笑声吵闹声不绝于耳,怀里的暖暖睡得有些难受,嘟囔了一句爸爸,攥紧他的衣服把脑袋往他的胸口里塞,睡得更熟了。程聿怀就站在那,逆着光俯视着他,让人看不清他此时脸上的表情是什么。为什么?他想问,但张了张口,什么都没有说出来。程聿怀沉默了一会儿,把奶茶放在沈忱意的旁边,说:“车子在外面,我喊了秘书,他会送你们回去。”说完,程聿怀收回视线,朝外面走去,很快,他的身影消失在喧闹的人群中。文澜把暖暖放回房间后,走出来,就看见沈忱意坐在沙发上,眼眶红红的,一句话不说的样子,十分的可怜。他叹了口气,走到旁边坐下,说:“怎么了?”下午正在上班的时候忽然接到沈忱意的电话,电话里沈忱意的声音颤抖,都能听出哭腔,把他吓一跳,赶紧请了假跑过来。“程聿怀他,说要放我自由,你说他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沈忱意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没那么在意,但是颤抖的尾音泄露了他的心情。文澜哑然,看着眼睛通红还强撑着的沈忱意,又叹了口气,说:“他还说了什么?”“没有,”沈忱意摇了摇头,“他的秘书送我和暖暖回去的喃凮,还给了我一个合同,合同上说他把我们现在住的房子转给了我,但是我才不稀罕,不就是一套破房子,我又不是没地方住,看不起谁呢!”文澜隐隐感到有些不对劲,说:“他要是不喜欢你了,直接和你分手就是了,为什么还要把房子留给你?这么做好像在……”“什么?”沈忱意问。“我就是瞎猜的,除了房子他还留了什么给你?”文澜继续问。“一张卡,”沈忱意说,“他秘书给我的,我没看多少钱,全丢那个房子里了,我现在又不是差钱的人,有手有脚去哪里不能活?”文澜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你有没有想过,程聿怀和你分手为什么要留房子和钱给你?你们俩又没有结婚,他没有义务给你这些东西。”沈忱意顿住,恍然的看向文澜,心脏蓦地收紧,一字一顿道:“你是说,他有事情瞒着我?”“嗯,”文澜点点头,“而且眼神是不会骗人的,上次你喝醉他来接你,我看着他像对待珍宝一样把你背回去。”沈忱意攥紧衣摆,脑海里忽然闪过一直看见的小瓶子,以及程聿怀过于消瘦的脊背和苍白的脸色。“你们那晚走了后,他就一直躲在卫生间里吐。”沈忱意越说心越沉,“还有一个小瓶子,我看见过两次,里面好像是什么药……”忽然,他站起身,说:“文澜,暖暖交给你照顾几天,我去找程聿怀。”“你先睡一觉,明天精神满满的过去,现在太晚了。”文澜说,“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好。”沈忱意点头。病房外。程聿怀坐在轮椅上看着手机屏幕,表情平静,巫宪拿着药走过来,朝手机屏幕扫了一眼,是一张照片,照片里沈忱意坐在旋转木马上,笑容灿烂的看着镜头,他的旁边是一个扎着麻花辫的暖暖,比了一个耶,十分可爱。巫宪扶上程聿怀的轮椅,说:“我去找沈先生吧。”“不要。”程聿怀垂下眼眸,才一个星期的时间他更加的瘦了,毛衣挂在身上松松垮垮,“我已经说过不再纠缠他了,而且,没有我,他会过得更好。”“但是你不好啊,”巫宪停顿了一下,叹口气说,“你看看你现在都什么样了,还考虑那么多。”“你要是觉得麻烦可以走,我不需要你照顾。”程聿怀冷着脸说,薄唇紧抿,自己把轮椅调转了方向,缓慢的朝病房门口去,修长宽大的手背骨节凸起,皮肤苍白,能看见青色的筋脉。程聿怀的身体越来越差,脾气也越来越古怪,经常一句话没说好就生气了,巫宪看着他的背影,攥紧手心,他不能再一直听着程聿怀的话,而不去做些什么。作为朋友,在这个时候,他需要做些事情来帮程聿怀脱离这个状态。说要找程聿怀,真正开始找起来,沈忱意才发现原来那么难,如果程聿怀真的不想见他,就算他把周围翻遍了也找不到程聿怀。