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月走近钱夫人酒楼的时候,就发现不对了。往日这里也低调,但没这么静。再走近一点才发现,竟然没开门。她胡乱的在周围转了一圈,想找个熟悉的人问问情况,却一个人也没找着。平日那些总无所事事流窜在街头的青年,好像突然人间蒸发了一般。正当漆月像无头苍蝇一样又转回酒楼门口的时候,看到亮哥敏哥籍着夜色匆匆走来,漆月刚要喊:“亮……”亮哥一把扯住她,压低声音:“你怎么突然到这来了?”漆月已经知道情况有异了,跟着低声:“我找钱夫人。”“钱夫人被调查了。”“什么?!”钱夫人向来低调,各种规则也玩得很转,这么多年都没出过事。“估计是阿辉那个龟孙子坑的,以前倒没看出他是这种人……反正现在什么都不明朗,最后有没有事还不好说。”“你这段时间别到这边来了,我们也是趁晚上来帮忙取点东西,马上就走。”漆月点点头,亮哥敏哥钻进酒楼后,她也把卫衣帽兜往头上一扣,匆匆走了。钱夫人那边的调查,显然不是短时间能完的事。而漆红玉这边的手术费,却是越快越好。漆月回到家,漆红玉还是如每天一般坐在门口,听到脚步声唤她:“阿月回来啦。”漆月走过去,拖了张更矮点的小板凳坐到她旁边:“奶奶,晚饭吃好了么?”“吃好啦,你不是都给我准备得好好的么?”她摸索着握住漆月的手:“手怎么这么凉?”漆月是那种身上火气很重的人,冬天手脚也是暖暖的,所以每次喻宜之那冰凉的手指碰到她时,总是冰得她心都跟着一跳。“嗯,可能有点累了。”她忍不住俯在漆红**上,像她小时候经常做的那样。她到底把“累”这个字说出来了,她本以为自己很能扛的。漆红玉一只手捏着她的两只手帮她暖着,另一只手一下一下拍着她的头,哄小孩儿似的:“累了就休息嘛,阿月,不用那么努力也可以的。”漆月鼻子一酸。就算她这会儿俯在漆红玉膝上,借着路灯,也能望见她们所住的老屋里,墙面都变成经年的灰、墙皮剥落簌簌的掉下来,屋角结着扫不净的蛛网,桌椅板凳和乱七八糟的电线因年头太久而凝着厚厚黑色的油污。漆红玉自己在家时不开灯,以至于现在那逼仄的窄屋,像怪物的一张嘴,如果漆月拉着漆红玉跑得慢一点的话,窘迫的生活就要把她们吞噬殆尽。骨头渣子都不剩。漆月闭了闭眼。她真的好累,可是,她不敢停下啊。*第二天周六,漆月还是去了摩托车行,除了修车之外她也不知还能做些什么。这么多年她以为人脉很广,但钱夫人是唯一一棵大树。她一边修车一边想着接下来的出路,机油黏在手上,腻腻的。小北走过来:“漆老板,有个挣大钱的活你去不去?”漆月挑起眼尾瞟他一眼。小北就笑了:“哎你怎么不信人呢?真能赚大钱,就是不太好赚。”漆月把满手机油在抹布上擦了擦,摸出一支烟抛给小北:“说说。”“有钱人家少爷想改装摩托车,要求高,人又难缠,你敢不敢接?”“一听就麻烦。”漆月啧一声:“能给多少啊?”“改装车花多少,他就给多少,比如你改装车花了二十万,他就给你二十万劳务费,阔气吧?”漆月一愣:“这么好的活没人接?介绍给我?”“什么好活啊。”小北撇嘴:“这位大少爷口碑烂着呢,听说全国车行都被他祸祸遍了,基本没有能达到他要求的。而且只要他不满意,就一分钱不给,白忙几个月,还得听大少爷嘴里冷言冷语侮辱人,谁想接。”漆月吐出一缕缭绕的烟:“我。”小北一愣:“你说真的啊?”他看了漆月一眼:“漆老板最近缺钱?”漆月盯着自己的牛仔裤脚,就是昨天穿的那条没换,裤脚上一个被烟灰烫出的洞,像一只嘲讽的眼睨着她。漆月收回目光,甩一下一头妩媚红发:“哪儿啊,老子这是胜负欲被激起来了。”“这么难搞的人,除了我,还有谁能搞定?”她一双猫儿眼在阳光下眨两眨,亮闪闪的,透出妖娆又狠戾的光。“哪家大少爷?”小北说:“喻家。”*小北打听到喻彦泽手机号给漆月时正是正午,漆月站在车行门口捏着手机,太阳明晃晃晒得人眼晕,而她身后是小北他们泡面吃的味道,红烧牛肉和老坛酸菜交织在一起,闻上去像节不透气的绿皮火车。漆月一咬牙还是把电话打了出去。