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滴血殿堂

公元前493年秋十月，晋国大殿。赵鞅执政后第一次朝会在国君晋定公的主持下召开。“诸位爱卿，智大人去世后许多事情都积压下来，今日朝会就把这些问题都理一理，赵大人你就当前晋国存在的问题给诸位大人说一说。”说完晋定公转向赵鞅，示意他出列。“是，国君。”随后赵鞅面向群臣开始将晋国存在的问题一一列举。“晋国当前面临的问题比较多，归结起来有以下几点，一是北部的秀容（今天山西忻州）一代旱情比较严重，今年以来已经连续半年没有下一滴雨，土地干裂、旱情严重，需要组织抗旱；二是吕梁地区原来戎狄居住的地方民众为了争夺土地连续多次发生械斗；三是截至目前邯郸城还在叛军赵籍手里，他们不断的骚扰周围百姓，掠夺人口；四是虽然前期我们在南北两个方面取得胜利，沉重打击了郑国和中行寅的部队，但是没有完全剿灭，这些人在齐国的支持下觊觎晋国的贼心不死，近期还在边境地带发动小的冲突；五是宗周发难质问我们为何要驱逐范氏······”赵鞅侃侃而谈，将晋国的问题一一列举出来。听完赵鞅的话，群臣一阵惊慌，没有想到表面一片祥和的晋国竟然面临着这么多的困难。但有一个人更是提心吊胆，这个人就是智申，因为赵鞅所有的问题中竟然没有提及他接替父亲进入六卿的事情，难道有变？此时他只是静静的听着，生怕漏掉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其实这么多的问题除了第一个问题外，其他四个问题都指向一个目标，那就是我们目前的六卿制度。因为范吉射、中行寅是世卿，世代在晋国做官，即使他们成了叛贼，被赶出了晋国，还贼心不死伺机反扑想夺回他们的卿位。下一步我们要怎么做，我想大家都明白，那就是撤销他们的卿位，让他们从此不在晋国的卿位上出现。”大殿里一片寂静，静得连掉下一颗针都能听得到，他们不知道赵鞅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许久，大夫刘阳才说道：“我想请问一下执政大人，范吉射、中行寅的卿位被撤销以后将由谁来担任他们空缺的位置？”“他们被撤销之后，连同他们的卿位一同撤销，晋国将不再设六卿。”赵鞅话音刚落，犹如惊雷在大殿上炸响，惊得整个晋国朝堂慌张起来。。刘阳：“什么？你说什么？晋国不再设六卿。六卿制度是维系晋国的支柱，不设六卿，那么晋国的政权由谁来管理？”赵鞅目光坚定的说道：“就由目前的四卿来管理。”士弥牟（范吉射的族弟）出列冷笑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文公当年设六卿也是执政大人的先祖同意过的，你们赵氏也就是因为六卿制度才在晋国立足长达百年之久，你今天要取消六卿制度，为什么不连赵氏一起取消。”“赵氏在晋国有功于社稷，曾辅助文公成就霸业位列世卿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不像有些世卿净干些蝇营狗苟之事，最终落个叛贼的下场；这样的世卿不要对社稷更有利。”“执政大人你要明白，这不单单是六卿的问题，要知道我们的六卿制度是一个政治军事为一体的制度，一旦要改变六卿制度，那么连同军队的体制也要改变。那可不是一两个人的问题。”刘阳接着发难道。“这个我非常清楚，这次要改就要连同军队一起改，撤销中军，只设上下二军，实行二军四卿制，从此在晋国形成一种新的体制。”晋国大殿再一次沸腾起来，看来这个赵鞅是疯了，非要把晋国搞乱不成。士弥牟厉声质问道：“撤销中军，那可就是成百上千军官要丢掉军职，你就不怕引发军队的哗变。一旦军队有变，这个责任你负的起吗？”“撤销中军，不代表就要丢掉军职，只是把中军的人马调整到上下两军中去，进一步扩大上下两军的编制，由原来的五个营扩大到七到八个营；其中改编后的上军为八个营，下军为七个营。所有军官的职务原则上不变。”面对群臣对赵鞅的发难，这时韩不信出列了，“各位大人，现在的六卿制度已经到了非改不可的时候，但是改革就需要伤到一些人的利益，不要因为伤到个人利益，进而就说改革不好。”范皋夷：“现在先不要说伤不伤谁的利益，我只想问一下执政大人，下一步的四卿指的是那几家？是在原来的六卿中选，还是另有他人？”