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月如见她说出如此一番话来,连忙打破,笑骂道:“呸呸呸!你这丫头,这嘴上的刻薄劲儿倒得了你爹的真传,孤老终身?难不成你想当尼姑去,就说你娘不在了,也不怕你爹给活活气死!这话可不准再说!”懒殿内的几人都忍不住笑起来,独独烟岚不依的闷哼了一声,若琬连忙吩咐秋月,让人给她们看座,上茶。“松竹最近在家还好吧?”若芷喝茶的时候,似是忽然想起来,随意的问了一句,“他如今不是在翰林院帮二叔做助手吗?怎么听小翠说好几回在后宫里见过他?”几个人皆是一震,尤其是秋月,虽然梅柳儿总不愿说,毕竟她们常在一块,多少知道一些,难免有些心慌,丝毫不敢表露出来,若琬倒是十分惊讶,睁大眼睛注视着若芷,“是吗?那我在这宫里头,怎么一次也不见过他?”若芷笑而不答,那清浅然的笑容似是湖面上的一个小涡,更汹涌的漩涡隐藏着湖面下,只有湖水本身最清楚。其他人都被弄得懵头懵脑,连一向性情冷僻的烟岚,心里也七上八下了几回,松竹,十五岁的松竹,可是她惟一的亲弟弟。若琬以礼相待,倒也无不周之处,只是若芷似乎更盛情难却,执意要留她们多坐会儿,拖至傍晚时分,烟岚坚持不肯再宫里过一夜,若芷才肯作罢,派人送她们出去。虫初冬时节,临近日落,气温也不知不觉降下来,时而不分方向的刮过一阵阵劲力不小的冷风,烟岚颔首默默跟在宋月如身后走着,脑子里却暗自的思忖起来,芷姐姐今日说话三句不离一个皇上,一会儿一句皇上夸她遗世独立,一会儿又是皇上夸她品貌端庄,分明就是暗示她什么,今天这一趟只怕是有名堂……话说皇上她是见过的,无论人品、才学、相貌都是俱佳,确实堪为人中之龙,只可惜她向来心高气傲,不屑和许多女人一样,争着去伺候男人。突然掠过一阵强风,她稍有失神,手指一下没抓紧,如梭滑腻的轻丝从指缝间飞向了天,她一慌,惊呼了一声,那可是琬姐姐送给她的鲛绡帕,不论有多昂贵,就算是有银两也买不到的,整个舜安绝无仅有的一条。只是一瞬间,忽然从面前闪过一道黑影,飞身纵跃,似是在空中快速划出一道绚丽的弧,令她怔怔看出了神,回过神来时,那淡黄色的鲛绡帕已在眼前,烟岚动作迟钝的接过手帕,轻声道了一声:“谢谢!”对方是一个年轻人,有着历经风霜的成熟面孔,浓眉星眸,刚毅而硬朗的五官线条如刀刻般分明,他点头不语,脸上的笑容却明朗帅气,裂开嘴更是露出一副皓齿,烟岚感到心跳陡然一下子变得好快,脸也不自觉的红了。“多谢这位公子啦,不知公子贵姓啊?”宋月如也连忙上来道谢,心里早想着,能在宫里走动想必不是普通人,巴结一下也不失为上策!正要送他出宫去的小福替他答了,“梅夫人,这位是常驻守在边关的聂少帅,聂少帅年轻有为,这几年在边关立功无数,刚调回京来,今日进宫见了皇上,刚刚已经被皇上封了护国大将军的头衔。”小福还不忘趁机向聂将军奉承一句,道:“皇上给将军论功行赏,以后聂将军就可以在家坐享其成,不用那么戎马辛苦了!”“聂将军,这位夫人和小姐都是梅丞相的家眷。”相互替他们介绍完之后,小福忽然想起皇上吩咐他快去快回的,不由得硬着头皮,催促着聂将军,道,“聂将军,天色不走了,咱们还是快走吧!”聂将军向她们二位简单示意了一下,先行一步上前,望着渐渐消失在宫道尽头的宽阔挺拔的背影,烟岚的心湖已是吹皱了一春水,无法再平静下来。风高的夜晚,月也暗藏起来,没有星星,天上只是黑压压的一片,横斜摇晃的竹影打在窗面上,纸糊的镂花窗扇紧紧闭上,那宫殿内正被四盏水晶风灯所透射出的柔和光芒,烘托得迷离朦胧,再闻着青铜大鼎内升腾而出的馥郁芬芳,丝丝暖意围绕着遍身上下,轻烟袅袅过眼,仿若身处似梦似幻的佳境。静若无人,仿佛只剩下游丝暗浮似线不断的飘动,骤然间被她拨乱了,柔柔弱弱的声音很低,却很急促,听起来有些勉强,“煜哥哥,你知道吗?念暄他很乖,他跟我说……说他最喜欢的人,最崇拜的人是……是你,他还说——”“小琬!”他忽然轻言打断了她的话,灼深的目光注视着她,温柔的笑道,“太急,很容易露出破绽的。就算你说的这些我都信,可是你现在已经不再怕我了,所以——只有心虚说谎的时候,你才会一直结巴。”这么容易就被拆穿了,若琬羞赧的低敛了眉目,有些无措,在脑中斟酌了半天才想好要说的话,却因开端就出错而全乱了,一时间她只能想到什么说什么,“你不喜欢念暄,所以想趁这个机会要把他甩开远远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