“女的啊?女的能行么?你几岁?”“十八岁的女的?开玩笑吧,别是谁让你打电话来整我的吧?”“哟,口气不小,那你今晚到我家来看看吧,刚好我要办聚会今晚在家。知道我家地址么?”喻大少爷笑得骄纵:“喻家别墅,K市应该没人不知道的吧?”漆月终于挂断电话,在阳光下闭上眼。身后泡面的气味像昨晚逼仄的老屋一样,张着大嘴吞没了她。而那只怪兽的名字,叫做生活。*漆月本想下午回家换身衣服的,当然不是为了喻彦泽,而是她想,在喻家别墅有可能遇到喻宜之。这个周末又轮到一中月考完放双休,所以喻宜之也是在家的。虽然漆月觉得,喻宜之应该躲在自己房间学习,不会参加她哥的聚会,但万一喻宜之到一楼拿饮料什么的呢?总归还是有可能遇到。但生活总会把计划打的稀烂,她下午碰到一辆很难修的摩托车,客人又在店里等着要,她一直搞到八点才修好,匆匆从摩托车行往喻家别墅赶。生怕再去晚一点,喻少爷已经在聚会上喝挂了,谈不了什么正事了。她把摩托车停到别墅外,走进去的时候拽拽自己的衣角。沾着机油有些狼狈,款式也浮夸,但,应该不会遇到喻宜之吧。她穿过衣香鬓影的人群往里走,几乎没忍住笑了一下——喻宜之她妈的正站在那里,手里捏着一个装着粉色饮料的高脚玻璃杯,看着漆月的眼神,错愕后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她向漆月走过来:“你找我?”漆月不自觉后退半步。她的身上沾着机油还沾着泡面的难闻味道,牛仔裤脚上有个烟灰烧出的洞,手指上下午修车时被划了一道,一个难看的伤口脏兮兮盘亘在那。而眼前的少女一袭洁净的白裙,柔顺的黑发一丝不乱的披在肩头,人群之间也能闻到她身上无比清新的气息,手指洁白无暇,没有伤口没有老茧,没有任何生活磨砺留下的痕迹。那是一双只用来弹钢琴的手,一双只用来握好看酒杯的手。她继续向漆月走近,漆月说:“你别过来。”喻宜之停步。漆月:“我不是来找你的,我找你哥。”“你找他干嘛?”漆月扯起嘴角:“跟你没关系。”她转身就走,其实这里这么多人,她根本找不到喻少爷藏在哪,理应问一问喻宜之的。但她就是迫不及待,想从美好的少女身边逃开,好像生怕自己身上难闻的气味污染了少女似的。漆月一边逃一边想:或许在她心里,喻宜之就是世界上的另一个她,另一个按照本应拥有的生活轨迹、好好生活的她。只要喻宜之继续美好,继续干净,她心中那个想象的肥皂泡就没有破碎似的。这时她又有点庆幸喻宜之拒绝跟她谈恋爱了,本想多两周再远离、帮喻宜之叛逆一把的,但一想到两周的接近都有可能污染喻宜之,漆月就一阵后怕。她在人群里钻了几个来回,问了几个人:“喻彦泽在哪?”那些人扫她一眼,看她一头乱糟糟的红发和一看就很便宜的衣服,都不耐烦的撇嘴。这帮有钱孙子惯会狗眼看人低,但漆月根本不在意,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没人告诉她喻彦泽在哪,她已经开始烦躁了,望了眼客厅的沙发,喻宜之静静一个人端着粉色饮料的高脚杯坐在角落,看上去跟这闹腾的聚会格格不入。喻宜之为什么不走呢?这时漆月终于看到了喻彦泽——之前小北给她看过照片。喻彦泽正向喻宜之身边走去,她犹豫了一下,跟着过去。正好听到两兄妹对话:“好不容易老头子今晚不在,你还装什么啊?”喻宜之不说话。喻彦泽手指撩拨在喻宜之后脑,把一缕柔顺长发打得飞起:“问你呢,来都来了,装什么正经?”漆月不知两兄妹的相处模式是怎样,但喻彦泽的动作让她本能感觉到一阵不舒服,上前叫到:“喻彦泽。”喻宜之和喻彦泽一起看过来。喻彦泽玩味一挑眉:“你叫我什么?”漆月不知其他人叫喻彦泽什么,喻少爷?喻先生?她说:“喻彦泽,我是来给你改装摩托车的。”喻彦泽上下打量她一遍,又问喻宜之:“要一起来看看么?”喻宜之冷漠摇头。喻彦泽一笑,带着漆月走了。*喻彦泽带漆月穿过花园,一指一辆黑色摩托车:“国外买的,挺贵呢,但不带劲。”漆月:“你想怎么改?”“我怎么知道怎么改,要看你有什么想法。”