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用立刻回答哀家,自己先考虑一段时间吧!哀家和你都见过这个宋问玉。人生得白净斯,没有他爹一点粗犷气,如今人在太医院当差,经常会在宫里走动,来日方长,你姑且先瞧着吧?”芷太后倏地抬眸睨她,静候着她挣扎出口的回应。“我……”回绝的话坚决而难以启齿,颜曜竟也在一旁敲起边鼓,笑声爽朗刺耳,“阿缘,母后替你选了个好驸马,你还不谢恩呐!”她蓦然一震,心里坚实的堡垒顷刻间坍塌成无数破碎的瓦砾片,连自己最亲的弟弟都这样说,真的……只剩下一片悲凉的孤寂……“是,母后。”可是,她不是母后!柳姑姑说过,母后是一个温婉善良的女子,她才是父皇真正惟一爱的女人……不是她……一个月转瞬即逝,芷太后的寿宴,倾尽整个朝廷上下之力,穷奢极侈的风光与气派,整个晚上,每个人都戴着谄媚的面具,只为满足一个徐娘半老的妇人满腹的虚荣心,宫外怨声载道,宫内笙歌艳舞,那轰动整个舜安城的鼓瑟之声,灌入百姓的耳内,好似笼罩了黑色夜空的妖魔乱世之曲。也是在这个晚上,大婚刚满一年的颜曜有个第二女人——工部右侍郎司马臻的女儿司马妙玉,司马妙玉生得姝丽妩媚,袅娜风流,也是京城出名的大美女,足以令人一见倾心,和骄纵刁蛮,还有一点专横霸道的皇后梅琦儿相比,两人气质截然不同。当时阿缘正站在武百官的面前恭贺祝辞,来给太后贺寿的人很多,他混在人群里,她还是看到了,他拉着司马妙玉两个人一同从寿宴上悄悄溜走,他回来的时候,衣衫有些凌乱不整,看到她的时候,他笑了,分不清他脸上的表情是不是喜悦,俊美无暇的脸颊依然好看得一塌糊涂!他说,“阿缘,我要纳妃了。”寿宴的第二天,一道圣旨发到司马府,司马妙玉被颜曜收入后宫,册封为三品婕妤,赐号玉字,居于碧玉堂。玉婕妤的到来,犹如将一块石头抛入湖中,打破了平静的湖面,惊开圈圈涟漪,宫里再无宁静的日子,只是玉婕妤成了抛砖的引线,而皇后才是震荡的真正祸首。自从那天起,梅琦儿隔三岔五的上碧玉堂去闹,弄得玉婕妤只得暂时躲居在太后的宫里,芷太后对皇上纳妃之事并不反对,她不敢在明翠宫放肆,只得回朝凤宫里闹个天翻地覆,就连以往总是顺从她的曜哥哥也躲着不见人。可总有躲不过的时候,还是在圣辕宫内见到了她,她端坐在榻上端茶自饮,颜曜伫立在画屏处不再往前一步,却笑得十分从容,白裘玉带,还是那般温润如玉,迷惑人心。“你真的和玉婕妤……”不等她哽声问完,他先点头“嗯”了一声,无与伦比的俊美面孔带着淡淡的笑涡,却看不出一丝忏悔与愧疚。“我不准,你把她赶出宫去!我不准你把她留在宫里!”急切的申辨带着倔犟的霸道之气,瞪着他,她的眼里蓄满了悲愤的泪水,隐忍暗痛于心,“只要你现在把赶她走,我可以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琦儿,迟了。”看到她眼里真正流露出的悲伤,颜曜突然敛眉垂眸,不再轻佻的笑了,淡然而干净的嗓音,清越而撩人,带着浓重的叹息,“雨落不上天,水覆难再收,做过的事怎么可以当作没发生过?就算可以,我也不会。”“为什么?”红肿的双眼止不住决堤的泪水奔涌而出,她气得扣紧茶碗盖,直跺脚,“我问你为什么,你回答我,回答我啊!”“我喜欢她。”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回道,他腰间的环佩——那块蓝色螭龙玉佩,突然“唰”的一下,自己松开落向地面,他倏忽急忙弯下身子去抓住,这时,身后突然响起一个熟悉而亲切的声音,一声猝不及防的痛呼——“哎呦!”抬首,他惊异的发现琦儿手中的茶碗盖已经没有了,回眸一看,心猛地一下紧缩,身后那个手捂住额头的,也不是别人,而是刚巧进殿来的长公主——阿缘!丝丝浓稠的**从额角滑下,殿内的两个人哑口无言的呆住了,颜曜黑褐色的眼眸里满是惊惶的忧色,他嗫嚅的薄唇无声的念着两个字:阿缘!绕过他的目光,望着榻上惊恐不已的梅琦儿,阿缘勉强的挤出一丝苦笑,“你不用怕,我没事。”说完,她转过身,又匆匆出去了。颜曜伸过去的手悬在了空中,黑缎般的发丝从指缝间穿梭滑过,他知道,她从没有碰到过这样的尴尬场面,她是仓皇而逃了,仅仅留下一缕淡淡的梅花香味萦绕在鼻尖,微微有些发涩。“哐啷——”一声碎裂而剧烈的锐响,茶水撒落一地,身后的人嗷嗷大哭起来,说出的话怨毒至深,“你去死!你和那个贱人一起去死——”尖细的声音响彻宫殿,直刺耳膜,戳痛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