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穴里安静得吓人。什么声音都没有。风透不过这里,光也亦然。叶白打开手机中的手电筒,才勉强在这里行走。非人力形成的地面凹凸不平,并不适合人类的行走,但叶白依旧坚定地朝前走去。“窸窸窣窣……”“窸窸窣窣……”叶白猛地回过头看向身后,却发现自己身后什么东西都没有。但是叶白知道,这不是他的错觉。为了找到斐皂,他不会停下自己的脚步。于是叶白继续抱着盒子进入洞穴的深处。随着叶白的一步步深入,眼前的场景逐渐让他变得惊讶起来。在这地面的深处,并非空无一物,只有毫无生命力的岩石和沙砾——甚至从某一方面来说,可以说是生机勃勃。——因为这里到处都缠绕了巨大而狰狞的树根。生机勃勃?死气沉沉?看着这些顽强而狰狞的根须,叶白无法辨别。它们究竟是死物,还是活物?叶白也不知道,这哪一个答案,会更加可怕一点。他继续往前走,突然,他的目光凝滞了,他忍不住惊叫出声:“斐皂——”叶白立马朝前跑去。在他视线的远方,有一个茧蛹一般的生物,被无数条树根悬挂在洞穴的中央,而那茧蛹上面浮现的年轻人的脸,正是属于斐皂的脸。“斐皂!”叶白疯狂地呼唤着他。可惜斐皂好像陷入了昏迷,无法像以前一样,开心地回应叶白的呼唤。“斐皂!”叶白跑到了斐皂的面前,然而下一瞬,这些原本静止的根须便开始疯狂地涌动起来。叶白立马打开自己怀中的盒子,属于谢信瑞的善魂茫然地飘了出来,愣愣地看了周围环境一眼,便又继续看着这盒子里的桃树枝和里面的书信发呆了。怎么回事?不是说,善魂恶魄一相遇,便会相互吸引的吗?易宜欣是一个意外,难道这谢信瑞,竟然也是一个意外吗?肖自明不是说,这是小概率才会发生的事情吗?叶白几乎都要绝望了。“斐皂——”他拼命呼唤着斐皂,可是斐皂却始终闭着眼睛、嘴唇颤抖,像是陷入了什么梦魇,对他的声音毫无反应。无数树根朝叶白的方向涌来,叶白想要避开,却避无可避,只能任由这些狰狞可怖的树根缠上他的身躯,绕紧他的脖颈。“斐皂——”叶白绝望地被这些树根拖走。难道说,这一次,他和斐皂,就要死在这里了吗?可突然间,叶白身体上忽地浮现了一股暖意。无数树根像是遇到了天敌一般,纷纷散去。怎么回事?叶白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身边出现了一个白色的光圈,而这白色光圈的中央竟然在——那个包裹着斐皂的茧上!“哥!”原来不知何时,斐皂已然在叶白的呼唤声中清醒。他身上缠绕的树根也迅速散去,他狼狈地落到地上,怀里还紧紧抱着一样东西——正是他们从肖自明手里买来的桃木符。“哥!”斐皂拼命朝叶白的方向跑去。“哥,快过来!”他们终于相遇在了一起。“小心,哥!”斐皂举起桃木符,将叶白护在身后。谢信瑞的善魂再一次从桃树枝中飘起,它茫然地看着自己面前,那一扇渐渐打开的门——鬼门。旁边似乎传来谁不甘的嘶鸣和吼叫,叶白觉得自己的耳朵几乎要震出血来。布满了整个洞穴的树根都开始颤抖,然而即便它如此抗拒,鬼门,依旧在它的面前,缓缓打开。另一个黑色的阴影从树根之中浮现,它神情不甘而憎恨,却依旧不由自主地,与神情迷茫的善魂融合在了一起。怨恨消失了、茫然也消失了,理智和情感回归脑海——这是一个真正的、完整的魂魄。而这样的魂魄,可以称之为人。谢信瑞就这样相隔七十年的岁月,站在了他们的面前。