喻彦泽眼神像一块黏哒哒的口香糖:“小妹妹,不行就坦白说不行,女孩非跟摩托车较什么劲呢?反正躺下两腿一张也能赚钱。”漆月按下心头不适,冷声道:“我说不行了么?”她绕着摩托车观察一圈,又伸手查看了几个关键部位。喻彦泽皱眉:“你别把我车碰脏了。”漆月声音更冷:“我不看怎么知道那里能不能改?”喻彦泽:“好啊那你现在看完了,我看你能说出什么花来?”漆月瞥他一眼,简单说了自己的想法。喻彦泽抿了下嘴。他为了这辆爱车,邶城海城的摩托车行都跑遍了,没想到从K市一个十八岁的小丫头嘴里,听到了最靠谱的改装方案。他忽然伸手钳住漆月的下巴。漆月狠狠打开:“我k,你干嘛?”这时忽然淋淋的下起雨来了,不出两三分钟,变成如注的雨势,漆月和喻彦泽站在开放式车库里望向花园,今晚请来的服务生们都在手忙脚乱收拾冷餐餐桌。而漆月透出别墅客厅的落地玻璃往里望,那个纤薄身影还坐在沙发一角,姿势都没换,好像世界上无论发生什么都跟她没有关系。喻彦泽叫了声:“小妹妹。”油腻腻的语气,漆月冷脸回头。她发现对其他人她都可以妩媚的撩回去,但对喻彦泽不行,生理性恶心。喻彦泽搓了搓刚才钳她下巴的手指:“改装摩托车的活我可以给你,你预计要花多少钱?”“二十万。”“可以,那我再给你二十万劳务费。”漆月心砰砰跳了两跳。二十万。漆红玉手术费的一半。“但是,你那是什么眼神?还有,你刚才叫我什么?”喻彦泽眼神如秃鹫,再次钳住漆月下巴:“你再打开试试?”漆月反复想着:二十万。她被喻彦泽钳着没动,心里祈祷喻宜之还坐在沙发角落没动弹,这样喻宜之就不会看到这一幕。她今天一直对喻彦泽表现得很硬气,很难说有没有受到喻宜之影响。她总归不想喻宜之瞧出她的落魄。喻彦泽冷笑一声甩开她下巴:“还算有点觉悟。”“这样吧。”喻彦泽指指花园:“你自己去花园,淋着雨向我这边下跪,大声喊喻少爷,我错了我是疯狗,我就原谅你,然后把改装这活给你。”漆月脊背发凉。可喻彦泽笑得那么坦然,好像他现在做的事并非是侮辱一个人的人格,而是有钱少爷在驯一匹马,一匹性子很烈、妄图把他摔到地上的马。“当然你也可以不要这二十万,那你现在就可以走了。”喻彦泽笑得像个魔鬼。漆月觉得他已看穿自己很缺钱这件事了。她一步步往花园里走去。喻家的花园很漂亮,种满了山茶和虞美人,漆月忽然想,喻宜之是不是很多个下午,都用她那好看的没有伤痕的手指,端着好看的瓷杯在花园里喝过下午茶呢?这会儿花园里没有漫天的暖阳,只有冰冷的雨。漆月很快被淋透,她今天卫衣里穿着一件松垮垮的毛衣,被雨浸透黏在身上。车库里的喻彦泽一脸玩味的笑看着她,这时客厅里很多人都已围到落地玻璃窗边,在看漆月要干嘛了。漆月缓缓跪了下去。地面并不如她想象的坚硬,泥土吸饱了水,像一块沼泽,带着漆月和她的自尊陷进去。后面已经有人在议论了:“喔唷,精彩精彩。”漆月刚才脊背发凉,这时又一阵发烫。她觉得现在喻宜之肯定还坐在沙发上,一副无论发生什么都与自己无关的淡漠样子。目前喻宜之还没看到她,可只要她一喊,喻宜之就一定能听到她的声音了。她张嘴,冰冷的雨灌进她嘴里,淹没她想发出的声音:“喻少爷……”细如蚊叫。她曾以为生活早把她打磨成一个没有自尊的人了,但为什么还是这么难开口。喻彦泽像是觉得很好玩,又往车库边站了站:“你叫什么呢?根本听不清啊。”雨把泥土淋得越来越软,漆月双膝跪在上面,越来越往下陷。漆红玉那张老树皮一样的脸不停晃在她脑子里。漆红玉这辈子吃了不少苦,可她从没动念头抛弃漆月。漆月一闭眼,大喊一声:“喻少爷!”喻彦泽笑意更深也更阴鸷:“继续啊,然后呢?”然后那句是:我错了我是疯狗。漆月一时分不清天上下的是冷雨还是岩浆,为什么她浑身冷得发颤,却又烫得难耐。“我……”为什么开不了口。“我……”放弃一切最后的尊严吧漆月。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踏水而来,在漆月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被人从草地拉了起来,一只冰凉的手沾满冷雨捂住她嘴:“别说。”