看着暖暖进了学校,沈忱意刚转过身,就看见一辆车子停在不远处 那辆黑色的轿车他一眼就认出来是程聿怀的车子。沈忱意心脏一紧,连忙跑了过去,但是,当他看见车窗里的巫宪时停下了脚步,脸上闪过一丝落寞。“沈先生你好,”巫宪开口,“有时间可以聊聊吗?”“可以,我正好也有事情找你。”沈忱意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车子以平缓的速度前进着,窗外的景色越来越眼熟,沈忱意心中不禁感到疑惑,直到看见那个熟悉的小巷子,车子停了下来。“沈先生应该对这里很熟悉。”巫宪停好车,拉开车门下车。沈忱意跟着下了车,当然熟悉,这里是他住过一段时间的地下室,他还记得在地下室里的那段时间。“你想说什么?”沈忱意问。巫宪说:“先不急,我想带你去看些东西,再聊。”“行。”沈忱意不知道巫宪在卖什么关子,但是直觉告诉他,巫宪要告诉他的是他一直想知道的。穿过小巷子,老旧的建筑映入眼帘,虽然过了那么多年,但这里的每一处地方都是那么熟悉。“这里还有人住吗?”沈忱意记得他搬走的时候楼里只有两户人家,房东说过两年就要拆了。巫宪点了点头说:“有,不过只有一个。”“谁啊?”沈忱意跟着巫宪走进阴暗潮湿的楼道,又顺着楼梯往地下室走,他的声音在空**的建筑里异常响亮。“程聿怀。”巫宪在出租屋门口停下,淡淡道,“他把这里买下来了。”沈忱意顿住,停下脚步,愣愣地看着巫宪,半晌憋出一句话:“买下?”“嗯,他把这栋楼买下来了。”巫宪说完用钥匙打开门,出租屋里的场景映入眼帘,里面的布置和他当年离开时一模一样,站在门口让他有一瞬间的恍然,好像穿过逝去的几年,又回到了那个时候。他回过神,缓缓朝里走去,桌子的摆放,**的被子,以及墙壁上他随意画的画,都被保存的完好如初。手掌抚摸上木质的桌子,上面摆放着一个杯子,只是这个杯子是被一片一片用胶水粘起来的。沈忱意盯着那个杯子,忽然想起来,这是他一直用的杯子,为了区分出来,他还用画笔在上面画了一只小怪兽。只是现在这只绿色的小怪兽被裂纹分割的奇奇怪怪,四分五裂地拼凑在一起,早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模样。“这个是……”沈忱意喉咙干涩,盯着桌子上的杯子问。巫宪说:“这是程聿怀花了一个月的时间粘好的。”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亲耳听到巫宪说出来,沈忱意感到心口一阵抽痛,一股热意涌上眼眶。“为什么……”要粘这个破杯子,碎了就碎了有什么事?“沈先生离开的那五年里,程聿怀就住在这间地下室,因为关于沈先生的东西都被那场大火烧得干干净净,只有这里。”“所以这里的每一样东西,程聿怀都视若珍宝,这个杯子更不用说了,为了修补这个杯子,刚开始的那几天,程聿怀不眠不休,连口饭都没吃把自己关在这里……”巫宪说到这停下来,说不下去了。沈忱意盯着那个布满裂纹的杯子,眼前忽然浮现程聿怀坐在椅子上,弓着脊背,认真而专注地修补着手里的杯子。“程聿怀他一直在想着沈先生。”巫宪目光灼灼地注视着沈忱意,“当年那场火灾,他已经决定随你一起去了,如果不是抢救及时,沈先生应该再也看不见程聿怀了。”巫宪语气平缓地说着,但是每一句话都重重砸在沈忱意的心上。“手术结束后,程聿怀在病**整整睡了三个月才醒过来,醒来后他……一直一直去寻死。”巫宪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我知道沈先生当年是有原因离开程聿怀的,我说这些也不是想道德绑架你,就是作为朋友看不下去了,想帮程聿怀一把。”“沈先生,程聿怀他真的很爱你,没有你,他连活下去的力气都没有。”巫宪看着沈忱意,一字一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