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进来,他只瞟了一眼又阖上眸,半倚身子躺在榻上依旧不动,一副置若罔闻的样子小六子见状正想再通传一声,身边的阿缘连忙抬手止住,让他及所有人都退出去,独自一人走上前来,在榻边坐下,伸手贴上他的额际时,却感到他身体莫名颤栗了一下,她蓦地睁大双眼,惊愕又惊慌,关切的问道:“曜儿,你身体不舒服吗?”刚要缩手,他突然一把钳住她的手腕,睁开惺忪的眼眸,闪烁着迷离的星光,笑容魅惑而轻柔,却宛若勾人心悬的冶媚妖莲,“没有,阿缘,我没事。”看见他笑了,阿缘这才放下心了,刚欲笑忽然又想起了什么,随即又面露幽色,斟酌着问道:“曜儿,你真当太后当作是母后吗?那么喜欢她吗?”“母后本来就是太后!我自然是喜欢母后的,阿缘你不喜欢吗?”他边笑边答,看似无邪的目光一直盯着她,看得她有些揪心,有些心痛,甚至有些生气,她撇开头去,低声的抱怨道:“她根本就不是母后!永远不是!”眸色一深,他忽然倾身靠过来,张开的双手从侧面围上来,似松又紧的抱住阿缘,淡淡的梅花清香扑鼻而来,清甜似可醉人。颜曜靠在她的肩头,俊美得邪气的脸上露出一个羞煞牡丹的绝色笑容,嘴角的笑意深沉得诡异,声音却天真得无懈可击,“要是阿缘不喜欢,那我以后也不喜欢了。”望了一眼檐外,雪霰子又飘洒起来,重重的一声叹息自书房内传出,他伫立在门外,举手敲了两下,轻唤了一声,道:“父亲!”屋内的人遂问道:“是问玉吗?进来吧!”“是,父亲!”他推门而入,只见宋大将军独自一人坐在桌案内愁眉叹气,于是回身探出头往左右瞧了两眼,才将门又关上,动作极为谨慎又小心。宋大将军一眼就看出了他的端倪,毕竟是武夫出身,不比一般人那般深沉内敛,且面前的这个又是自己的儿子,遂坐直了身子,问他道:“问玉,你这么神秘兮兮的,找为父所为何事啊?”径直的走至桌案前,他恭敬的微垂着头,却不答反问:“父亲大人为何接二连三的叹气呢?”浓眉一皱,宋大将军毫不客气的哼了一声,“如今梅濂一死,龚老贼就想独占鳌头,抢了丞相的位子,天天让他手下那班人上表,只怕他早就买通了太后,坐上去是迟早的事。如今的朝廷早就是一团乌气,要是他这个奸贼做了丞相,我看这以后就没安宁日子过了!”“父亲大人或许多虑了,就算太后赞同他,皇上未必会选,况且长公主也不会同意的。”“你知道什么,皇上根本做不了主,掌权的还是太后!”说着,宋大将军若有所思的瞅了他一眼,满目萧索而黯淡,“你也别指望长公主了,你做这个驸马,全家里没有一个真正感到欢喜的,你娘每晚对着我哭诉,只盼你平平安安就行了!”他抿了抿嘴角,不知如何作答,一抹忧伤从眼里稍纵即逝,沉默了半晌,微微抬起眼,方又绕回之前的话上面去了,敛声道:“父亲,那要是太后倒了呢?”宋大将军惊诧的看着他,他见他爹没有出言打断,又继续说下去,“就算没有一个龚桧,马上也会有秦桧、李桧这样的人物,或许只有扳倒了太后,才能真正的重振朝纲,黎民百姓才能得以安生,孩儿实在是不想看到舜安大街上再又更多冻死的尸骨了!”宋大将军大惊失色的盯着他,指着他的粗手头高低晃动了几下,像是无声的指责,“谁给你借的胆子?你竟敢有这样的想法,说这样的话?”“不敢欺瞒父亲大人,其实这也是长公主的意思。如今丞相一死,政局不稳正是个好时机,父亲双手握着整个舜安城的兵力,只要您愿意助长公主一臂之力,必然会——”“不要再说了!”手往桌沿上一搭,重重的力道惊颤了案上的茶碗,激起一阵清脆的锐响,惊断了他的话,却依然盖不过宋大将军一声重叹,沉着脸回道:“为父知道你正直,可你只想着舜安街上冻死的人,也不想想你奶奶、你母亲、你大哥以及整个宋家的大大小小,要是东窗事发,他们也会成为刀下无辜的冤魂!”“不会败的,父亲!”他垂眸闭眼,紧攥的拳头亦如他坚如磐石的决心,他相信那个人,爱情的力量竟是如此的巨大,令他至死不渝的坚信着,“长公主就代表着皇上,父亲大人若要拒绝了长公主,也就是拒绝了皇上,太后一天天老去,而皇上却在一天天长大,等他重握大权时,必定要将依附于太后一党彻底铲除,也会记得不肯临危受命的父亲,又能幸免吗?”“笃笃——”门外忽然响起一连串敲门声,两个人的警惕都不由提起来,戒备的目光同时扫向门边。宋大将军问道:“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