“无论他要你说什么,别说漆月。”漆月呆呆睁大眼,看着眼前捂着她嘴的喻宜之,很快和她一样被雨淋得透湿。她张嘴,狠狠把喻宜之的手指咬进嘴里,像溺水的小动物咬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那该是很疼的,可喻宜之眉头都没皱一下,很温柔也很坚定的看着漆月。直到漆月缓缓松了嘴,她拉着漆月往里:“走,去我房间。”这时喻彦泽在她俩身后喊:“喻宜之!你敢!”漆月望着喻宜之的侧脸,完美的骨相透着清冷,在闪电映照下美得令人讶异,双唇微微颤抖,不知是冷还是怕。可她就是很坚定的拉着漆月,一次都没回过头。*喻宜之直接拉着漆月上了三楼,把漆月推进去,在衣柜里翻出两条浴巾和两套干净衣服,又把漆月推到浴室前:“进去,洗澡。”把其中一套浴巾和干净衣服塞给漆月。漆月:“你不洗么?”两人的长发都湿漉漉黏在脸上,像形状诡异的海带,狼狈得好笑。“你先洗。”漆月怕喻宜之感冒:“你家应该有很多浴室吧?我们可以同时……”“不,你先洗,我守着。”她很坚定的看着漆月:“去吧。”漆月钻进浴室,浴室门是半透明磨砂的,看不清人,但能看到个影影绰绰的影子倚在门边。漆月脱了卫衣,看着镜子里毛衣全黏身上的自己,才后知后觉明白喻宜之在守什么。饱满胸部的形状被勾勒无余。漆月匆匆脱了毛衣,感到一阵后怕,她叫了声:“喻宜之?”喻宜之的声音很快传来,低得让人安心:“嗯,我在。”*漆月想尽量洗快一点,因为担心喻宜之感冒。穿好衣服匆匆出去:“你快去洗吧。”喻宜之平静的“嗯”一声,抱着浴巾走进浴室,回头:“你可不可以也守在门口?”漆月错愕一下,很快反应过来:也许喻彦泽那堆狐朋狗友里也有同样不是东西的?她冲喻宜之笑笑:“放心,不管谁来我都会守在这的。”*喻宜之洗澡的哗哗水声传来,漆月靠在门边出神。这两天实在发生太多事了。她怎么就在这里和喻宜之一起洗澡了呢。门边“嗑哒”一声,吓得漆月一个哆嗦,她快速瞄到喻宜之书桌上有一个豹子形状的纸镇,扑过去握在手里。又奔回浴室门口守着,双手牢牢握着那只豹子,像一个卫士。门口又没声了。漆月想了想,还是鼓起勇气出去看一眼——原来是扫地机器人开启了自动清扫程序,刚才撞在了门上。她松一口气,想把纸镇放回书桌的身后又还是觉得不放心,就一直拎在手里倚着门边。喻宜之出来时瞥一眼她手里的豹子:“没什么事吧?”“没有。”漆月这才把纸镇放下。喻宜之:“忘了告诉你吹风在哪了。”她从一个立柜里拿出吹风,漆月想接,她缩了下手:“我帮你吹吧。”拖了张凳子让漆月坐下。吹风呜呜响起,漆月透过被喻宜之来回拨弄的头发,第一次打量起喻宜之的房间。铺着柔紫色床单的床,很女孩子。放着郁金香形状台灯的书桌,很女孩子。飘窗上的钢琴指法书和精油香氛,很女孩子。漆月早已放弃学习语文,没什么文化,这一切在她脑子里的形容只有四个字:很女孩子。被呵护得很好的、有人可依靠的女孩子。如果她能过上正常顺遂的人生,她的房间也会是这样的吗?而不是旧木板搭成的床,不断掉皮的墙,电线上的污渍擦都擦不掉,整个房里总有种不透气的难闻味道。喻宜之轻轻一拍她的头:“好了。”漆月回过神来,站起来。喻宜之把吹风交到她手里,自己在凳子上坐下:“给我吹。”漆月呆呆“哦”来一声。喻宜之的头发好丝滑,像缎子,漆月拨弄的时候,手都不自觉放轻。喻宜之忽然说:“从来没人给我吹过头发。”“你妈没给你吹过么?”喻宜之一顿:“没有。”她又说:“以前我看电影的时候,总想有人这样给我吹头发。”漆月心里乱乱的,手挂着头发一扯,喻宜之轻轻“哎唷”一声。“你能不能轻点?”“啰嗦,有人给你吹就不错了。”漆月不耐烦的说。手却不自觉放轻,再放轻。这时有人在外面敲了敲门,喻彦泽的声音响起:“喻宜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