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六年后。任素仪的电话打过来时，宋闻舟刚艰难地驾驶着奥迪随着车流向前挪动不到两米。电话一接通，任素仪直接问道：“到哪儿了？”“还堵在高架上，”宋闻舟戴着蓝牙耳机，无奈道，“要不你们先吃吧，不用等我。”今天是宋承朗生日，已经许久没回父母家的宋闻舟无论如何都需要回去一趟了。谁知道迎上下班高峰期，他在这段路上堵了将近二十分钟，并且似乎还没有松动的迹象。“不是我们想等，”任素仪的声音里带着调笑的意味，“是小穆非要等。”宋闻舟闻言没忍住提了提嘴角，明知故问道：“他到了呀？”“到好久了，正在厨房里煲汤呢。”任素仪说着压低一些声音，“不是我说你，自己的车弄坏了就霸占小穆的，让人只能坐公交过来，这么霸道可是不行的哦。”“啊？”宋闻舟没太听懂，“谁坐公交？”这时电话里远远传来穆迟的声音，“妈，你别怪粥粥，是我非要让他开的，我坐公交车过来也挺方便，让粥粥一个人挤公交我反而不放心。”宋闻舟：“……”虽然这些年穆迟在他爸妈面前一直都挺装模作样的，但这话说得属实太假了些。且不说他一个二十多岁的健壮青年，坐公交车能有什么可不放心的，以前读书的时候不也经常坐吗？就论穆迟坐公交车去他家这回事，宋闻舟也是万万不相信的。自上周参加完齐凌的婚礼，宋闻舟把穆迟送回家后的确是把他的车开走了，这几天也确实没找到机会给他送回去，但今早二人说好要回家给宋承朗过生日后，宋闻舟明明提议过下班去接他，是他自己不要的。穆迟早上是怎么说的来着：不用啦，我想早点过去陪妈准备晚饭，反正我是老板随时想走都可以。宋闻舟想着从他俩闹分手至今一个多月，不知道情况的任素仪跟他说过好几次让他有空带穆迟回家吃饭，既然如今打算和好，穆迟早点过去也是不错的想法，他便没有多说什么。而中午午休的时候穆迟又告诉宋闻舟，他们公司有个网红晚点要外出采景，此行正好经过宋闻舟父母居住地的附近，不出意外地话他顺道坐那个网红的车过去。穆迟身为网红孵化公司的老总，宋闻舟虽然对他平时的工作了解不够深入，但也知道“目送传媒”旗下大大小小的网红遍布各地，每日忙着直播或者外出拍摄，有点名气的网红几乎都会配上专车，顺带捎穆迟一程完全不在话下。再者，以穆迟现在的身价，讲究点的早就给自己配上了专车司机，这些年因为需要不时接送朝九晚五的宋闻舟，他坚持每天自己开车上下班。虽然近日宋闻舟搬离了原住址，穆迟身边仅剩的一辆车也被宋闻舟开走，但开着那么大一个公司，工作性质也比较特殊，公司里总不会一辆闲置的车都没有，沦落到老板回“丈母娘”家需要自己坐公交车的地步。再不济手机上叫个车也是分分钟的事。所以宋闻舟是决计不相信穆迟在电话里说的那番话的。不过穆迟也不指望他相信，他妈相信就够了。“你呀，就是太惯着他了。”任素仪嘴上说着指责的话，但其实看到自己的儿子被如此宝贝着，心里不知道有多高兴，“这样下去会被惯坏的。”“没事儿，”穆迟的声音由远及近，故意说给宋闻舟听似的嚷嚷道，“我惯的我受着就是了，坏不着别人。”宋闻舟：“……”好肉麻，但又莫名好喜欢是怎么回事？任素仪哈哈大笑起来，语气间满满都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的姿态，甚至不惜以贬低宋闻舟来彰显穆迟多么多么的听话懂事。完全忘了和自己儿子的通话还没挂断。宋闻舟静静地听着穆迟油嘴滑舌，全然不把任素仪说的那些放在心上，最后任素仪的手机不知怎地落到穆迟手里。“不用着急粥粥，”穆迟笑着嘱咐道，“开车慢点，注意安全，我在家等你。”“好，”宋闻舟轻声应着，“我知道。”宋闻舟到家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了，锁好车转头就看见单元门口站着熟悉的人，他加大步伐走过去，惊道：“你怎么在这里？”穆迟示意手上的盒子，解释道：“下来取蛋糕。”宋闻舟“哦”了一声。穆迟笑了笑又说：“其实主要是为了来接你，顺便取蛋糕。”宋闻舟弯着笑眼轻咳两声，口是心非道：“你又不知道我具体啥时候到，碰巧接我还差不多。”