“既然你问到了这里，我就明确的告诉你，新的上下两军将佐就是韩赵魏智四家的宗主。”直到这时，智申的心总算是放下了，他一直就要听的就是这句话。他知道赵鞅是一个冷酷的人，很害怕因为当年父亲与赵鞅不和影响到自己进入新的四卿之中，现在他总算放心了。于是，智申上前小心翼翼说道：“我想问一下执政大人，一旦二卿被撤销，那么他们的封邑怎么办？”“智大人所言极是，这个我已经想过，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裁撤后二卿的封邑和人口将回归国君所有。”此话一出，晋定公还是有些意想不到，赵鞅竟然会将封邑还给国君，天下哪一个臣子不是如狼似虎般向国君讨要土地人口，赵鞅能将二卿的土地还给国君，晋定公心里暗喜。当然了他的这种暗喜可是赵鞅早就想好的了，如果不取得国君的支持，赵鞅的改革将会是寸步难行，这一点赵鞅非常明白。随后，赵鞅面对国君，“臣请国君任命韩不信为上军佐，魏侈为下军将，智申为下军佐，臣将自令上军将。”还没等国君说话。大夫刘阳情绪激动，抖着双手，扑倒在殿前，“臣请国君慎重考虑。六卿制度乃是文公所制，历经数百年，岂能因为赵鞅这等奸臣的狂言而有所改变。国君若要同意此等奸臣之言，老夫我今天就撞死在这大殿之上。”见刘阳如此坚决的反对撤销六卿制度，魏侈上前调侃道：“刘大夫留恋六卿制度，难道你也想进入六卿？”“无耻，老夫只是为了维持晋国的纲常法纪而已，岂有个人私心？”范皋夷：“我还想问执政大人，范吉射、中行寅得罪执政大人您，讨伐诛灭他们就是了，与范氏、中行氏其他人何干？为何要把这两家从六卿中剔除？难道我们也曾得罪大人您？”赵鞅心想你终于跳出来了，说白了之所以把范氏和中行氏从六卿中剔除改为四卿就是怕你这样的人进入国家的核心阶层。于是赵鞅面对范皋夷很不客气道，“当年栾氏率部族袭击绛都失败后，一族被灭；今日范氏同样袭击绛都，没有对整个范氏家族进行剿灭已经是国君仁慈，你等还想有其他非分的要求，休想。”“这么说执政大人对我们还是客气了，难到还要将我等都杀了不成？”“你等休得胡搅蛮缠，你们的事情下去再说，今天我们议政只谈国事不牵扯个人。”从这时起，赵鞅已经动了杀心，他很清楚任何一次改革都是在流血中走向成功的。随后，赵鞅又转向国君晋定公，“臣请国君下令将现在的三军改为二军，任命韩不信、魏侈、智申等人为二军将佐。”面对大殿下面的争论，晋定公总算是看明白了。以赵鞅为代表的改革派要以晋国目前的六卿制度为突破口进行改革，其目的就是要将范氏和中行氏永远从晋国的政坛上踢出去；而以范皋夷为代表的守旧派想要留下六卿制度，目的看来是五花八门，要么是等范吉射、中行寅回来；要么是自己取代范氏的位置，要么就像刘阳一样留恋传统的东西。但是对于取消六卿制度，晋定公也是存在疑虑的，虽然他也曾很范吉射和中行寅，但是这跟六卿制度却是两码事，关键时刻，他迟疑不决。看到国君迟疑不决，赵鞅继续朗声说道：“臣请国君下令将现在的三军改为二军，任命韩不信、魏侈、智申等人为二军将佐。”虽然赵鞅坚持改革，但作为国君的晋定公还是不敢痛下决心，“众卿还是再议一下，韩大人你的意见？”“臣同意赵大人的意见。”“那魏大人你的意见？”“臣也同意赵大人的意见。”晋定公望了望智申。“臣同意执政大人的意见。”面对四卿的一致意见，晋定公心想：看来你们是串通好了。现在晋国只有四卿，他们都认为可以，我还能有什么意见，“颁诏，撤销范吉射、中行寅的世卿爵位，二卿的封邑收归公室；改三军为二军，中军划归到新成立的上军和下军中。任命赵鞅为上军将、韩不信为上军佐，魏侈为下军将，智申为下军佐。具体改军事宜由上军将赵鞅负责。”国君的话音刚落，只见趴在地上的老臣刘阳突然冲了起来，大声哭喊道：“赵鞅误国，赵鞅误国啊！”说完向殿前的柱子冲去，“嘣”的一声，刘阳的身体猛烈的撞向柱子，也许是力气太大了，撞击之后，身体随即弹回距离柱子两三尺的地方，霎时间鲜血长流，随后刘阳的腿蹬了两下，就再也不动了。众臣都被这一幕吓坏了，内侍赶紧跑过去摸了摸刘阳的鼻子，“国君，他已经没气了。”晋定公无可奈何的摆了摆手，“抬下去，抬下去。退朝。”“退--朝--。”走出晋国大殿，赵鞅望着被抬出的刘阳尸体，长长的叹了口气，“哎---，你这又是何必呢。”他知道战斗才刚刚开始，后面会更加惨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