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了,她竟然真的出来了泪水涟涟,顺着脸颊流淌下来,心里翻江倒海的一阵臭腐难受,夹杂着不舍、解脱的苦涩,一起随黑寂的夜悄无声息的滑出这九重宫阙,深深墙闱。拖运出宫的粪桶车内,守门的宫廷禁卫连看都懒得看一眼,捂着鼻子便匆匆放行,没有人会留意到她,没有人会想到堂堂的一国皇后竟然藏身在粪桶内。何况是今夜,皇长子突奇发病,哭闹了快一晚上,宫里所有人都在围着他转,连梅柳儿和秋月都被她差遣到甘泉宫帮忙,去探听皇长子病况,没有好转不得回来禀报。他聪明至极,事后也会明白她的潜逃她们没有参与其中,这便少了诸多罪名,她还给若芷留了一封信,相信她有办法留住她们一条性命。今晚无人会顾暇到她,当然,除了一个人——张闻!他会在宫外的某一处接应她。天意弄人!当初挨那一刀,差点命赴黄泉,至今半个废人,没想到今日倒成全了她重获自由,远离这黄金囚笼。她想过无数种出逃计划,甚至想在去贤王府探视的途中乘机溜掉,可是那两旁森严随行的侍卫,整个贤王府以及周围人的安危让她望而生却,最后也都化为了泡影。粪桶车一辚一辚碾过石板,离开宫门已经越来越远,这一生,还能再见到他吗?答案却早已是心知肚明,离开不是便已经决心永不相见了嘛!真的离开,才发现心像被一刀一刀剜下来,就像是想把他从心头一点点的拿去,原来他已经藏在心里这么深!相忘——此后余生足够吗?他曾经给过她满箱的金银珠宝,她仅仅带走了脖颈上的那块玉佩,只因这是他送的,不是赏赐离开粪车,七弯八拐的绕来绕去,侧身贴壁的穿过一条又长又漆黑墙缝,尽头竟然藏着一间小庭院,这隐蔽的小庭院夹在几座院落之间,只有这一条路,其他几条巷缝皆是被墙挡住的死胡同。东!方小说!网小庭院背抵城墙,隔了高砌的院墙,前面院落的人抬眼便能望见高高的城墙,都会产生一种错觉,以为屋后便是城墙,而这间小院子一般都被人忽视了,极少人知道,这是他原来的藏身之所。张闻把她带进来,屋内的陈设有些简陋,但十分整洁并不像久未人住而显得灰尘仆仆。他面带歉意的说让她暂时委身于此,若琬早已是摇头坠泪,感激不已,若不是他帮忙,凭她一己之力又如何能离开那戒卫森森的宫阙。他连夜离开,所有御医都应该来回奔走于甘泉宫,而他也不能缺太久,回宫打探消息时还给她留了一身干净衣裳和一些干粮。这个心地善良的俊秀少年,仅仅是因为愧疚,便不计后果的帮她,如此的恩怨分明让她动容。一个人在院子里简单清洗了一下,换了一身布裙荆钗,却仍然感觉身上有股若有似无的臭味,这个亡命天涯之时根本没有条件让她淴浴。曾经呆过潮湿阴暗的地牢,倒并不是在意身处这种陋室,空坐在炕头对屋发呆一阵死寂让她心慌得厉害,索性出来仰望夜空,秋意渐凉,疏星朗朗,曾几何时也和他在屋顶看过星星,那时头顶上的星光璀璨,她却是那般勉强,此刻回忆起来竟化作为一股蜜意的忧伤,久久的萦绕于心不能散去。害怕有任何的意外,离开的前几日她让自己看上去一切正常,不露一丝痕迹,害怕再有任何闪失与突变,选择了最残忍的不辞而别,他会生气,或许会一直恨她入骨,或许因此会更快的忘记她一泪轻坠,这样便好他是翼若垂天之云的鹍鹏,翱翔于蓬蒿苍穹,不该被她折断翼翅前边的院子不知是个什么地方,时近时远的传来莺歌弦笙,听起来倒是十分热闹欢庆。她坐在这隐蔽之处更觉凄凉,心里一片迷茫,以后的路要如何走?张闻问过她会去哪儿,她答不上来,或许是去蜀中吧,虽然“不详之恶,克人害己”——这样的话让她不敢再接近暄哥哥,但是她无法不去牵挂他的生死,至少要看到他还好好活着四更天时,张闻回来了,他左右探望了一眼才进院,皇上一发现她失踪便大发雷霆,重罚了一些人,紧罗密布的派人在整个舜安城内搜查,不过都是暗地里进行,看来他并不想把此事公诸于世。这次来给她多带了些干粮,近几日风口紧,他多走动反而容易坏了行踪。嘱咐着她不要出去,她点点头,将他的话都一一听在心里应着。“等这段日子过了,我们就一起逃出这里!”她漫应了一声,回过神来,我们?不由一怔,望向他,她是希望他也逃开那里,可是,不是和她一起。清秀的五官希冀重生,目光坚定,语气沉缓,“他现在已经顾不上我了,等我们逃出这里,你要上哪,我都陪你去。”直到他离开,她还在撼动中未醒过来,心在微微颤抖,莫名的无助的害怕与恐惧袭遍全身,她静立原地,久久未动。东方既白,前边的院子还是笙歌悦耳,闹哄哄的,似乎一直不会消停一样,为什么有人时时欢歌,她却在刻刻泣诉?她突然伸出了一股强烈的好奇,墙角边正好有一块大石头,看上去好象是专门让人踩的,她蹑手蹑脚的站上去,用力踮一下脚,正好能勉强觑看到一点那边的院子的景况。命运的轨迹总在不经意间改变方向,她不曾料想,只这一窥,却在冥冥之中,正好与另一个人的命运交叉,是偶尔?还是注定皇城里的人,手攥着她留下的菡萏绣包,病卧榻上,揪心裂肺素白宣纸,隽隽细语——君情难却怨蜉身,风摇簌簌落花频。缕衣金妒莫不取,粉翠香生需怜惜。从此天涯穷陌路,相见无期两茫茫。别君何物堪持赠,绵绵廉薄一首诗。(暂时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