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吹遍的山丘,霜花铺满石径,掀幰一角窥望,日影已隐没入层层铅云之中,林中灌风袭面,水色广袖的浅花纱衣迎风紧贴前身向后翻飞,连着跳动的丝丝发缕轻舞高扬,这山里已有了瑟瑟的秋意,而普渡寺内依旧香火不断,礼佛祈福,人来人往,络绎不绝若琬从马车内掀帘下来时,还是闻道周遭一阵小小的**,此次前去虽不像天子亲临那般劳师动众,但她身边随行出宫的两列卫队早已受到频频瞩目,四个佩刀持鞭的侍卫在前开道,两旁的卫兵驱赶着路人回避,此次私行没有提前昭告,想来此刻在那些寻常百姓心中她是一个不知名讳的尊贵人物。这样被人争睹风采,评头论足,她是极不自在,目不斜视的由梅柳儿搀扶进寺,主持和尚笑脸相迎,早已为她备好一间幽静的禅房先做歇息,端茶送水,焚香设盏,礼遇款待,无不微至。此次冒昧前来,她也不愿太做惊扰,答谢过主持,便让他们自行散去。今日独自一人,才恍觉自己不再是那个备受冷落的千金小姐,原来只因那一人将她捧至手心,这天下便竟将她奉为至宝,这都是他给予的歇息了片刻后,便让守门的一个和尚引至后堂,不料却早已空置。问罢方才知晓老和尚去年已经圆寂了,此行的计划已是落空,若琬心里难免一阵沮丧,失望至极。刚从后堂出来时,忽见墙边拐角处藏着一个小僧侣,鬼鬼祟祟的目光盯着她看了又看,也不知有何意图,她心里一阵蹊跷,凝思着继续往前走,偶尔侧面瞥一眼,那小僧侣竟然还偷偷摸摸的跟在后面,越加让她觉得不安。“请问师父,后面那个小和尚也是寺里的吗?”她忙向身边带路的和尚问了一句,那和尚回头瞧了一眼,立马恍然大悟,点了点头,“鉴真以前就是跟在师公身边的小和尚,自从师公圆寂后,他就一直寡言少语,可能是见刚才有人去了后堂,便一路尾随至此,并无恶意,施主不用担心!”说完,和尚又向后回望,喊了一声,“鉴真——,再不回去,我可要告诉师父你又在偷懒了啊!”那小和尚闻言旋即消失得无影无踪,待了片刻之后,若琬回头窥瞧,又发现了他,还在悄悄跟着,渐渐的,她总觉得这个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的小和尚,目光深深殷切,似是有话要对她讲,又怕让人知道。回到禅房,支开了旁人,若琬让梅柳儿把那个小和尚领进了房内来。那个小和尚最初还埋首支支吾吾了一会儿,后见若琬态度平和近人,就渐渐放大了胆子,细数说起来。“师公说你一定还会再来这里找他,他让我到时候就把这个交给你。”若琬一惊,接过小和尚递上来的一张书纸,并未立马打开,只是一脸疑惑不解,“这么久了,寺里来的人又多,你真的确实你师公说的那个人就是我吗?”小和尚点点头,“师公知道自己逃不过当日一劫,所以就事先叮嘱让我在心里记下了施主的样子,而且我一直记得很清楚,施主是师公最后一个测命的人。”当日一劫?!最后一个?!这似乎在暗示着什么?若琬心里陡然一惊,她之前问过寺里的和尚,都只说老和尚是去年圆寂的,并没有具体说哪一天,此刻听到这样的话,一个不该有的念头涌进了她的脑子里。她想都不敢去想,还是断断续续的问了出来,“你师公是去年什么时候圆寂的?是为何圆寂?”小和尚顿时眼圈一红,哭泣起来,细如蚊声,“师父和师兄们说不可以讲,否则大家都会有杀生之祸”若琬心头一骇,更加着急的想知道原因,连忙安慰他,“我发誓绝不说出去,你可以放心!”小和尚随即看向一旁的梅柳儿,若琬也朝她看去,梅柳儿一慌,急忙说道,“我我也发誓!”小和尚这才放心的说出来,泪眼纵横,“就是在去年施主来的那一天,当时施主走了以后,也是像站在外面那样装扮的人,逼着师公圆寂的。”如罹雷击,若琬身子一软,向后跌靠在椅背上,梅柳儿见状连忙凑上前来,触到她的手时,噤了一下,竟然如此冰凉!若琬瘫坐在椅子上,脑中一片天旋地转,他说过不会欺骗她的,这就是君无戏言吗?瞒着她杀害这些无辜的人,就算是爱她又如何?沾满血腥的爱,玷染了这么多的罪恶,她又该如何承受得起她怎能心安的接受“你师公还说过什么吗?”迟愣了片刻,若琬含泪苦笑,不祥之人,乱国祸水,难道真要如老和尚所言,她注定要祸国殃民吗这样的话,应该全天下之人都要唾弃她了吧?“师公说他的话全写在纸上了,让施主你自己好生斟酌!”小和尚说完,忽然拍头又“哦——”了一声,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师公最后好像还说了一句,我没太听清,是什么他负你,他还你不明白”她呆呆的坐着,脑子里却在想着他还有欺骗了自己多少事,思忖了半晌,忽然抬眼一笑,表情甚是怪异,“小师父,寺里面平常总有会看病的和尚吧?”小和尚愣愣的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