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的漆黑中,忽然听到婴儿的啼哭声,可是她却什么也看不见,只有浓浓的黑暗包裹着四周,当那哭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凄厉时,她忽然浑身颤栗起来,那声音来自四面八方,像是从地狱阴曹间刮过来的悚骨冷风,一个女人的声音倏忽在耳边回响,如此熟悉,如此森寒,喋喋不休,她说,还我儿子的命来!你这个心肠歹毒的女人……一声尖叫,猛然从噩梦中惊起,若琬吓得满身冷汗,身旁的颜煜也坐起来,吩咐闻声闯进来的宫女去备热水,换了一身干净衣袍后,她又重新躺回了被衾内,颜煜环腰拥住她,却发现她似乎仍沉浸在噩梦当中,心有余悸。抬起她的脸,英气逼人的俊脸上浮起温煦的笑意,柔声道:“做的什么噩梦啊?这么害怕!要不要告诉煜哥哥呢?”静静的凝望着他,若琬心中一片迷茫与惆怅,深幽邃亮的眼眸如同满天的绚烂星光都只照耀着她一个人,让她越觉得美好,越觉得内疚。“不肯说?”“说了……你会不高兴的。”“好啊,朕可是皇上,你敢违抗皇上的圣旨?”酷似质问的口气,却在任何人听来都是满嘴的戏谑调侃意味,挂在俊逸的面容上的是醉人心田的梨花笑涡,有一种闻不见的芬香沁人心肺。若琬垂下眼眸,不敢再迎视他浓情专注的目光,一不留神想起那个噩梦,心里的罪恶感就如同升腾而起的烟雾瞬间被风吹得弥漫全身,掺杂着说不尽的怅惘,为什么时间没有冲淡,却让她对往事更加的挥之不去,难道是因为如贵妃回来了吗?还是因为那再见时她脸上令人寒栗的瑰丽笑容,她说,皇后姐姐,我最想的人就是你。最想的人,是你。为什么?她明明不知道皇长子那件事的真相,明明不可能有人告诉她,可她看起来,却是如此的恨,她。那种恨,一点也不像是为了这个皇后的位子,是纯粹的,纯粹的想要折磨她。“小琬?”颜煜发现她真的有些不对劲,神色顿时沉凝下来,眉峰轻蹙,敛声沉气的问道:“母后是不是为难你了?我听说你每天早上去给她请安,还要在慈安宫外等上半个时辰才开门让你进去,是不是真的?她简直是太过分了!你以后也不用去给她请安了,反正少了你这么一趟,她也照样活得有声有色,她要是怪罪下来,你就说是朕的意思,干脆朕派人直接通知她一声!”“万万不可!每天去给母后请安本来就是情理之中的事,煜哥哥你若是为了我坏了这宫里历来的规矩,恐怕又要被人无端冠上一个不孝的罪名了,小琬也担当不起。其实母后也没有为难我,只是我自己每天去得太早,惊扰了她老人家安歇,这也不能怪母后的!”若琬蜷缩在他的怀里,极力的摇头否认,没有子嗣又恩宠于一身,外面已经对她是风言风语了,不可能无动于衷,她真的害怕……“那些宫女太监会有多大的胆子,敢让堂堂的东朝皇后在屋子外面吹冷风?我动一根手指头,也能知道是她指使的。”正忿忿不平的说着,忽然觉察到怀里的人儿身子动弹了一下,像是极不情愿的闷哼了一声,颜煜立马缄口不说了,低头瞧了眼她,埋在他胸前温顺得像个小孩子。秀丽如缎的黑丝穿梭在他的指缝间,散发着淡淡的花清香,心里倏地抽搐了一下,疼惜不已,眸光一闪,突然似铁了心似的,斩钉截铁的低言道,“反正你明早不准去!朕去早朝的时候,就让小福留下来守着,我回来之前,不准你离开这里半步!华大夫让你好生养着身子,这样下去,岂不是功亏一篑了吗?”她毫无反应的不吭声,颜煜凑近才听见一阵沉稳清浅的呼吸声,不由舒心一笑,原来她已经迷迷糊糊的睡熟了,难怪之前有些不老实的乱动,这么久的日子下来,他才渐渐发觉,习惯,只是偶尔想到还是觉得哭笑不得,她睡觉的时候竟然会比清醒的时候要闹腾,清醒的时候反而比较安静了。深秋的冷风在夜里肆虐,那风声就似小沙粒在他心里沙沙作响,院子里的修竹被水晶风灯映照在纸窗上,树影斑驳,摇曳不定。殿外一片风声鹤唳,殿内却被柔和而朦胧的亮光烘托得和乐融融,这或许就是晶莹剔透的琉璃所特有的妙处,这内殿早在两年前换上了五彩的水晶风灯,因为若琬十分喜欢,所以外邦使者进贡的四盏全摆放在了圣辕宫内。殿内不似宫灯映照得那般豁朗通明,每每批阅奏折或看书时,都还要宫娥另置两盏宫灯于榻几上,可是她喜欢,他就开心了。深幽的褐色眼眸折射出迷离的光芒,摄人心魄的深沉之色,这几年,天下间传闻他被美色冲昏了头脑,才致使江山社稷至今后继无人,可是他很清醒,一直都很清醒,只是清醒的爱着一个人……就算他还是一样的勤政爱民,举荐纳贤,治理天下,并无犯过大错;就算他加倍的努力去当好这个皇帝,更多的矛头却指向过来;就算他可以置之不理,可是她,他知道,她却一直耿耿于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