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来到七年后。喻宜之在丝缎大**醒来时,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自己在哪。窗外的阳光炽烈而通透,是只有在山清水秀的K市才有的效果。是的,她又回K市了。之前在邶城,总裁有心提拔,拿着两个项目让她选:一个是在羊城充满后现代主义气质的地产项目,一个是K市的老城区改造计划。喻宜之从**起来,把浸满她汗液的床单被罩尽数塞进洗衣机,又走到冰箱旁,拿冰块给自己做了杯冰咖。昨晚出了很多汗,全因做了那个梦。不知是不是回到K市的缘故,她最近总做那样的梦。梦见她和漆月挤在小小一张木板拼成的**,两个十八岁少女个子都高,手长脚长的难免憋屈。那时已快高考,时近盛夏,旧筒子楼里却连空调都没有,只有一台老掉牙的电扇吱呀呀的吹。因洗太多次而变软变旧的床单,浸满了少女的汗,变得像梅雨季节一样潮湿,并分不出那些汗是谁的。只记得热,特别热,她入睡前搂着漆月火热的身体,什么都不做,只满心满意想着,等两人都考上大学,就好好在一起。事实上两人也确实有过一段好日子。喻宜之把冰咖啡灌进嘴里,下巴扬起,拉着修长的脖子划出一条近乎锋利的线。如果时间停在那里……喻宜之今早没什么吃早餐的兴致,坐在餐桌边拿手机处理工作,等洗衣机“滴”一声响起,她站起来,黑曜石色的丝缎睡袍垂在莹白脚背。她把洗好的床单被罩拿出来,去阳台晾,迎着通透阳光,发现银灰蓝色的床单上粘着根金色的头发。她纤长的手指把那头发拈下来,那是漆月两天前狠狠折腾她的证据。一根金色的长发留在床头又粘在新换的床单上,一双充满恨意的眼则留在她的脑海里。漆月当然恨她了。如果时间停在即将高考的那个盛夏,事情本不该是这样子。*喻宜之开着保时捷拎着爱马仕出门上班。等红灯时,看着年轻的上班族女孩穿着高跟鞋一路狂奔,脸晒得通红,追着前方一辆即将开走的公交车。那女孩看起来也没比她小两岁,而现在她早已能避开那样的狼狈。该庆幸么?她踩着细细的高跟鞋走进公司,高高的个子加上六厘米的鞋跟更显得生人勿近,这几天她展示的工作能力,已足以让人人对她毕恭毕敬招呼:“喻总。”喻宜之冰凉凉一张脸。至于那些人在背后怎么议论她,她并不在意。走进办公室,小牛皮总裁椅发出近似权势的味道,令她着迷,只是不知秘书今早怎么整理,转椅竟背对她面向窗口那一侧。喻宜之皱眉,走近。转椅一下子转过来:“宜之!”喻宜之淡淡挑了一下眉:“你怎么来了?”艾景皓笑道:“很意外么?”又追问一句:“是惊喜,还是意外?”这句话夹在私人的调侃和公事的试探间,绝不至于引起人的不适。好像艾景皓其人,总是让人觉得妥帖、温和、周到。教养极好的年轻男人,一看就出自阶层很高的家庭。他站起来笑着一欠身:“喻总,请。”喻宜之难得轻轻俏皮了句:“不敢。”艾景皓:“你有什么不敢?这都是你凭实力挣来的。”这位穿着休闲但腕上手表一看就不菲的男人,就是集团总裁艾美云的独子,被他人戏称为“太子”。之前有人嘲弄喻宜之“陪太子读书”,陪的就是这位了。事实上这样的传言并不公平,艾美云并非那种一味溺爱孩子的母亲,艾景皓留学归来时被塞到公司从基层做起,总部人人互称英文名,大部分人连他姓艾都不知道。喻宜之那时还是一个小小组长,还没凭后来单枪匹马拿下两个大项目飞升总监之位,艾景皓作为她手下一个职员,在建筑设计上与她理念不和,两人还当众龃龉过几次。只是后来一个客户看上艾景皓的方案,艾景皓本以为喻宜之会推她自己的方案以做打压,没想到喻宜之从善如流,直接定了艾景皓的方案。晚上喻宜之一个人在办公室加班,艾景皓过来敲敲她桌面、给她一盒寿司:“你这个人,怎么能一边那么冷、又一边那么好呢?”喻宜之抬起头来没什么表情:“我不是什么好人,只是喜欢就事论事。”两人算是不打不相识,后来成了不错的搭档。喻宜之问:“艾总派你来的?”艾景皓点头:“K市这边情况太乱,艾总怕你一个人搞不定。”喻宜之默了下:“还是不相信我。”艾景皓:“怎么会,只是你知道K市这情况,有些时候女人不方便。”喻宜之居然笑了下。两人一起从办公室走出、去会议室的时候,办公室一阵窃窃私语,她充耳不闻。