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月出去没多久又进来了,神色看上去有点惊慌,弄得若琬坐起身子,有些忐忑不安的问道:“出什么事儿了?”秋月沉吟了一下,方才迟缓的开口道,“贵妃娘娘病殁了……”犹如平地一声惊雷,若琬蓦地睁大眼珠,惊愕的盯着秋月,似是一时之间难以接受这个突如其来的事实,“之前不是都说无大碍吗?怎么会…会就这么没了?”秋月连忙又将报信儿公公说话的内容,一五一十的向若琬重述了一遍,“听刚才报信儿的公公说,前段时间有缅国使臣在,皇上才有意瞒住,其实贵妃娘娘得的是天花,这病可是跟瘟疫一样吓人,听说甘泉宫内的太监宫女们全都被传染了,如今关在甘泉宫里,也是早晚的事儿了。”“糟啦!”若琬正傻愣愣的听着,陡然意识到了什么,惊呼了一声,一把抓住秋月的衣肘,惊惶失措的问道:“秋月,煜哥哥他……他去了甘泉宫的!他去了那里,怎么办……”她倏地就要起身,却被秋月按回了软榻上,将榻几上那碗药端至她面前,耐心的劝解道,“娘娘您不要急!皇上他没事,那个公公就是皇上派来传信儿的,皇上现在人在太后那边,贵妃娘娘死的这么突然,皇上还要忙着通知贵妃娘娘的娘家人,料理她的后事,所以让娘娘今晚不要等了,娘娘喝过药之后就早点歇着。”“真的没事吗?”若琬仍是不放心,就算他是天子,有再大的能耐,可身体又不是铁打的,而且冬天里,他的身体状况比常人更差,会没事吗?秋月郑重其事的点点头,把彩釉碗塞进若琬的手中,忽而俏皮的笑了一下,满脸称羡,“娘娘可真是前世八百年修来的好福气,有皇上这么疼你!”若琬不吭声,只是默然的喝完药,眉头也没皱一下,苦或不苦,都已经习惯得当饭吃了,沉寂了片刻,她突然轻柔的吩咐道,“秋月,去把我的斗篷拿出来!就算皇上没事,好歹我也该去送送如妃最后一程。”“娘娘……”“还不快去!”趁秋月一时背身走开,若琬抿紧嘴唇,垂眸将眼角的泪光抹干去,如妃,亏欠你的是若琬,一定不要伤害煜哥哥……很久了,很久没有在寒冬的夜里行走过了,即使是此刻,她也是坐在软乎乎的辇轿上,前面还有两列提着灯笼引路的太监,那个独自提着灯笼穿梭在雪夜宫道上的她,不过几年的光景,却恍若隔世一般,越来越遥远了……模糊了往时……一点冰凉落在脸上,似是泪水,却不是泪水,秋月惊愕的呢喃了一句:“下雪了?”若琬不由抬起眼来,纸灯笼内发出的微弱的光芒,映不亮漆黑如墨的夜空,只能隐隐约约感觉有一些黑点从头顶上方无声落下来,就像是雪霰子一样,越来越多。下雪了,从裹紧的斗篷内伸出一只纤细的手,慢慢敞开手掌心,落入心里的那一滴晶莹,深深击荡在心底深处的一丝冰凉,她在心里一阵感叹,想笑,泪却先流下来。……是你吗…………说好的那个约定……原来……你真的守约了……那么……暄哥哥,你一定要保佑他没事……一步步靠近慈安宫,心越是紧张不安,慈安宫很安静,带着满腔的疑惑,若琬缓缓踱步而入。颜煜正好从内殿从来,她的出现,他似乎并不惊讶。伫立在慈安宫的前殿内,双眼对视,对她施以一笑,若琬倏地一怔——纯粹的笑,是真的笑。怔仲间,颜煜已走过来勾住她的肩,引入怀中,一同向门外走去,调笑道:“不是让你早点歇着吗?越来越不听朕的话了?”若琬不好意思说是担心他才来的,踌躇着正要问如贵妃的事情,“我听说如贵妃她……”不料颜煜跨出门去,忽然发出一声似喜非喜的惊叹,彻底打断了她的话,“下雪了啊!今年这场雪可真早啊!”倏地侧过头,笑着问她,“是不是,小琬?”“嗯,”若琬压根不及想,眼睛回望着那双深潭般摄人的眼眸,呆呆地点头,陡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时颜煜颇似轻松的说了一句,“一起回圣辕宫吧。”“呃?”惊讶的抬起头,无法抑制心底一闪而过的欣喜,可是想到如贵妃,心里又生出一股强烈的罪恶感,若琬还是忍不住探问道,“如贵妃的后事……都安排好了吗?煜哥哥,我可不可以最后再看她一眼?”颜煜摇摇头,一副完全没有商量余地的样子,神色凛然,“尸体朕已经派人拿去烧了,骨灰也会立刻送还给聂家。”若琬惊愕的一把拉住他的衣襟,盈盈的秋水眸子里布满疑惑与不解,“煜哥哥,就算她耍过一些小伎俩,可她毕竟为你生过一个儿子,难道你不准备让她入颜家的皇陵吗?”倏地顿住脚步,颜煜忽然将她的身子扳过来面朝自己,让若琬陡然一阵茫然无措,一双邃亮的瞳眸促狭而深沉,充满了认真,淡淡道,“有些事,朕会慢慢告诉你的。不过现在我只能说,她不够格。”一道寒光乍过褐瞳,他眼底的神色骤然冷凝下来,蹙眉问道,“你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