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视频刚开始的镜头有点晃，大概是在调整距离，稳定后屏幕中央是一个蹲在地上的身影。那人没有露出正脸，但实在好猜，何况穆迟单看后脑勺的圆润程度都能从人海中把宋闻舟给找出来，更不用说能看到整个身形了。视频中的宋闻舟应该是比现在低上几厘米，外加他本身长得清瘦，即使穿着羽绒服，蹲在地上也是不大的一只。随着进度条的推移，宋闻舟的手臂动起来，大概是一个向后使劲的动作。周围太暗，穆迟虚着眼睛凑近手机屏幕都瞧不清他在做什么。正考虑要不要向宋闻舟请教，原本射在宋闻舟头顶的一束白光由上至下移到他的手上——估计是视频拍摄者使用的手电筒，穆迟因此看清了宋闻舟握在手里的东西，是一棵绿油油的本地大白菜！白菜根一下子从地里被拔｜出来，由于惯性，宋闻舟差点连人带菜一屁股坐到地上，好在最后稳住了，只是脚后跟粘上了厚厚的稀泥。一向爱干净的宋闻舟没管，把菜放到一旁后继续挪向下一棵。穆迟能看出宋闻舟摘菜的动作非常不熟练，每拔｜出一棵菜身上就要更狼狈一分，穆迟的心也跟着越来越紧。幸而地里的白菜所剩无几，没多久就被宋闻舟摘完了。他弯腰捡起所有菜，然后腾到一只手上环抱着，另一只手伸到裤腿处揩了揩，直到污泥几乎看不见了才步伐深浅不一地走向镜头。视频在这里停止。穆迟毫不犹豫地点了重新播放，这次他不再全程看宋闻舟，而是看周围昏暗的环境。果然，视频拍摄地就在他家院子里。而左上角的时间显示正好是三年前的元宵夜。这小傻子……穆迟心酸又想笑，宋闻舟竟然真的去“偷”菜，还拍了视频藏着掖着不给他看。视频足足播放了五遍，穆迟没放过任何一个细节，恨不能一帧一帧地拆开来分析。放下手机，穆迟凝视着宋闻舟的背影，深情地喊：“舟舟。”“嗯？”早就等得不耐烦的宋闻舟回头望他，假笑道，“看完啦？”“昂，”穆迟还是那副一往情深的样子，“过来。”“做什么？”宋闻舟嘀咕着起身，将看了一半的书页倒扣在桌面上，抻抻袖子朝床边走去。穆迟的视线一直牢牢锁在宋闻舟的脸上，随着宋闻舟靠近，从平视渐渐变成仰视。宋闻舟停在距穆迟一步之遥的地方，居高临下地看着稳稳当当坐在他**的人，那人在他的视野中慢慢张开双臂。“抱抱。”穆迟言简意赅。“不要。”宋闻舟嫌弃似的微微别开脸。穆迟也不恼，含着嗓音重复道：“要抱抱。”由上至下的角度看过去显得穆迟比平时乖许多，尤其是那头卷发配上因为仰视不自觉睁大的眼睛，说这话时整一个“我见犹怜”的模样。宋闻舟努力压住上扬的嘴角，勉为其难道：“矫情。”说着上前一步站到穆迟两腿膝盖间，弯腰伸手环住穆迟的脖子。原本只想简单抱一下就松开，但穆迟没给他机会。穆迟在宋闻舟弯下腰时便收拢手臂搂住他紧实细瘦的腰肢，紧接着暗暗使劲将他压向自己。宋闻舟的姿势本就受不住力，加之腰部敏感，被穆迟一按就控制不住地往前扑，慌乱间无暇顾及其他，除了面前的穆迟再没有别的支点，最终连带着穆迟一起被他扑得仰躺在**。“哎哟……”穆迟的双臂还紧紧搂在宋闻舟腰上，恶人先告状，“你咋不站稳一些啊舟舟？”宋闻舟哪能感受不到他的小动作，咬牙切齿道：“明明是你——”“是是是，是我是我，”穆迟笑嘻嘻地承认，“没磕着吧？”宋闻舟埋着脸不说话。磕到是没磕着，但目前的姿势实在是令人害羞。两人交往至今，虽说日日见面，但最亲密的时候还数宋闻舟刚答应穆迟那天。当时穆迟厚着脸皮赖在他怀里许久，可除了拥抱之外并没有逾矩的动作。后来这段时间两人相处更是纯情，只敢在更深露重无人之处悄悄拉拉小手，顶多就是约完会穆迟送宋闻舟回家，临别时不舍地抱一下。其实他们俩都不是未成年的小孩子，又正年轻气盛，按道理不应该如此，但宋闻舟从不主动要求什么，穆迟则是把宋闻舟当成小宝宝似的把他想得太单纯，怕吓着他，便也一直克制着自己。“嗯？”穆迟仰起脖子看向在他身上装死的人，“怎么不说话？”宋闻舟的脸就埋在穆迟的肩膀处，生生给自己憋得脸红气粗，加上穆迟说话时胸腔的震动隔着两个人的衣服布料很轻易传到自己这里，心脏仿佛跟着颤了颤，压根没注意穆迟问了什么。半晌，宋闻舟偏头喘了口气，小声说：“放我下去。”“不要，”穆迟闻言将宋闻舟搂得更紧了些，一只手沿着脊背滑到他头顶，掌心轻揉柔软顺滑的发丝，懒懒地道，“再抱一下。”宋闻舟于是又不说话了，靠在穆迟的肩膀上一动也不敢动。两人如是安静地相互依偎了好一会儿，穆迟不知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没忍住笑出声来，“噗——”神经病啊。宋闻舟没理他，八成也不是什么好事。