他的目光平和而安宁,他只看了斐皂和叶白一眼,便安静地看着空中那扇、逐渐打开的大门。终于,鬼门彻底被打开了。和叶白原本想象的群鬼哭嚎的场面并不一样,鬼门里面很安静,安静到只有一个人影,在那里温柔地等候,不知道已经在这扇门后,等了多久。那是一个女人。不必多说什么,叶白和斐皂,便似乎已经猜到了她是谁。——那必然是赵佩曼无疑。赵佩曼对谢信瑞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谢信瑞便也对她露出一个喜悦的笑来。相隔七十年,他们终于再一次相遇了。谢信瑞带上那支桃枝,来到了那扇门前,与赵佩曼相视一笑。随后,他们对叶白和斐皂露出一个感谢的笑容,就渐渐消失在了门内。然而鬼门却并没有关闭,不知道为何,叶白看着这扇鬼门,只觉这扇鬼门中似乎传来了一股极大的吸引力,吸引着所有游**在外的魂魄,蛊惑着人们的靠近,他甚至有些控制不住地、往前走了一步。可是下一秒,鬼门就被关闭了。叶白转头一看,便发现原本能打开两次鬼门的桃木符在斐皂手里碎成了沙砾。“不是我干的!”斐皂有些惊慌地跳起来解释道,“是它自己碎的!”看着桃木符的碎片,叶白虽然有些遗憾,但也并不意外,他知晓,这桃木符经历了许多岁月,能流传到现在本就是不易,一时承受不住打开鬼门带来的压力,化作泥沙,也正常。它能坚持到现在,已经是很不错了。甚至叶白还微微松了口气,若是这桃木符不碎,鬼门一直立在这里,关不上,说不得还会搞出什么事情。若是能让游**在人世的魂魄归于地府也就罢了,若是让地府里的鬼魂跑出来,那问题可就大了!如今谢信瑞的魂魄已经回归地府,斐皂身上的诅咒也就解决了……一切,都结束了。然而下一秒,叶白和斐皂便纷纷变色。“不好,这里要塌了!”随着谢信瑞的离开,这里的树根纷纷变得干枯萎缩,再也承受不住山体的重量,整个洞穴都开始摇晃起来。叶白和斐皂疯狂地朝外跑去。“轰隆隆——”这座命途多舛的山,似乎又遭遇了一次山体滑坡,不过这一次,恐怕是最后一次了。……“咳咳、咳咳咳……”叶白艰难地从废墟里爬出来,旁边是一边抓着他的手,一边清理他身边岩石的斐皂。他们被埋的地方,刚好有一大片纠缠在一起的坚硬无比的树根,哪怕是沉重的巨石,都没有办法将它们给碾断。叶白和斐皂躲在这片树根下,躲过了一劫。等山体滑坡过去后,在斐皂的巨力下,他们顺着这片缠绕在一起的树根,终于找到了掩埋岩石的薄弱点,找到了出去的通道。“哥,你看!”斐皂观察着这可以说救了他们一命的庞大树根,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奇地说道,“哥,这好像不是一棵树的树根。”“而是两棵树缠绕在一起的!”叶白顺着斐皂的视线看去,仔细观察,发现的确如此。这树根一部分细腻如女子,一部分粗犷如男儿,泾渭分明,却又相依相靠,仿佛是一对情人,温柔而亲密地依偎在一起。“我猜,它们一个属于桃树,一个属于槐树。”斐皂笑了起来,对叶白眨了眨眼睛。于是叶白也笑了。这次山体的崩塌让地下深处的一些东西暴露在了世人眼里,若是有人从高空中看去,便能发现,在这崩塌后的地面上出现了许多树根,从半山腰的鬼寺前一直缠绕到了山脚的村庄,紧紧相依,永不分离。这一次,才是真正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