“是啊，”穆迟长吁短叹，“取完蛋糕后我碰巧想在这里吹吹风，吹了十多分钟碰巧看见自己的车开过来，仔细一看就碰巧看到你了。”这语气真够阴阳怪气的。“好了我说错了嘛，”宋闻舟果断认错，“谢谢你接我。”穆迟却演上瘾了，瞥他一眼率先往里走，“哎，也不知道前几天是谁说要追我，说完就把我晾在一边不管不问的，害得我空欢喜一场，这年头追人就这态度，哪像我当初需要费那么大劲。”被点名批评的宋闻舟不觉羞耻，反而“噗嗤”一声笑出来。穆迟严肃道：“宋闻舟同学，请端正你的态度。”“抱歉，”宋闻舟连忙敛住笑容，“这几天比较忙，从明天开始我就认真追你。”穆迟扬起下巴，一脸“这还差不多”的表情。“不过，”宋闻舟小声抗争，“我记得你当初也没太费劲吧，我不是很快就答应你了？”走到电梯间，穆迟伸手按下上行键，偏头想了想，其实他已经记不大清追宋闻舟时的心路历程，只记得宋闻舟答应他时的喜悦。但他才不管那么多，“反正比你现在费劲多了。”“好吧我知道了。”追人就要有追人的样子，宋闻舟不与他争论，只讨价还价道，“那我当初那么快答应你，你这次也可以适当快一点哦。”“没问题。”穆迟憋着笑回答。这还用得着说？如果可以，他巴不得直接跳过宋闻舟追他的步骤马上和好亲亲抱抱举高高滚床单，但既然宋闻舟想体验一下这个过程，他不介意陪他玩一段时间。“对了，”电梯上行间穆迟想起正事，“待会儿我们要表现得像以前一样，不能让爸妈看出来我们……嗯，吵过架。”他塑造完美“女婿”的人设多年，可不能在宋闻舟父母心里留下不好的印象。宋闻舟也有此意，立马点头说好。进屋时任素仪正在布菜，见他俩一同回来没多问，仿佛早已猜到穆迟去这么久的原因，见怪不怪地招呼一声后回厨房继续端菜。穆迟跟在她后面也进了厨房，将蛋糕放进冰箱，而后转身查看炉子上的砂锅。任素仪笑着道：“我看炖好了就把火关了。”“谢谢妈。”穆迟放下心来，他还怕自己出去太久过了火候。客厅里，宋闻舟将带来的礼物送到宋承朗手上，“爸，生日快乐。”“好，好，好。”宋承朗一连说了三个“好”字，笑眯眯地接过精致包装的茶饼，“你们都有心了。”宋闻舟顺着他起身的动作看向他半躺着的地方，疑惑问：“新买的吗？”宋承朗满脸推笑，重新舒舒服服地躺进豪华按摩椅，难掩兴奋地说：“小穆先前带来的，上次你妈提了一嘴我腰疼，这孩子就给我订做了这玩意，不得不说，躺在上面是真的舒服。”“啊，”宋闻舟竟不知道这事，穆迟还真是瞒着他做了不少讨父母欢心的事，“舒服就行。”“吃饭啦。”任素仪在餐厅里喊了一声。宋家父子一前一后走过去，四张椅子都摆在适合入坐的距离，穆迟正半弯着腰往小碗里盛汤。宋闻舟刚坐稳，一碗浓白的鱼汤就放到他面前。穆迟在旁边坐下，感受到宋闻舟的视线后转头朝他露齿一笑，“快尝尝。”对面的任素仪将他俩的动作尽收眼底，笑着帮穆迟解释：“小穆亲手炖的，说是你最喜欢这种鲫鱼汤。”“嗯。”宋闻舟眨了眨眼睛，低头尝了一口。“好喝吗？”穆迟期待地问。“很好喝。”宋闻舟埋着头说。好喝到他差点落泪。离开穆迟身边的这一个月里，他不知道有多怀念穆迟的手艺，穆迟的偏爱，穆迟的一切。好几次夜深人静，他从梦中醒来，恍惚间伸手碰不到熟悉的体温，睡意便消失得无影无踪。那时宋闻舟好想厚着脸皮回到原来的小窝，钻进穆迟的怀里，拉过他的双臂环抱自己，方能酣睡到天明。这份难言之隐倘若无处诉说便也罢了，可穆迟对他的关爱太过明显毫无保留，一旦有了这一丝宣泄口，委屈便再也止不住。宋闻舟三两下就将一碗鱼汤喝得干干净净。穆迟见他爱喝，心生欢喜，不多时又给他添上一碗，缓缓道：“慢点喝，养胃。”说起这个穆迟不由得想起了另外一件事。从前他听见任素仪叫宋闻舟的小名“粥粥”，便也学着这样喊，同音的关系他一直没发现自己以为的“舟舟”是错误的，宋闻舟也从不纠正他，导致他舟舟来舟舟去地喊了好几年。直到后来宋闻舟的父母慢慢接受他俩谈恋爱的事实，他为了让任素仪和宋承朗更加放心地将宋闻舟交给他，有事没事就往这边跑，跟任素仪学做宋闻舟喜欢吃的饭菜。某次煮粥时任素仪偶然跟他提起“粥粥”这个小名的由来——小时候宋闻舟胃不好，几乎每天的早餐都是煮得软烂的粥，穆迟才知道自己一直领悟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