“刚才那个视频里的你好可爱哦，”穆迟憋不住心里的想法，“搞得浑身脏兮兮的。”宋闻舟并不觉得他这句话里有夸奖的成分，于是“哼”了一声以作回答。“谁给你拍的视频？”穆迟问。这倒是没什么不可以说的，宋闻舟答道：“一个不认识的大姐。”说完得意地补充一句：“她还夸我俊来着。”“那是当然，”穆迟的语气比宋闻舟本人还要自豪，“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没有人不喜欢被自己的对象夸奖，宋闻舟自然也是如此，尤其是这种含着很大水分的夸奖，让他高兴得小尾巴翘上了天。“哎，”穆迟转瞬又遗憾地叹了口气，“你当初为什么没跟我说这件事啊？”宋闻舟沉默了一下，轻声道：“跟你说了又能怎么样呢。”他不是在抱怨，也不是质问，是单纯地陈述事实，似乎说与不说并不能改变什么。穆迟垂着眼看他许久，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好用下巴在宋闻舟的头上蹭了几下，怜惜道：“傻舟舟。”接下来挺长的时间两人都没再说话，宋闻舟深谙这不是穆迟的作风，于是偷偷露出一只眼睛往上瞥，没成想被一直盯着他的穆迟抓了个正着。宋闻舟：“……想什么呢你？”“想……”穆迟拉长声调，“亲亲。”宋闻舟一下子扭开了头，挣扎着从穆迟的身上起来，红着耳尖含糊不清道：“抱抱，亲亲，你咋不让我举高高呢？”求亲热被拒绝的穆迟不觉得尴尬，反而神清气爽，哈哈笑道：“我倒是想，就怕你举不动我。”“滚。”站起身的宋闻舟抻了抻略显凌乱的衣服，扭头就走。“哎等等，”穆迟连忙叫住他，并递过来一个黑屏的手机，“重新帮我解一下锁嘛。”“你还要看啊？！”宋闻舟气恼道。都看那么多遍了，究竟有什么好看的。“不是，”穆迟满脸堆笑地说，“我要传到我手机里，方便以后随时欣赏。”宋闻舟闻言果断拒绝，“不解。”“确定？”穆迟挑起一边眉毛，随后低头摆弄起手机来，“那我就自己解了。”先前宋闻舟解锁的时候没背着他，穆迟随便一瞥就记住了，还请宋闻舟帮忙解锁不过是意思意思客气一下。“你——”宋闻舟气结，又拿他没办法，只能鼓着腮帮子回椅子上看书平心静气。这股气一直持续到晚上。彼时宋承朗和任素仪均已下班回家，穆迟不好再赖在人家家里，装得十分乖巧地在宋闻舟爸妈面前为自己美言几句，很快便起身告辞。宋闻舟送他下楼，一路上正眼都不给一个，电梯里还有别人在，穆迟不好放肆，一出单元门，他就拽着宋闻舟偏离正道，踏上曲折的小路。小区的绿化做得不错，弯弯绕绕的小路四通八达，周围全是大片的灌木丛以及桂花树。天气好的时候总有居民在这里散步或者遛狗，但近日天气太冷，昼短夜长，此时天只剩下蒙蒙亮，路上几乎看不见人影。穆迟放心地牵住了宋闻舟的手，感受到手指的冰凉后握着他揣进自己的外套兜里。宋闻舟乖乖地任他牵着，安安静静地一同享受漫步好时光。行至一半，穆迟轻轻挠了挠宋闻舟的掌心，问道：“不生气了吧？”虽然他不是很清楚宋闻舟为何生气，但准备道歉，先认错总是对的。然而他没等来宋闻舟的回答，反而感受到宋闻舟的手快速从他的兜里抽出。“嗯？”穆迟发出疑惑的单音节，顺着宋闻舟的视线看过去，只见两个贴在一起的人影快速弹开。那两人似乎没料到会有旁人过来，穆迟突然说话的声音吓他们一跳，而他们的动作太大也把宋闻舟给吓得条件反射地松开穆迟的手。对面的小情侣率先反应过来，男孩拉起女孩的手很快从另一条小路跑走，不出五秒便消失在宋闻舟和穆迟的视野之外。“呃……”穆迟尴尬地问，“他们刚才是在亲嘴吗？”宋闻舟：“……应该是。”“那是被我们坏了好事？”“大概是。”“没事，”穆迟安慰自己，“看他们年纪都不大，估计是偷偷早恋的，坏了就坏了吧。”“有道理。”宋闻舟点点头。穆迟复又牵起宋闻舟的手慢慢往前走。没走多远，穆迟感叹道：“看到他们，我不由得想起自己中学的时候。”宋闻舟：“哦？”虽然知道不太可能，但他控制不住酸酸地想：难不成是想起以前和女同学在小树林接吻？“我以前也是像这样不小心撞见别的同学在小树林里接吻。”穆迟说。宋闻舟没忍住笑出了声。穆迟偷看宋闻舟几眼，意有所指地道：“没想到现在长大了，自己谈恋爱了，还是同样的剧情。”宋闻舟斜眼瞅他，“你想表达什么？”穆迟转身和宋闻舟面对面，小心翼翼地问道：“我有机会成为剧情里的主角吗？”宋闻舟望着他不说话。不说话就代表答应了。穆迟的喉结上下滚动两个来回，凑近宋闻舟一些说：“以我的速度，三秒钟之后就能吻上你，如果不愿意，现在躲开。”三，二，一……穆迟如愿尝到了宋闻舟嘴唇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