从集团开始,每个人都盛传艾景皓对她有意,她并没放在心上。艾景皓作为齐盛集团的“太子”,更别提他妈艾美云那么硬的家庭背景,就算她喻宜之真是喻家千金,放在艾家面前也不够瞧。更别提她还是个假的,是个孤儿。跟公司的人开完碰头会,艾景皓告诉喻宜之:“我约了些当地人一起吃晚饭,你一起吧。”喻宜之点头:“好。”她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有些老城改造的项目做起来,设计都要往后排,最重要是先搞定盘踞在老城区那帮“牛鬼蛇神”,没他们帮忙,钉子户根本不可能清走。*这顿晚饭俗称“拜码头”,就算艾景皓不来,喻宜之自己也打算请。饭钱齐盛公司出,但地点都要对方订,为的就是给他们这些外来者一个下马威。比如今天这顿饭,就选在了一个七弯八拐的小巷,远远望见一片危楼似的建筑支出一块遮阳篷,好像刻意考验他们这样的社会精英愿不愿意屈尊。艾景皓开车技术好,他开车,喻宜之坐副驾。在看到这样一条小巷时,艾景皓还看了好几眼导航上的地址,才确定没走错。保时捷开不进小巷,只能停在巷口,艾景皓与喻宜之并肩走进去,一个高大温和,一个挺拔纤瘦。忽而一辆火红摩托轰鸣着从他们身边擦过。艾景皓情急之中一揽喻宜之的腰:“小心!”喻宜之不着痕迹的退开。“没事吧?”“没事。”艾景皓远远望到一头金色长发在风中摇曳:“骑那种摩托的居然是个女人。”喻宜之没说话。两人几乎是弯腰钻进酒楼逼仄的门口,小小的包间绝对算不上窗明几净,坐在里面的一群男人穿着花里胡哨的衬衫,个个嘴里叼着烟,毫不吝啬的展露他们街头养成的气质。一片烟雾缭绕中,艾景皓震了震。坐在首席的,居然是刚才骑摩托的那个金发女人,有张猫儿般妩媚的脸,脸上带着不经意的笑,那双猫眼也妩媚的弯起,只是眼底一片凉薄的狠戾。旁边一个头很大的男人介绍:“这是漆老板,老城区这片她最熟,你们想做改造,可得好好请教她。”艾景皓从善如流,摸出盒好烟抖了支递过去:“漆老板,我是齐盛集团地产一部总监艾景皓。”漆月伸出纤长手指接了,熟稔的点上,吐出一缕烟:“太子爷对吧?你倒没架子。”这些地头蛇,自有自己的信息渠道。她笑起来的时候,神情有点像个妩媚的电影明星,睨着艾景皓身边的喻宜之:“那这位呢?”艾景和:“这是我们齐盛K市分公司的设计总监,喻宜之。“漆月发出一声呵:“怎么不跟我打招呼呢?难道比太子爷架子还大?”她夹着烟,纤长的手指像藤蔓一样舞动,好像有意无意在暗示什么。这暗示艾景皓不懂,喻宜之却懂——她回K市后已经有三次,在这样的手指下,拼命咬牙也控制不住身体的颤抖,只能任那手指把她带到任何地方。床单都已换了三次。就像漆月现在热衷于让喻宜之在**臣服于她,她也热衷于喻宜之在一切场合对她低下骄傲的头,尽管她曾捧着喻宜之像捧着轮月亮。喻宜之张嘴:“漆……”漆月却带着狠戾笑容打断她:“这么难开口的话不叫也行。”她一排摆满三个酒杯倒上白酒:“干了,然后我们坐下慢慢谈。”艾景皓:“要不我……”漆月睨他一眼:“太子爷,一方有一方的规矩,不懂么?别什么事都忙着出头。”喻宜之:“我自己来。”她走过来端起酒杯,穿着午夜蓝的套装,精致的剪裁掐出盈盈一握的腰身,极致的女性特质间,白色衬衫扣子却严谨系到最上一颗,又透出禁欲的气质。冰与火的两极完美交融,配上她冰山似的一张脸,让人无可抵御。在她走过来时所有男人抽烟的手都停止了动作。漆月好整以暇的看着她。一杯,两杯,三杯,喻宜之接连一饮而尽。漆月半垂着眼皮:“可以,还算有点诚意。”艾景皓:“不好意思漆老板,我们有点事需要商量下,麻烦你们稍等。”他把喻宜之带出小酒楼。“没事吧?”“没事。”喻宜之摇摇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酒量。”“酒量好也架不住这么喝。”艾景皓皱眉:“要不你先回去吧,我觉得这些人不好对付。”“就因为不好对付,我才要留下来。”喻宜之的眸子在星空下闪着晦暗的光:“注意到那个金头发女人了吧?你搞不定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