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时间过得飞快, 不过晃神的功夫便到了出发离开的时刻。几年没回妖域,如今归家近在咫尺,温斐的心里却没有半点开心。昨天晚上的闹剧结束之后, 她回到屋里却一整夜都没睡, 满脑子都是那句“放肆”和周琴脸上苦涩忍耐的笑容。她一向以为自己是公正宽厚的性子,只要他人真心对她, 她自然会付出相同的精力回报。可最近却似乎全然改变了一般,凡是与公主相关, 她总会手忙脚乱乃至脾性大变。那一刻对方的心中在想什么?难道是她做错了吗?温斐弄不明白。冬末春初的夜晚依旧寒冷, 丝丝冷气顺着皮肤渗透皮肉, 可她却恍若未闻,一直靠在门边, 从日落想到了日出。清晨的暖日徐徐升起,明亮的光驱散昏暗。城中不少的街道上渐渐不再冷清,行人与修士来来往往, 为了各自的前程未来不断奔波。好友离去,哪怕是忙碌的周琴,也特意抽出时间前来相送。她站在城门前看着面前的宽大仙舟,几乎下意识地寻找那人的身影,却从头至尾都没有出现。周琴哑然却又不禁莞尔,笑容中有几分无奈与自嘲。见到远处温明玉姗姗来迟, 便将脸上的结郁掩下, 故作无事地笑道:“怎么今日阁主来的这般晚?若不是方才唐姑娘与我提前说过, 当真要以为您连最后一面都不愿跟我相见。”???温明玉轻咳一声,脸上尽是羞愧:“有些事, 不小心耽搁了。倒是是殿下, 怎么刚刚一脸消沉?”周琴一怔, 没想到那么远都被看到。瞥一眼庞大的仙舟,像是找到了借口一般回应:“好友离去自然心存不舍,难不成我还该欢喜庆祝吗?”本就是转移话题的措辞,谁知道却反而把自己绕进去。温明玉哑然,有些后悔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但好在周琴也没再多言,过了一会儿,才收起玩笑,遥遥地看着舢板上来来往往的身影问:“此行一去,可还有再来之时?”温明玉凝眉叹气:“难说,此次盘龙一事损耗不少,短时间内不宜再有干戈。”短时间吗?含糊不清,还当真是个让人喜欢不起来的词语。“我听闻,宝阁之中虽然收纳三界货物彼此流通,但其实不少东西都从妖域送出。此处与妖域相聚千里,其中更是经过危机重重的黄泉海和幽冥城,来去颇为不便。阁主难道没想过架设传送台吗?”修士横渡虚空十分危险,但如果有强大的阵台保护,便会安全许多。温明玉听出她话里的期翼之情,有些惊讶:“自然想过,虽然传送台造价昂贵,维护起来又颇为不易,但却是一本万利的事情。只是,你九煞殿不是对外族颇为抵触吗?怎么忽然想到这个了?”灵修界中虽然很多势力并不限制他族访问,但也从不会允许直接架设传送台。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可能说得有些以偏概全,可大多数情况还是有些依据的。莫说他们,就连温明玉都无法允许自家院落里有他人随意进出。周琴摇头:“也并非忽然,九煞殿限制已久,在外界树敌颇多。此次盘龙之灾早在你我阻止时已经开启一月有余,各大帮派却无一人访问探查,更不用说伸出援手了。若无你们,只怕这辽阔的王都,当真要不声不响地消失。”“限制外族进入,本意是为抵御外敌,可如今看来,这庞大的势力人心涣散,被各方渗透,竟还不如位于三界交汇的幽冥城安定。我想,是时候该改变一二。”这么说的时候,就连周琴自己都未曾注意,自己眼中的紫光多么耀眼。架设传送台其实不止这一层大义,还有私心藏匿其中,但她没说,更不敢说,只怕被那人听去,又要恼怒气愤。莫说成功,就连解释的机会都难拥有。昨日的回绝已经让她醒悟,如今不过是心底最后的执拗作祟。情难自禁,情又如何自禁?师尊是她的劫,仿佛只要和这两字扯上关系,一切就变得一塌糊涂。温明玉并不知道她心中苦涩与纠缠,对此提议极其赞成,深思片刻后回道:“既然殿下有此大志,我也没有推辞的道理。传送台一事等我回到妖域,仔细斟酌后会给予你答复。不过,毕竟事关重大,古往今来从未有之,是否能成并无定数。”“如此,我便敬候佳音了。”两人话音刚落,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忽然从仙舟上飞出,来到她们面前时身形一变,化作一名灵动女子。“木溪准备启程了,特意让我来唤你,快随我走,小心被单独落下。”说着,上前拉住温明玉的手,转身就走。温明玉无奈地看她一眼,却没挣扎,临走时从储物戒中拿出一块传音玉符远远地丢过去:“殿下请回吧,我们这便离开了,若是有事相商,尽管拿此符传信。”