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零下世纪（19）

=寒潭淹没口鼻, 光怪陆离的幻觉交织在一起，化为无法成形的色晕。陆冥无奈地想，可能自己最近水逆, 总是跟水过不去。左手的绷带因为被水浸湿了，刺骨的湿寒渗透入伤口, 使得他难耐痛苦地瑟缩成一团。然而有一双泛着热气的手, 扣住他的脖子往上提。雪神纡尊降贵地半蹲在岸上，愉快地欣赏他的痛苦。陆冥半眯着眼, 无动于衷的和他对视。“你知道这世上最美味的东西是什么吗？”雪神银色的瞳仁似冰雪一样，不见一丝情绪和温度。冒着寒气的水珠不堪重负地顺着发间，颗颗滚过陆冥苍白得惊心动魄的脸庞, 一路回归寒潭里, 而他始终抿着唇缄默不语。雪神也不在意陆冥的沉默, 自顾自地回答：“是痛苦。”“每个一百年，我会选一个活祭, 也可能是一百个, 然后用最残酷的刑罚折磨他们，在他们最痛苦绝望的时候, 收割他的灵魂，而他的躯壳会被冻结在冰雕里, 这便是地下冰城的那些冰雕由来。”雪神掐紧了陆冥的脖颈，怜悯道，“我所需要的痛苦是不够的，所以除去每个百年, 我都是靠着折磨不死不灭的卡戎, 来吸取他的痛苦。”陆冥听到后半句，冷感的神色突然有了波澜, 泛着杀气直视雪神。“这就生气了，我还没说完呢。”“冰神的力量固然是强大的，我怎么也想不到如何折磨他，都无法完全剥夺他的神力，骤然经历常人无法忍受的折磨，我所能得到的痛苦还是很少，直到你的出现，我感受到了他纯粹的痛苦。”雪神露出残忍的笑，漠然地挑起陆冥的下颌，阴冷地审视着他如同待戮的天鹅颈，“你知道他此刻在哪里吗？”【恭喜陆冥获得部分主线剧情线索，目前剧情总进度达到79%，请再接再厉】就差1%就可以通关了，未免也太快了。“在哪里？”陆冥还是开口问了。“就在你面前。”陆冥扬起毫无生气的脸，视线变得模糊最终陷入黑暗。他瞎了。可他听到了卡戎在唤他，一声比一声用情至深。“陆冥……”陆冥想挣脱扼制，想去看声音的来源，但是除了黑，什么也看不见。“咔嚓、咔嚓——”雪神抓住眼盲的人，微笑着抓着陆冥的手指，一根一根掰断。“唔……啊……”陆冥的手上的绷带被解开，十指连心，疼到心脏快暂停。“陆冥！”是卡戎竭斯底里的叫声，越来越近。陆冥忍着崩溃的痛，刚想张口回应，却再次被推下水。下一刻打斗的声音激烈地响起，伴随着四周震耳欲聋的建筑物塌陷的声响。就在陆冥以为自己快死掉的时候，他身边的水波开始激**开来，久违的空气争先恐后地呼入肺里。他就像一条溺死的鱼。他本能地抓住向他游来的人，仿佛抓住了救命水草，已然没有意识地缠上去。但是很快陆冥又清醒了，也许因为眼睛看不见，其他感官就被放大，他的鼻腔充斥着越来越浓重的血腥味。他是被一路抱着借由那人的力游上岸去的，迷迷糊糊间能听到旁边急促的喘息声。“卡戎。”陆冥说，“你受伤了。”“嗯，我把雪神重创了。”卡戎很平静地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暂时没事了。”“骗子。”陆冥一口咬住卡戎的围巾上，闷声道，“你伤得比我还重，怎么可能没事？”卡戎确实伤得很重，颈动脉一个血窟窿，虽然现在已经止住了，但是还是让人胆寒心畏。反正不会死，他不会，陆冥也不会死，他们就算是灾厄怪物，也该是天生一对。卡戎垂怜地凝视陆冥畸形的手，眼里很快酝酿着几分怒意。雪神该死，若是只收集他的痛苦，也就罢了，却用他最珍重的人来威胁他，那么这次怎么也不可能再去退让。不惜一切代价，就算背弃曾经的信徒，也要他坠落神坛，就算同归于尽，他也要雪神不得好死。陆冥偏过头吐出混着血丝的水，不甚在意地转过头浅笑了一下。他虽然看不见，但还是执着的用完好的右手一点一点摸索着，小心翼翼地触碰卡戎的脸。“卡戎，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明明可以说话却一直装哑巴，一直不肯告诉我真相？”“在钟声响起后我会告诉你的，我没有骗你。”卡戎暗哑地回复，轻柔地梳理陆冥凌乱的头发，“我现在没办法说，不是我不想说是我不能说。”“卡戎，你是不是有前面三个的记忆？”陆冥近乎用气音说出这句话，轻得不仔细听根本听不轻。他能感觉卡戎迟钝的动作，已经落到他的后颈，在他的那片肌肤上写下了“是”。两个人沉默了一瞬，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眼盲的陆冥静卧依靠着重伤的卡戎怀里。