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鹭做梦也没想到薛文博会是这样的人。以前两人好的时候,岑鹭什么事情都让着他,包括拍那些岑鹭很不喜欢的照片。当时岑鹭年轻、单纯,不知道那种照片会导致现在这样的事发生,他那时只是觉得羞耻所以不愿意拍,但薛文博却总是以爱他为理由来绑架他。“我对你不够好吗?拍张照片都不愿意。”这样的话薛文博常说。岑鹭一想也是,他对自己好,至少在那个时候对自己最好的就是他了。可是岑鹭忘了,自己和好友渐行渐远也是因为他。薛文博总是喜欢以爱要挟,经常翻旧帐。有一次,两人约好岑鹭下班一起去吃薛文博最喜欢的那家杭帮菜。岑鹭当时感冒,整个人晕晕乎乎的,上课前跟薛文博约好了时间,可是上完课岑鹭捱不过去坐在办公室直接睡着了。那时薛文博一个劲儿地给他打电话,也没有上楼找找他。事后总在岑鹭面前说他在寒风中等了多久。可是他明明知道岑鹭感冒,却非要让岑鹭陪他坐地铁跨越大半个成都去吃一顿饭。就这一件事,薛文博每说一次,岑鹭都会想办法哄着他。这样的事情数不胜数。岑鹭也不是个圣人,他的心里也不是完全没有意见。有很多次他都差点把那些自己为薛文博做的事情说出来了。可是那时候岑鹭是一个自我PUA的高手,他总觉得两个人的感情不应该斤斤计较,哪怕对方计较了,只要自己退让几步,两个人的感情就能长久了。然而他得到的不过就是对方的得寸进尺而已。不过就因为薛文博有翻旧帐的习惯,而岑鹭又不愿意被冤枉。所以后来岑鹭把两人之间的聊天记录,以及两人相处时的一些例如账单之类的证据都留了下来。虽然从来没有用过,但直到现在这些东西都还存在岑鹭的手机里。岑鹭把自己帮薛文博付款的账单截图和自己给薛文博的转账记录,还有薛文博问自己要钱的记录全部找了出来。他把这些连带着薛文博曾经跟自己发过的吐槽同学、家人和长辈的消息,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足以让薛文博想换个星球生活的证据都打包发给了对方。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岑鹭再一次重申自己没有看到薛文博的身份证和毕业证,如果他再来骚扰,那他们就一起丢人。发了这些消息给后,岑鹭就把薛文博拉黑了。他不是不可以把薛文博的身份证的位置告诉对方,但是他没这个义务。反而还会让薛文博觉得他好欺负,下次再利用这个东西威胁他。这下好了,薛文博在外面一直立的都是谦逊温和的大学长人设。他不仅骗了别人,骗了岑鹭,也骗了他自己。岑鹭太了解他了,他不可能让自己的人设崩塌,公开那些照片本来对他自己也不可能没有影响。就这样把过去通通都抛开好了。这件事情处理完之后,岑鹭的手也慢慢好起来了。他也终于开始了正常的生活。大理真的很美。虽然现在是雨季。但阳光总是能找到空隙突然冒出来,偶尔还会在其中附赠彩虹。岑鹭发现了一个好地方,天台。杜康家的位置在苍山脚下,比古城那些地方高了许多。故而哪怕只有几层,站在天台也依旧能够看到洱海的风景。不仅如此,只要一转身,秀丽的苍山也能尽收眼底。每天早上和下午都是最美的时候。岑鹭每天都拿了相机去蹲守,有时候拍点照片,有时候拍点延时,就坐在那儿,等着风来,就好像能放下心中所有的挂碍。杜康是他见过的最热心的房东。偶尔给他带水果,说好等闲下来就带他出去逛,教他骑电瓶车。只是那几天岑鹭的心情实在低落,有很多时候都没回杜康的消息。杜康大概觉得他不怎么好相处,关心的话语也少了许多。不过他也许也是真的忙。岑鹭几乎没在家里碰到过他,经常看到他都是在半夜。每晚大概十点半的时候,岑鹭就会听到楼下后门处传来摩托车的声音。他打开窗帘一看准是杜康。后来岑鹭就干脆不关窗帘。岑鹭每天窝在书桌前画画,等杜康回来时,抬眼就能见到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发现了岑鹭总看他,杜康每次回来都会冲他挥手打招呼。杜康还是会经常给他带水果,但却也不再表现得像一开始那么热情。