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覆在额际的手明显僵了一下,迟疑了片刻,伴随着一声轻微的叹息收回了手,他安静的在床沿边坐下,清朗的眉目间笼着淡淡的落寞,这一细小的动作让若琬觉察到了,又觉得自己真的有点过分,造成今天这个大家都为难的局面,她是有份的。懒念及至此,口头上又不由想挽回一些,“......我......我只是太疼了......”真的疼,她感觉伤口真的又裂开了一样,有腥热的**正从后背上缓缓流出,连肩后的纱衣也被黏湿粘在了皮肤上。盈盈的水眸试探性的向上瞟去,正好对上那双幽亮的褐眼,晦暗如一片沉寂的深海,却有着动人心魄的吸引力。她看不穿那片晦暗下蕴藏的情绪,只能偶尔凭着自己的直觉去揣摸,他的眼里看起来并没有怒意,或许说是被浓烈的疼惜所取代,而她宁愿将它刻意的忽视掉。或许是她的话刺激了他,眼光快速闪动了一下,关切的视线也迅速移向了她的肩后,手却一直犹豫着要不要探上去,他只怕,她不肯。“御医马上就来。”薄削的凉唇动弹了两下,似是还要说什么,终是缄口没说出来,记忆中自己很少这样子温温吞吞的,只要在她面前,他总会失常。虫若琬混沌的脑海里却忽然想到了若芷提到了行刺的罪人,不杀伯仁,伯仁却因她而死,那份罪孽,那份债总是要还的!“皇上,臣妾可以求你答应一件事吗?”若琬顿了顿,并没有停止继续说下去,“既然皇上这一次没有受伤,那可以放过那个行刺的人吗?......毕竟是臣妾欠他的。”闻言他看起来并不惊讶,清俊的面目依旧淡漠,只是视线已经收回来,看向她惨白的脸颊,注意到她微抿着唇角低低痛吟,清冽的朗眉不由微挑了一下,御医馆的那帮人是不是都不想混饭吃了!不由得连口气听起来也变得不好,“原来你知道他的身份。”她愣了一下,靠在枕上含糊的点了下头,心顿时沉落下来,恐怕不管他之前是不是真的已了如指掌,这一下都让她彻底变成了一个帮凶,至少从他略微不悦的口气中,她可以肯定他是这样认为的!她以为他会接着问,关于那一晚,关于那杯酒,关于那场行刺以及所有相关的事,她也做好了坦白的准备,只要他想知道,她知道就一定告诉他!可是他却什么也没问,一言不发,于是她先问了,“......你会放过他吗?”这时,御医终于匆匆忙忙的赶了过来,他便退到了一旁,不眨眼的看着御医为她诊治,宫女们在旁左右忙活,这一番折腾让她更加痛吟不止,紧牵着他的心也微微生颤。良久,渐渐安静了下来,内殿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他又坐回了床边,静静的凝视着她,两道似蹙非蹙的黛蛾眉,浓密微卷的长睫如梳齿恬静的贴覆于微闭的双目上,玲珑瓷鼻下气息若兰,微翘的小嘴略显白点,稍张开了一点,正费力的喘息着,纵使病态毕现,还是那般柔美如水,皎洁如月,令他着迷得心悸。修长的手指轻轻替她拨开脸上的丝丝乱发,她的眼皮稍动了一下,并没有睁开,他知她未睡,只是吃力的懒得开眼了,虽然如此,她依旧在意,在意他的回答,她只是在等待。他沉默了很久,似是思忖了很久,终于眸光一闪,沉寂了一下才说出一句,“朕可以放过他,不过你要答应朕一个条件。”若琬心头不由一紧,眉端微蹙,隐隐有了某种预感,却说不上来。半晌,还是嘴唇开启,涩哑的问,“什么条件?”“朕要一个皇子,你的。”他毫不迟疑的脱口而出,就像不容拒绝一般的沉寂凌然。她忽然睁开了眼,直勾勾的对上他灼然的目光,那张清俊的脸不带半点笑意,有些英气冷傲,却是十足的认真。原来他一直耿耿于怀,只是他这道过不去的坎,也是她心里过不去的坎。心里倏地产生了一个怪异的感觉,让她浑身为之一颤,这是若芷为帮她设的局,可是如今她却觉得这个局最后真正要套住的那个人,是她自己。她曾经让一个人失去了生命,如今便要再给另一个人生命吗?翌日,那个行刺者被带到了她面前,那日没有看清,原来是一个长相秀气的少年,名叫张闻,虽然仇视着皇上,见到她时眼里还是布满了愧疚和感激,其实也是个禀性善良的人。皇上不仅既往不咎,而且还让他恢复身份,继续在御医馆任职,似乎是怕她反悔,他才刻意如此,甚至不惜将一个危险人物放在自己身边。她在心里苦笑,对她,他真的是用心良苦了吧?倏忽想起那日若芷出去前最后说的一句话,她不禁嗤笑自嘲,让她把此人留在身边,就算她不留,也有人替她留住。对于那晚行刺的事,他似乎什么都知道,又似乎什么都不知,只是从未在她面前提过半个字,也没有追究,连若芷也依旧过得悠然自在。或许他根本不在乎这些,他真正在乎的是她答应的事。她突然很庆幸这个伤要好几个月才能完全痊愈,而在伤好之前,他是不能动她的。只是伤一天一天的愈合,她的心却越悬越高,她能躲过一天,却终究是躲不过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