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127（二更）

“当——”“当——”“当——”寺庙里的钟，被称为梵钟，敲出的自然也是梵音。神代清和聆听着这清越而悠长的钟鸣，纷杂的思绪都沉淀，心头的阴霾也清除，“她”无意识地微笑起来，昳丽而古典的五官、苍白尤带红粉的脸庞，在新月下，仿佛话本里的花妖般静静绽放。黑羽快斗不经意间看到这幕，目光也不禁为这罕见的美丽驻留。然后就感受到一道不友好的视线。来自“雾岛治子”。“……”没必要，真的没必要。黑羽快斗嘴角微抽，自然地看向别处。“当——”第108次钟声响起，神代清和与太宰治同时看向对方，“新年快乐！”黑羽快斗和中森青子也是如此。人们互贺新年的声音充满了寺庙，已是0点，新的一年到来。很晚了。在12月31日凌晨，日本的电车等交通工具都不会停止运营，为夜行的民众提供方便。这晚很多人甚至都不会睡觉。附近的游客们有的走了，有的留在原地等待。中森青子眼睛亮亮的：“清子和治子也在等撞钟的机会吗？”——在刚才的对话中，双方的交情已合理地进展到直呼名字。“雾岛清子”：“嗯。”近些年来，不仅能听钟声，还能自己撞钟的寺庙增加了。有的寺庙将除夜的108次撞钟开放给客人，先到先得，而即使没赶上除夜的撞钟，也可以在接下来的凌晨3点左右依次撞钟，意蕴祈福开运。——这家寺庙先前108声是住持和僧人敲的，而祈福开运的钟声，则开放给游客。神代清和跟太宰治是打算体验的，恰巧中森青子和黑羽快斗也是如此。再有——走的人多了，一大群聚着愈发明显的中原中也一行。中森青子警惕地注视着橘发少年那边，压低声音道：“我们离远点。”“雾岛清子”柔弱地应了。注意到这种情况的中原中也：“……”有小弟察言观色，“中也哥，要不我绕一圈，假装不是和你们一起的，再去问那个妹妹的联系方式？”中原中也：“……不用。”然而，尽管双方都不想和对方多有接触，僧人们为想要敲钟的客人发放号码牌的时候，仍然把他们连在了一起。号码牌是随机的。撞钟一组八人，某两人同组。太宰治：“……”中原中也：“……”属实双向奔赴了。不。大概叫孽缘？神代清和心里笑得打跌，面上仍是柔柔弱弱，“雾岛清子”微微蹙眉，是担忧的模样，“雾岛治子”看了一眼，自觉地去找其他游客换号码牌。离撞钟还有一段时间，中森青子和新朋友天南地北地聊着，时不时发出惊讶的声音：“你的和服是治子送的？”黑羽快斗侧目。在日本，男性送女性和服，排除长辈送晚辈等特殊情况，普遍是求婚的意思。他不由得用全新的目光打量起“雾岛治子”来。清子小姐通身的气质仪态，毫无疑问出自大家，而17岁的名门闺秀和15岁的女装少年之间……会有什么故事？和后者男扮女装有关吗？好奇。“治子的和服是你送的？你们姐妹感情真好。”啊这。两情相悦？未婚夫妻？女性送男性和服，也是表明心意。黑羽快斗脑内奔腾着小剧场。是的。他没看出“雾岛清子”的真实性别。和女装新手上路的太宰治不同，神代清和是认真学习了少女的仪态举止的，当初贝尔摩德都被蒙蔽，而在上了莎朗老师的表演课后，神代清和在女装方面的技能又有提升，即使是拥有家族传承的某人，也傻傻分不清楚。于是很自然地，在黑羽快斗眼中，雾岛清子和真名不祥的“雾岛治子”就成了一对有情人。轮到他们撞钟了。钟很大，八人一起拉动套在撞钟槌上的绳索才能撞响，一组人同时使力——“当——”……十分钟后。中森青子感慨道：“自己撞的钟，总感觉更灵验！”她突然想到什么，摊开方才使力的双手，看着掌心被绳索摩擦起的红痕，又关心地去拉新朋友的手：“清子，你的手没事吧？”在中森青子想来，雾岛清子看着那样苍白柔弱，手心肯定更严重，而事实也是如此。修长白皙、可用陶瓷或者青葱来形容的手掌中，红痕尤其刺目。——神代清和不会在这种细节露出破绽。——虽然他的皮肤没有那么薄，但只要更用力摩擦，视觉效果足以乱真。“雾岛清子”柔柔道：“我没事。”“她”微微笑着，琥珀色的眸子被夜色晕染成蜂蜜般的色泽，粘稠得让人失陷，神情却很单纯，单纯而真挚：“青子这么关心我，我好高兴。”“……”中森青子捂住胸口。刚刚击中心脏的……莫非就是丘比特的弓箭？！不不不。她和清子是友情，友情！！中森青子有些慌张地眼神乱飞，就发现被重点关注的、疑似不法分子的橘发少年又在往这边瞄，警铃猛地在脑内拉响。她问道，“清子你之前说，要坐车回京都是吧？”“雾岛清子”：“嗯。”