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漆月翘了课,去摩托车行修车。阿曦顶着一头蓝发过来,抽烟扭胯的在旁边看了会儿,漆月抬眼:“什么时候对摩托车感兴趣了?”阿曦笑:“这是我新男朋友的车。”漆月跟着了然的笑笑。阿曦抛给漆月一支烟,漆月接过道声谢,叼在嘴边,阿曦熟练的给她点了,两人一起吐出一阵烟。阿曦:“我上个月去体检了。”漆月:“你他妈费那钱干嘛?”阿曦:“我这不是……哎总之我去体检了,没什么毛病,就说我年纪轻轻的,抽烟快把肺抽坏了。”漆月咬着烟:“你到底想说什么?总不会是来劝我戒烟的吧?”阿曦:“哈,我会劝猫不吃鱼么?”她又抽了口,悠悠的:“漆老板,昨晚来找你的那小姑娘,跟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漆月的眼一瞬阴沉下去:“她找到你了?”“是我看她在钱夫人的酒楼那边乱跑,我叫她的。”阿曦笑一声:“小姑娘好干净啊,一张脸白净净的,连手指尖都在发光。”她蹲下,扯起漆月满是机油的手掂了两掂:“跟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知道的吧?别害了她也害了你自己。”漆月抽回手,沉默良久,低声应一句:“知道。”*晚自习前,喻宜之照例走到高三(7)班教室门口,清清冷冷的一张脸:“漆月同学。”教室里静了一瞬。直到漆月懒洋洋一抬眼,往喻宜之那边走两步,忽然诘笑着从背后拿出一架纸飞机。“啪嗒”一声,正中喻宜之的眼角,正像那天周园用纸团砸中喻宜之眼角一样。“哈哈哈哈哈!”教室里一阵拍桌哄堂大笑:“漆老板你果然是想亲手教训装叉犯啊!”喻宜之抱着书,蹲身把纸飞机捡在手里,依然很平静的问:“你来不来?”漆月一手撑桌斜倚着靠上去,猫儿眼的眼尾妩媚上翘:“来个屁!”教室里又一阵大笑,喻宜之没什么表情的转身走了,漆月在那阵笑声中看着喻宜之的背影。干净的,淡漠的,或许,还有一些些孤独的。让人想起昨晚的路灯下,喻宜之趴在她背上,好像茫茫世界,喻宜之只有她一样。可喻宜之本身是天之骄女、是备受关注与宠爱的千金大小姐不是吗?漆月烦躁躁的跳下来踢一脚桌腿,回到自己座位趴在臂弯间,把连帽衫的帽子扯起来往头上一盖:“别吵了!”整个教室都被她吓一跳。她嘟囔一句:“老子要睡觉。”*漆月趴在课桌上,脸左转右转又左转的也没睡着,暴躁的抬起头,一脸的T恤印子。大头:“漆老板睡不着?”“没,醒了。”她懒洋洋站起来:“尿尿去。”去洗手间的路,本来是不用路过喻宜之给她补课那间办公室的,她大概是觉得最近的那间有点脏,想绕到走廊尽头另一间,才会走到办公室这边来。窗边望一眼,本以为喻宜之不会在,没想到还是看到月亮似的一张脸。低着头,在做题。漆月更烦躁的“啧”一声,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又转身回来,一脚把办公室门踢开。喻宜之抬头,很平静的目光,好像知道她会来一样。漆月:“老子……”她恨不得直接走掉,却还是走进去,重重往喻宜之旁边那张椅子一坐:“你还在这干嘛?老子都说不想补习了。”喻宜之:“今天发生什么事了?”漆月手指绕着自己的红发,笑得挺痞:“我下午去摩托车行的时候,看到一个翘臀小妞,好正啊……我k。”她扯着椅子后退一大步,因为喻宜之那张月亮似的脸忽然凑了上来,贴她好近。带着一丝凉意的呼吸喷在她脸上,痒痒的。面对漆月吓一跳的样子,喻宜之好像笑了一下,退回去了。漆月隔她老远心还在狂跳——喻宜之又在“调戏”她?她这么花这么乱,喻宜之还敢调戏她?喻宜之:“不说算了。”“说什么啊。”漆月语调懒懒的:“今天就只有看上翘臀小妞这一件事啊。”她当然知道,喻宜之是在问她态度为什么转变。之前她对喻宜之也言词恶劣,但在那些无人的隐秘的地方,她们这样南辕北辙的两个人,貌似一度是十分亲近过的。漆月摊在椅子上,坐没坐相:“装叉犯,我统考及不了格的,你回去吧。”“不。”漆月又烦躁“啧”一声:“你到底缠着我干嘛啊?你不会真想跟我谈恋爱吧?”她拖着凳子凑回去,一手捏起喻宜之的下巴,一张妩媚的笑脸满是戾气:“让我来看看你配不配。”喻宜之的黑眸那么干净,呼吸香香的,漆月为了抑制自己指尖的颤抖,用力把喻宜之下巴捏得更紧了点。