陆冥空灵地盯着一个地方，突然觉得看不到也好，只要身边有他，其他一切都不重要。但是安宁总是短暂的，总有不长眼的苍蝇来扰人清闲。“哟，好甜蜜。”吴冰没想到自己来的不是时候，但却用饶有兴致的探究目光，在玩家和NPC身上来回扫视。他没想到之前拒绝了自己的男人，转而投向了NPC的怀里，脸上的笑忽而变得僵硬，“我还寻思着因为我一句冒犯能下狠手的人，是多自命清高，原来都是装清高，明明缺男人缺得饥不择食……”吴冰话为说完，突然戛然而止。卡戎手扬起，下一刻惹人厌的吴冰立刻化成冰雕。卡戎安抚着亲了亲陆冥的额头，缱绻柔情道：“他欺负你了，我帮你欺负回来，等收拾完这个，我们再去找雪神算账。”“好。”陆冥安静地坐在原地等卡戎，在对方起身的时候，勾起一个清浅的笑。卡戎恰好回头看到了，原本泛着凉意的眸子在触及那个笑，直接化成温柔星子，但是转回去面对冰雕的时候，眼神瞬间又变得凌厉无情。卡戎一想到这人碰了陆冥，暴戾的第二人格止不住想要出来，将其碎尸万段。但不能，这人还不配死，死亡对他太仁慈，卡戎要他清醒地活着。他将冰雕推到暗无天日的地下冰城，于那些冰雕做伴，清醒得发疯，日日夜夜被寒冷折磨。下一个该轮到雪神了，他不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但是雪神触碰到他的底线了。等了一会儿，陆冥独自站起来问：“处理好了？”“你别动。”卡戎立刻折回，将旁边的障碍物踢远。陆冥舔了一下后槽牙，干涩道：“我恢复力也很强，你不用把我当成一个弱者。”相反每次虚弱过后，他的爆发力都很可怕。“我要打败他，必须重新变回神，但是没有信徒的神，终究不是神。”卡戎站在陆冥面前，直勾勾地盯着他空灵澄澈的盲眼。陆冥已经适应了黑暗，可以自动根据声音判断，精准地寻到说话人的位置方向。他突然跪下，左手满目疮痍垂落，右手却勾住卡戎的衣袖，顺着褶皱寻到那双手，虔诚地吻了一下手背，近乎神圣地祈求：“那么，让我成为你唯一的信徒吧，也请你成为我唯一的神明。”“我的冰神，为我复苏……”卡戎的眸色越来越深，渺小的信仰之力从陆冥身上成了觉醒他神力的因子。神力恢复第一件事，卡戎就是恢复陆冥的伤和盲。红光万丈，卡戎变成遥不可及且虚无缥缈的样子，又好像什么也没变，哪怕他的样子如神袛一样俊美，可因为围着那条滑稽的围巾又有了人气。陆冥能看见了，动了动自己恢复如初的左手，笑靥如花的面向他的神明，漫不经心道：“带我去把雪神拉下祭坛，我要亲眼见证你成为这个世界唯一的神。”卡戎走向陆冥，朝他伸出手，“如你所愿，从此我只守护你一人，只为你而存在，我的信徒。”雪神殿，监控卡戎和活祭动向的琉璃球，忽然因为红光破裂。那是强悍的信仰之力而召唤复苏的神力所致，卡戎觉醒了。雪神再不能镇静了，惊怒地粉碎了座椅。原本因为卡戎拼死一战，被重创了一次，却没想到对方能复苏神力。但是不管他如何悔恨都无济于事了，因为卡戎带着陆冥踏破了他的神殿。陆冥被卡戎用神力护在一旁，看恢复神力的卡戎暴揍雪神。原本这个世界的神明只有冰神，雪神不过是钻了空子取代了卡戎，偷走了原本属于冰神的信仰之力，成为了雪族的信神明。卑劣的偷盗者终究要自食其果，假冒者还是落败了。卡戎将冻成冰雕的雪神粉碎，从此这世间只有他一位神明。陆冥靠在冰柱上满眼都是卡戎，原本一身血衣因为圣光净化变得洁白无瑕。卡戎在触及陆冥的目光，突然扬起手，只见神殿消失，地上开满了冰花，还有翩翩起舞的冰蝶。而神明缓步走向他的信徒，冰蝶纷飞绕着他们旋转。“该去找你的队友了，快到分别的时候了……”一恍神，眼前出现了四具冰雕，这是尼洱他们几人。卡戎将他们解封，将时间留给他们。陆冥简单地说了前因后果，隐瞒了一些细节。大家的剧情总进度都达到80%以上，可以随时通关了。严筝最先开启裂缝，迫不及待地带着温笙离开，因为再不走，他怕温笙真的走不出这个副本。而尼洱和司雾坚持要和陆冥一起走，陆冥同意了。“不过我跟卡戎有些事要说，你们两个在第二天这个时间点，在这个地方等我，我跟你们一起离开。”“好的陆大哥，应该没有危险了吧？”尼洱被整怕了。“不会的，你们放心去寻剩下的线索，能找到多少是多少，就算找不到也没关系……”反正也没指望关闭这个副本。等着两人离开，远方的钟声响了。他等卡戎兑现承诺，给他一个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