“太危险了！！”中森青子认真地劝道，“虽然今晚街上人多，但你们这样两个女孩子还是不安全。”不，有一个是男的。黑羽快斗默默在心里反驳。但不安全是真的，穿着这种和服跑都跑不快，有几分战斗力很难说。尽管内心对“雾岛治子”女装的原因有诸多猜测，从最普通的打赌输了，到狗血的私奔，再到惊险刺激的躲避追杀等等，但哪怕是好奇极了，黑羽快斗也不打算揭开对方的秘密。——那是很失礼的行为。对陌生人通常比较绅士·黑羽快斗这么想道。“唔……”中森青子思索着道，“我家就在不远，不如你和治子先到我家休息一晚？”说着说着，她逐渐快乐起来，“我有几套没穿过的新睡衣！”“雾岛清子”犹豫：“可是……”“没关系！不麻烦！”像是已经猜到新朋友要说什么，中森青子雀跃地道，神情不无自豪：“我爸爸这时候肯定在家，他是警察，我家很安全的。”神代清和很为难。虽然他本人不想答应，但“雾岛清子”多半是会答应的，人设就是这样不懂拒绝……所以太宰猫猫怎么还不说点什么帮忙解围？“——不行！”说话的是黑羽快斗。？？？三人都头顶问号看向他。中森青子不解：“快斗？”绅士个头！再不阻止，“雾岛治子”都要睡到青子家去了，而青子甚至不知道对方是异性——“治子是男的。”黑羽快斗肯定地说。？！！中森青子猛地扭头看向“雾岛治子”，声音都打结：“等等，治子，治子是……”“雾岛清子”抬起和服的振袖遮住半张面孔，脑中飞快地整理和青子快斗两人见面以来的种种，嘴角隐隐抽搐——异性间互送和服的含义是……？！——行吧。首先，作为姐姐的雾岛清子不可能不知道妹妹的性别。“雾岛清子”抬眸，声音细弱：“对不起，我和治子不是故意要骗人的……”其次，有互送和服的大坑在——“雾岛清子”神情柔和而哀伤，“治子……治子不这样打扮的话，没法把我带出门……”到此，第一阶段结束。留白很重要。让观众根据线索自己推断，结论更显真实。桃花和服的“少女”这样说着，眼眶湿润，隐隐有泪，那是悔恨的泪水。——今晚这个人设真是错得离谱，神代清和在内心疯狂吐槽，并且决定这就是和“雾岛清子”和中森青子他们最后一次见面。美人垂泪，我见犹怜。中森青子立刻慌了，一番混乱之后，四人达成共识：雾岛姐弟今晚睡在快斗家。黑羽宅和中森宅离得非常近。就在隔壁。中森青子看到家里亮着的灯，高兴道：“是爸爸！”“清子你们先去快斗家，我拿了睡衣就去找你们哈。”她风风火火地跑了。黑羽快斗带着雾岛姐弟进入黑羽宅。家里没有其他人，黑羽快斗站在玄关打开灯，招呼客人换鞋，他倒了两杯水，道：“随便坐，我先去收拾一下客房。”他上楼去了。神代清和跟太宰治检查完客厅，抓紧时间对了剧本。中森青子很快带着新睡衣过来，她把“雾岛清子”推进浴室，看着坐在沙发的“雾岛治子”，不，此时该叫“雾岛治”……是的。被识破男扮女装后，太宰治从善如流地给了一个像真名的假名。“那个，”中森青子迟疑地问，“你们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她的神情诚恳，“有没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地方？”——之前清子说的“治子不这样打扮的话，没法把我带出门”实在可疑。“让你担心了，青子小姐。”“雾岛治”摇了摇头，他已恢复本音，“没事的，只是姐姐家里家教比较严。”什么家教不让弟弟带出门啊？！中森青子觉得哪里不对，但和“雾岛治”说了几句后，就很快被带偏，相信了所谓“只是长辈的一点迷信”这个解释。中森青子松了口气，重新活泼起来，她想起什么，问道：“你们不在三等亲内吧？”在日本，直系血亲或三等亲内的旁系血亲不得结婚，除此之外的其他亲戚关系，如堂亲、表亲等，是可以办理结婚登记的。“雾岛治”点点头。“我就知道。”中森青子笑容灿烂，“你们会结婚吧？”她故作威胁地扬了扬拳头，“要好好对清子哦！”太宰治心情微妙。虽然是剧本，但这种话要说出口还是有点难为情——“雾岛治”微笑起来，这微笑似乎有些失真，“嗯，我会的。”像是起誓般，他缓慢而郑重道，“我会娶清子，余生都对她好。”中森青子小小地鼓掌，又歉意道：“我是不是多此一举了？”她摸了摸下巴，“其实，看你看清子的眼神，我就知道，你肯定很喜欢她。”太宰治怔住。自己看清和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