或许是因为当初他帮岑鹭接的那个电话,又或者是因为后来岑鹭的疏离。但不管怎么样,现在这样不远不近的距离让岑鹭觉得很舒适。除了那有些让人不知所措的水果。这天,岑鹭坐在桌前正在思考杜康的用意,就被由远及近的灯光晃了一下眼睛,岑鹭瞥了一眼时间,才十点半,比往常早了半个小时。他盯着下面看了会儿,杜康的大长腿被路灯印在地面上,拉得老长老长。岑鹭咬了一下自己嘴唇,心慌一瞬,等回过神来时就看到杜康提起手中的塑料袋冲他挥了挥。也不知道对方能不能看清,岑鹭还是冲着他笑了笑。而后起身开了门。杜康很快上了二楼,安静的夜晚能让岑鹭听到他走路时发出的声响。他今天的打扮跟平时没太大区别。每次岑鹭跟他碰面时,都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奇怪味道,不是最初的那种纯粹的跟柠檬差不多的味道。今天,岑鹭才终于可以确定,那是酒味,另外还沾了点香水味。可是一看他的脸上又不像是喝过酒的,岑鹭猜测他或许是个老手。“你喝酒了吗?”岑鹭下意识问。“没。”杜康把手里的水果递给他,说,“刚刚被一个醉鬼撞了下。”他举起胳膊在自己鼻子前闻了闻,“好像是有点不好闻,抱歉啊。”这句抱歉说得岑鹭有片刻晃神,“不是,我没别的意思,就随便问问,该是我说抱歉才是,太多话了。”杜康勾唇笑了下,可是暗淡灯光下的表情并没有笑意,很明显地带了疲惫,“那我先上去了,你也早点休息,别熬太晚。”岑鹭点头,看了眼自己手中的水果,他说道:“下次不用给我送水果了,我自己喊外卖就行了。”杜康转过头来,他方才那不算真挚的笑容早已经消失不见,“我只是觉得这些水果挺新鲜的。”“你不想要就算了,下次不给你带了。”“早点睡,拜拜。”他说完挥挥手转身走了。杜康长得高壮,一个人走在楼梯上像是能把整个楼梯占满似的。岑鹭有点后悔,明明看着杜康情绪不好,这时候说些有的没的,白白惹人家不高兴。杜康今天的心情确实很糟糕。他三两步走到转角,正巧看到岑鹭房门关上,地面上暖黄的灯光慢慢变成扇形,夹角越来越小,而后在杜康的视线移开的前一秒,那抹勉强算是明亮的黄色彻底消失不见。杜康没停留,揣着手很快上了四楼。谁知正打开门,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陈晓婉。杜康有点心烦,没接,把电话挂了。下一秒,对方又弹了微信语音过来。杜康接起来,还没说话,陈晓婉已经开始道歉。“哥,刚刚的事情真的对不起,平时这样的客人很少,咱们这是清吧,一般人都还是很正常的,你别生气,那人已经被我拉入酒吧黑名单了。”“没事,不怪你。”杜康道。他今天唱歌时唱着唱着,台下突然冲出一个女人就要抱他,他推开对方,差点把对方推到地上。那一行五个人,三男两女。几人都喝得不少,几个男的觉得自己同伴受了委屈,倏地就冲上了台,差点打起来。好在当时人不是特别多,酒吧服务员及时拦住了他们。可是拦住了他们的人,却拦不住他们的嘴。“不就是一个卖唱的吗?清高什么呀?”这样的话杜康曾经听过许多。他刚毕业那会儿没什么资源,也在酒吧唱过歌,也录过一些一言难尽的小说。那时候就时常有人这样说他。杜康以往都是一笑了之,今天却莫名烦躁。人越活越回去了,连自己的脾气都控制不住了。“哥。”陈晓婉的声音把杜康的思绪给拉了回来。“哥,你听没听啊?”“嗯,还有事吗,没事挂了。”“等一下,明天最新鲜的水果还是只有葡萄柚,他们得过几天才来,你要多少?我多给你囤点。”杜康心里莫名更烦,随口回了一句。“不用了,不想吃了。”陈晓婉惊叹一句,“诶,你不是每天都要吗,怎么又不要了?”杜康没搭理她,他脱下外套,窗外的风轻易地灌进了他的衬衣里,吹得他清醒了点。“还有一个事,今晚潘沁回来了。”“明天白天你有空吗,介绍你们认识,免得大姑爷一直催我,也给你放个假,行吗?哥。”杜康按了按自己的眉心。似乎每次遇上什么烦心事一时没能调节,更加心烦的事就会接踵而至。他看着窗外黑乎乎的一片,说:“行,下午,你安排吧。”-----作者有话要说:日常求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