她的声音渐渐远去,最后化作一道灵光消失在仙舟之上。周琴捏紧玉符,一直站在原地看着,直到庞大的仙舟缓缓启动,不断飞远,才抬起手挥动,口中轻声呢喃:“再见。”这般小心,生怕别人听到一般,也不知究竟是跟谁告别*“师姐,这东西怎么办?”唐木溪坐在控制中枢前,一边操控仙舟前进,一边把玩两块破碎石印。今日幻神在穹窿玉中陪鸣蛇,控制仙舟的任务就落到了她头上。她把两块石印沿着碎裂的边缘摆弄,不一会儿就完美地合在一起,只剩下最上方还残缺一部分。魍魉印碎裂,鬼门关闭,天下亡灵无法应召进入鬼域,只能游离在三界之中。盘龙还好,大多是些寿元未尽的魂魄,有灵木人偶当作身躯,仍然是被天地认可的“人”。但其他地方显然不同。前段时间周琴登基大典,来了不少势力访问,从他们口中已经能听到些异样传闻。等再过些时日,身亡之人越来越多,却全都化作恶鬼为非作歹时,想必所有人都会反应过来。唐木溪无法想象,一旦轮回终止,这片天地会变成什么模样。但她想起那日忽然暂时补全的法印,知道并非没有暂时缓解的办法。只要她再一次献祭血液,说不准就能以一己之力重启轮回。姜垠见到这人的眉头拧得越发紧,生怕她又再胡思乱想什么,直接将两块碎片夺过来:“能如何?就这样放着,若能有幸从鬼帝手中夺回第三块,或许可以想办法修补,重新打开鬼门。但若无缘……就只能听天由命。”说完最后四个字,见到唐木溪似要反驳,表情立马严肃下来,攥紧石印道:“事先说好,如果你再说出血祭鬼印的浑话,我保证会动怒。虽然不会伤你,却可以对法印动手。”她不知道鬼帝是如何把魍魉印弄碎的,但既然有法子,那她也大可一试。若师妹依然不死心地想要牺牲血液补全鬼印,她保证会再那之前,想尽一切办法彻底毁去魍魉印。哪怕是牺牲囚魔刀,也在所不辞。唐木溪见到师姐眼中尽是狠厉,怕她当真做傻事,连忙补救:“师姐放心,木溪再是心地善良,也不过一个自私慵懒的灵修,做不出牺牲自我保全大家的事情。更何况那日我耗费那么多力量,才堪堪让神器暂时补全,即便届时当真献祭自身,怕是也无济于事。师妹不傻,不会为这种虚无飘渺的事情就丢下处处疼我的师姐。”一边说着,还一边懂事地扑到姜垠怀里,意图用撒娇亲密将此事揭过。若换作他人,只怕早就被哄得心神**漾,可姜垠却不同。冷冷看着唐木溪撒娇打诨,却连心跳都没紊乱。“这两块哪一个是献祭过的?”唐木溪得不到回应,此时又听师姐这般发问,慢慢地停下撒娇的动作,心事重重地指了指其中一个:“师姐做什么?莫不是不信我?”姜垠淡淡瞥她一眼,将指的那个丢入小世界,另一个还给师妹,冷漠又敷衍道:“不是不信,只是神器干系重大,师姐拿走一块,帮你暂时存一下,以防止被哪只不长眼的小狐狸偷去做坏事。”“小狐狸?”唐木溪闻言一愣,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以为师姐在说白灵,刚想出声反驳,就忽然想起自己骂师姐“又丑又老的臭狐狸”的事情。既然老狐狸是师姐,那小狐狸自然就是……唐木溪脸色一变,忽然发力,把姜垠整个推倒在地上。两只胳膊撑在她脑袋附近,咬牙切齿,面色凶恶道:“又戏弄我,不信就不信,做什么还要取笑?这一次,我定不会放过你。”**一刻钟,床下几月功。这段时间唐木溪日日养生,身上的肉都长了一圈,早就把身体养好了。先前还偶尔觉得虚弱乏力,可现在所有不适全都消除。没有理由再隐忍不发,该好好地惩罚师姐,将先前受的委屈一并讨回!她算是明白了,师姐最擅长欺负人。若是她一直不反抗,只会让师姐变本加厉。一定要让师姐见识一下她的厉害!这样才能不再被戏弄!姜垠早在她突袭的时候就已经反应过来,但因不愿防备,故而没有挣扎,顺道想看看师妹会做什么。没想到却还是……那种事情。她其实不太明白,为什么师妹觉得只要反攻压她,她就会怕师妹。难道是因为从未在上面,对这个位置产生了不切实际的幻想?但不论如何,师妹想要,她当然会奉陪。“现在还是白日,莫非,师妹想学那浪**之徒吗?”姜垠勾唇,不仅没怕,反而有功夫逗弄师妹。果不其然,听到“浪**”二字,唐木溪立马红了脸,像是蒸熟的花糕,引人垂涎。姜垠一下子就被勾动,只是强忍着才没翻身。今日是师妹头一次气势十足地压她,若是打击了信心,只怕……她当真要守贞一世。“浪、浪**就浪**!与心爱之人行周公之礼,莫非还不允吗!你休要胡言乱语,看我这就堵上这恼人的嘴。”话音方落,就压着吻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