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和你说一件事,”雍成威几番挣扎,终于还是开口了,他觉得自己应该先一步终结这个不该有的错误,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不该相交的两个人回到原来的位置上,而他和闻墨,就是两个本不该相遇的人,若不是他,恐怕闻墨和隹夕早就在一起了……雍成威想,既然自己知道一切,仍然爱着闻墨,倒不如为了少年的幸福而大大方方的放手,这样或许对谁来说都是最好的结局。“你想说什么?”闻墨抿唇,面上的笑容逐渐消失,而他腹中的孩子似乎也感受到了母体的不安,开始轻微的躁动。闻墨抬手摸上了自己的小腹,在无声的安抚着。这点儿小动作自然逃不开雍成威的眼睛,他看到少年微微皱起来的眉头,也知道这是腹中孩儿作怪,他想要碰一碰,却在伸手的瞬间压制住了心里的冲动——不可以,既然说要终止这个错误,那么就不能做任何出格的事情。雍成威狠狠掐住了自己的指骨,语气有些干涩、有些寒凉,“等回京城以后,我们和离吧。”安静在两人周遭蔓延,雍成威面上没有丝毫波动,而闻墨在乍一听到的惊讶后,脸色立马变得苍白,连嘴唇都在颤抖。“雍成威,你说什么?”似乎是不敢相信对面的干君所出之言,闻墨揪着自己的衣角再次问道:“你再说一遍……”雍成威感受到了少年的颤抖与不安,也清楚的看到了对方脸上痛苦迷茫的神色,他狠了狠心,“我说,我们回京城以后,便和离……”话未落,雍成威立马收住了最后一个字,因为他眼前的少年,依然在眼眶中蓄满了泪水,甚至开始一颗一颗的往下落。因为是在孕期,即使内心强大如闻墨,也因为受着心理和生理上的压力而变得情绪敏感多变,稍微有些风吹草动就会惶惶不安,更何况亲耳听到从雍成威口中吐出的“和离”二字。闻墨想他要坚强,但眼里的泪水却是难以控制的往下流,而且越流越多,很快他的脸颊就湿漉漉的一片,睫毛也被泪珠的水汽沾染,黏在了一起,让他的视线变得朦胧,宛若披上了一层白色的轻纱。那一句“和离”就像是刺一般狠狠的扎在了闻墨的心上,让他几度以为雍成威是在说笑,可是那人的神情是那般的认真,没有面具遮挡的脸上全是笃定与坚毅,就好像他说的不是两个有情人之间的和离,而是一件普普通通的军事决策。“为什么……”因为泪水的肆意,闻墨的嗓子染上沙哑,像是浓雾之后隐藏的丛林一般,也像是引颈受戮的天鹅,满是绝望与为不可查的骄傲。闻墨曾经觉得,自己不论长到多大,也不会为情所伤,他觉得自己足够坚强,永远不会因为另外一个人的言语、行为而难过,可是直到这一刻,他才知道错了,当他在雍成威的身上投入了情感后,那么他的坚强就会变得脆弱,甚至每一寸的坚持都和雍成威挂钩。无疑,在大半年的相处中,闻墨一步一步的喜欢上了雍成威,尤其是在他得知了自己怀孕后,那深深的喜欢逐渐转变为爱意,就像是他曾经在末世中渴望的温暖一般,只叫他想要牢牢抓在手中。他想,在这次经历后,等他们一起回京了,就坦白隹夕身份的事情,他想要两个人真真实实、完完全全的靠近,不再有身份的阻隔,让雍成威知道,他闻墨爱的是隹夕、也是那个赫赫有名的雍大将军,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这两个身份的人有着相同的灵魂。可是在闻墨完美的设想中,从来没有眼前这一幕——雍成威主动提出了和离。见对方不说话,闻墨身体前倾,抓住了雍成威的袖口,再次开口:“为什么?”泪水是咸的,冰凉的感觉滑过嘴角,让闻墨逐渐冷静,“你得给我一个原因。”雍成威不知道该怎么说,在他看到闻墨流泪的那一刻,心口就痛的厉害,甚至开始痛恨前几秒的自己为何要提出和离。他看着自己心心念念的少年被泪水氤氲了脸庞,那每一颗泪珠都像是刺刀一般打在了雍成威的心上,他听到少年问自己为什么。为什么呢?难道要他直接说出隹夕的存在吗?难道要他承认自己嫉妒那个能获得少年爱慕的江湖侠客吗?难道要他揭开少年所怀谁胎的事实吗?他也想直接说出来,可是在看到闻墨湿漉漉的脸颊和苍白的唇后,雍成威忽然觉得,少年的骄傲或许不允许他人知道这些。于是,他涩涩开口,“我们不适合……”“怎么就不适合了?