她狠戾笑着:“这么寡淡一张脸,你凭什么觉得你配?喻宜之你去打听打听我以前的男朋友女朋友,哪个不是跟朵花似的?”她在喻宜之侧脸上拍了两拍:“像你这种清汤寡水的学霸,不管搂着你抱还是亲,或者以后上床的时候,你应该都会像死鱼一样没反应吧?无聊死了。”她狠狠摔开喻宜之下巴,又忍不住,一直拿眼尾去瞟喻宜之下巴上的几个指印。喻宜之居然还能拿起笔很淡定的继续做题:“你怎么知道。”“什么?”喻宜之做着题头都不抬:“你怎么知道我会跟死鱼一样。”漆月耳朵一红,瞥到办公桌上的纸飞机,被喻宜之捡起来放到这里了。漆月一把揉皱,丢进垃圾桶,站起来就往门口走:“总之你别缠着我了,你现在也知道我很忙的,我对什么都有兴趣,就是对你和做题没兴趣。”“漆月。”漆月皱眉回头。“根据物理学原理,纸飞机阻力越小,产生的惯性越大,纸飞机才能飞的又快又远。”“你臭显摆什么呢?”“我是说。”喻宜之一脸平静看了她眼,重新低头做题:“你下次折纸飞机砸我的时候,记得折尖头。”漆月刚凉下去的耳朵尖又红了:“老子……”她总有种被喻宜之看穿的感觉。刚才她折纸飞机的时候,还跑去网上找了个教程,才折出平头纸飞机,不就是怕尖头纸飞机砸在喻宜之眼角会很痛么!“别担心。”喻宜之清冷的声音传来,在漆月眼前氤氲成淡淡的月光,喻宜之微低着头做题,连露出的发缝都是洁白。漆月的世界里现在有两轮月亮,一轮在天上烫着她的背,一轮在面前烫着她的眼。“我这个人或许是挺无趣的。”喻宜之边做题百边说:“不过别担心,我现在已经不想跟你谈恋爱了。”*漆月回了教室,等她第二次溜出来上厕所、假装路过办公室的时候,喻宜之果然已经不在那里了。漆月也说不上心里是轻松了一下,还是空了一下。昨晚一起吃炸串的一幕已像是遥远的幻觉,然而漆月外出掺合打架这事却像一个界碑,两人睡了一夜回过味来,都发现对方与自己不在同一国度。漆月走到厕所门口,没进去,靠墙给自己点了一支烟。今晚的月亮边一丝阴云都没有。漆月缓缓吐出一缕烟。也好吧这样最好。就让月亮,永远干净。*第二天清早下了雨,到底是深秋天气,气温陡降。课间操的时候,一半学生都套上了校服外套。除了教导主任抓的特别凶的时候,漆月一般都懒得去做课间操,这会儿她和大头躲在致知楼顶楼抽烟,趴在栏杆上往下看。“漆老板你看什么呢?”“没什么。”她叼着烟往楼下走去:“忽然想起来有点事,先走了,老班问起来说我拉肚子。”大头嘀咕一句:“你天天拉肚子,老班都问我你是不是在厕所里安了家。”漆月骑着摩托出了学校,一路飙到干洗店,双掌在桌上用力一拍:“老板!”老板赶紧迎出来。“我送来洗的衣服呢?”“不是说了要两到三天吗?”“不行!我现在就要。”“可你当时……”漆月吼一嗓子:“当时没下雨没降温啊!”“你先穿别的衣服不行么?”“不行!我就爱穿校服!”喻宜之那种好学生,才不会违反校规穿别的衣服。老板服了:“好好好,我给你赶出来。”漆月瞪他一眼:“赶紧的!”她大咧咧往店门口不知谁丢的旧圈椅里一坐,撸着一只到她脚边反复磨蹭的猫。猫的背上一小撮白色的毛,像月牙。也不知等了一个小时还是两个小时,终于等来老板一句:“好了。”漆月一把扯过塑料袋,飞车回学校。到午饭时间了,学生群挤挤攘攘都往食堂走。漆月没去,躲在食堂背后抽一支烟,等到大部分人群走完了,一个女生不知因为什么耽误了时间,匆匆从食堂往格物楼方向跑去。漆月闪身出来挡住她去路,女生吓了好大一跳:“漆漆漆老板。”漆月一笑,她这名头在一中叫得还真响,连格物楼都人人知道她是漆老板。女生战战兢兢问:“我我得罪你了么?我给你钱……”漆月:“我什么时候那么无聊找学生要钱了?”她把一个塑料袋塞女生手里:“拿去给高三(1)班喻宜之,知道喻宜之么?”女生点头:“学霸,大小姐,很厉害的。”漆月咬着烟又笑了声,喻宜之和她一样、在一中也是够红的,不过理由跟她截然相反。漆月懒洋洋说:“嗯,把校服给她就行,不过别让其他人知道是我给的。”她不知道喻宜之现在还有没有被人欺负,不过在一中这个小世界,格物楼和致知楼的人泾渭分明,就像喻宜之进致知楼教室会被嘲讽和刁难一样,如果被格物楼的人,知道喻宜之和漆月走的很近,那喻宜之的境况只有更糟。漆月悠悠吐出一缕烟,对着女生笑得又美又野:“要是被其他任何人知道这件事,小妹妹,你就真的得罪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