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里的日头,一个难得的好天气,阳光暖洋洋的打在身上,阿缘裹着大氅坐在御花园的亭子里,享受着受伤带给她的这些闲暇时光,其实不像柳姑姑说的那么惨,她觉得自己算是因祸得福了倏然间,颜曜牵着玉婕妤从嶙峋的假山群后面绕出来,身后还跟着长长的两列宫婢,阿缘蓦然笑了,掺杂着一丝无奈,劳师动众的游园,非要弄得这么惹眼,曜儿是想让所有人都明白他的心意吧?他喜欢玉婕妤……“阿缘!”他小心翼翼的在她身边坐下来,盯着她额头上的白条,熠熠闪烁的眸子里满是惶恐之色,夹杂着丝丝的愧疚,透出一股不安的情绪。知道他的心思,阿缘眺望着前方的粼粼的湖水,若无其事的缓缓道:“要是想来,就来景秀宫看我好了。”转过脸来,发现他俊美得极致的面孔闪出一丝欣悦之色,阿缘勾嘴浅笑,“我没有生气,毕竟喜欢上谁,也不是我们自己能够做主的。”“长公主殿下,您这句话说的真好!妾身也是这么觉得的。”粉裼素襦的玉婕妤忽然插进话来,吹弹可破的白荔肤容上,一双凝水的眼瞳闪着潋滟的波光,含情脉脉。看着满面喜色的玉婕妤,阿缘忽然想起那个时候泪痕斑斑的琦儿,从小到大,琦儿总是围着曜儿喊哥哥不停,而曜儿总是围着她喊阿缘不停,一想到这儿,她忽地开口问,“曜儿,你就不能叫我姐姐吗?”“阿缘,我不喜欢叫姐姐。”他绽开笑容,温而柔弱,望向远处时,嘴里还在轻喃着,“我不喜欢。”“你呀,老是这样!”抬头望了下日头,耸耸肩,阿缘深叹了一口气,缓缓站起身,“我要回去了。”“皇上,您看长公主可要生气走人了!”玉婕妤拉着他的臂膀轻晃了两下,轻皱着柳眉,灵俏撒娇的模样,煞是柔媚动人。一时手痒的按了下额头,她惊呼的“咝”了一声,脸上旋即挤出来一丝笑容,“算了,你劝不了他的,我该回宫换药了。”——景秀宫——他转过身去取药瓶,阿缘静静的看着,心里惦念着他昨日没有机会说完的话,眸色顿时黯淡了几分,只是无心说说而已吗?冰凉的膏药覆上额角,丝丝灼热的痛感刺进皮肤,她抿唇沉吟,还是忍不住抬起头来,小心翼翼的问了,“宋大人,你……忘记了吗?”手上的动作停滞了一下,茫然的看了看她,宋问玉顿时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含蓄的勾起唇角,清亮的眼瞳里闪烁着笑意,“微臣可否等到长公主的伤好了再说呢?”说完他收回手,已经动作轻捷的重新替她包扎好,阿缘摸着自己的裹得严严实实的额头,会然一笑,还是难掩扫兴之色,“原来宋大人是要卖关子的。”宋问玉也不争辩,只是浅笑,“其实微臣也是在舜安街市上看到过才效仿的,只要长公主平日在舜安城内多留意,立马就会知道答案。”“出宫去吗?”低眉淡淡的呢喃,润如红樱的薄唇紧紧抿住,隐忍着呼之欲出的强烈渴求,“我从来没有逛过舜安城。”灵机一动,他的心里陡然间产生出了一个大胆的念头,“长公主应该去看看宫外的世界,那是和这里完全不一样的地方,连天空的颜色……也不同。”他的笑,突然间变得意味深长,连清澈的眼眸也似乎扑朔迷离起来,可是他的话已经如同一块大石头投入平静的心湖,激起千层浪花,久久不能平复,她想知道——外面的天空会是什么颜色?“阿缘——”清越撩人的叫唤声传进屋来,熟悉的声音,连侍立在屋内的两个宫婢脸上也不自觉的露出一丝喜色,俊美得无可挑剔的曜儿,无论走到哪儿,总是能让人心花怒放。走进来便是惊鸿一瞥——白裘玉带,纤尘不染的翩翩美少年,还是那么笑容可掬,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微臣叩见皇上!”宋问玉俯首作揖的退至一旁,颜曜若有所思的瞅着他打量了半晌,看了看阿缘,又将迷离而闪耀的目光落回他身上,眉开眼笑的问道:“你就是那个大将军的儿子宋问玉吗?”直截了当得让人有些茫然无措,宋问玉埋首点头,虚应了一声,隐隐有些忐忑,对于这个深入简出的少年皇帝,不止是他一个区区五品御医心存顾虑,整个朝廷上下也早就是重重疑云,不只在朝堂上或继思斋内都深藏幕后不见其人,就连宴会庆典时也总是由同胞姐姐代为露头,整整六年,一直这样藏头露尾,高深莫测。颜曜赞赏的点点头,“仪表堂堂的,母后果然是替阿缘挑了个好驸马!”“曜儿,不许胡说!”娇嗔低怨,阿缘满面绯红,瞄了一眼同样尴尬万分的宋问玉,只好吩咐起屋内的一个宫婢,“阿奴,你先送宋大人出去!”“那微臣先行告退!”他疾步似箭的离开,颜曜坐在床边晃了晃头,哂笑不止,“阿缘,你看他像不像是落荒而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