我们都已经在一起这么久了,你忽然告诉我不适合?”闻墨觉得这个理由简直可笑的厉害,什么叫“不适合”,那曾经一幕幕的相处都是怎么来的?是他闻墨一人的臆想吗?“雍成威,你觉不觉得你自己很过分,凭什么一切都是你说,”无名之火在闻墨的心间燃烧,“从一开始的圣旨,那是因为你是圣上的朋友,你残废了,所以就一纸婚约让我嫁给你,算是补偿、也算是安抚,可是谁问过我?”“后来大婚之夜,你让我好好安守本分、让我不要妄想旁的东西,可是你何曾问过我想不想要?而现在,我从京城到边关就是为了寻你回家,可是你却告诉我等我们回京以后就和离……雍成威,什么都是你一人之言,你把我当什么?娶也是你,休也是你,我就这般廉价吗?”闻墨知道他的这些话其实是过分了,可是在现在的情景下,他却什么也不想憋着。雍成威一愣,心里后悔的情绪越来越浓,是啊,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若不是他横插一脚,说不定闻墨早就和隹夕双宿双飞了……而他自己,才是那个棒打鸳鸯的恶人。“可是,你不爱我。”雍成威听见自己的嘴这般说道。“不爱你?”闻墨一边流泪,一边笑道:“不爱你我为何要怀着你的孩子?难道我是犯贱吗?”雍成威看着少年悲哀的神情,心里也疼的厉害,但同时他也发现少年的神色不似做伪,就好像真的以为自己怀的孩子是他雍成威的。难道是有什么事情被他忽略了?雍成威皱眉,他也抬手握住了闻墨冰凉的指尖,道:“孩子……是我的?”闻墨简直要气笑了,他就不明白了,雍成威现在这个狗脑袋在想些什么,“不是你的是谁的?”雍成威摸上对方的小腹,他脑海中的记忆告诉他,他不曾同闻墨行过**,反倒是那个隹夕,在闻墨情潮期间次次作陪。咬了咬牙,看着闻墨脸上难过的神色,雍成威忽然想,既然闻墨以为孩子是自己的,那倒不如就这般将错就错,一点一点的把隹夕挤出少年的心,至于这个秘密,则会被他永远的压下来,至于为什么闻墨会以为这孩子是自己的,雍成威已经完全有了一套来自于隹夕的阴谋论——隹夕此人同他有仇,在府中潜行的时候对闻墨见色起意,便依靠自己在江湖上的见闻而一步步同单纯的闻墨有了联系,并一点一点的欺骗着少年的情感,最终在闻墨情潮之时趁虚而入,这才使得他的小妻子着了歹人的道,而雍成威自己也在隹夕的设计下知道了小妻子出墙的一系列故事。这般行为,恐怕就是为了将将军府搅乱,好叫他同闻墨离了心,以此来进行报复。雍成威自己脑补了一出歹人的奸计,立马觉得是自己误会了小妻子,毕竟在他的认知中,闻墨可能还傻傻的以为自己怀着雍成威的孩子,这也就解释的通为什么隹夕会放任闻墨一人来边关。于是,他继续脑补——在隹夕的故意设计下,闻墨误以为自己同将军也发生了关系,并怀上了将军的孩子,便同隹夕断绝了联系,认为自己应该为了孩子而好好待他的夫君,这才一路来到了边关,而恶人隹夕的计谋自然就成功了,不但欺骗了将军夫人的情感,还让将军知道自己的妻子同他人有了“奸情”,而这一路去边关的路上凶多吉少,若是一个意外,说不准雍大将军和将军夫人会都折在边关,着便正好如了隹夕的愿——大仇得报。雍成威觉得自己已经明白了一切,立马将擦眼泪的闻墨抱在了怀中,安抚道:“都是我的错……是我刚才魇的厉害,还以为一切都是在做梦呢……”摸着怀中小妻子柔软的发顶,忽然,一个黑暗的念头在雍成威的心里出现——若是隹夕永远都不出现,和自己朝夕相处的闻墨会不会一点一点的爱上自己呢?明明只是一瞬间的念想,却越来越强烈的占据在雍成威的心里,甚至他开始暗暗想象这件事情的可能性——他会暗中派人将那个江湖侠客处死,然后在闻墨不知情的时候趁虚而入,用自己的身影逐渐取代那个家伙,虽然曾经的他正直而不齿这般的行为,但是这一刻的雍成威,却觉得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只要、只要让闻墨这辈子都不知道隹夕是他雍成威派人杀的就好……至于那个孩子,雍成威想,他会视作己出,毕竟那孩子还有一半的血统是属于闻墨的……他爱这个少年,想霸占少年的一切,从身到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