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沧海之王 十七

王叶扬声招呼：“店家，我们早饭准备得有点多，你们一家要是不介意，不妨一起来尝尝我们家乡的早餐？我们也有些事想请教你们。”如果只有前面的邀请，店主就算心里再想，嘴上也要婉拒一二，但有了后面那句，店主脸上立刻堆满笑容，搓手：“这哪好意思。”嘴上这么说，双腿却像是有自己意志般向王叶雷木那边走去。店主还不忘推了推自己的女儿，让她赶紧去把她娘叫来。客人都说了邀请他们一家，他怎么能吃独食？这些看起来就特别美味丰盛的食物，怎么也要让自家婆娘尝尝。阿丁飞速奔去后厨把她娘喊了过来。一家三口整整齐齐地坐在王叶雷木对面，六只眼睛全都盯着桌上的食物不放。叽里咕噜的腹鸣声不断响起。王叶也没惊讶，昨晚飞出去浪的浮游光虫就已告诉他，昨晚他和雷木剩下的晚餐，这一家三口只分吃了一盘菜、两张饼，其他的都收了起来。王叶之所以邀请这一家，除了想要打探一点消息，也是因为这一家没缺德的把昨晚他们剩下的饭菜再端来卖给他们。“昨天晚上……”王叶还没说完，店主就打哈哈：“是不是没睡好？这种事在我们这里很常见啦，你们就算去其他客栈也是一样，甚至更糟糕。昨晚上那些人都是当地人，乡里乡亲的，很多事我也不好说。不过只要你们把门关好，一般都会没事。”店主说得含含糊糊，但王叶雷木还是听懂了。昨晚上门推销的、吹迷烟的，店主一家都知道，只是出于自保心理，他们选择了放任和无视。毕竟王叶雷木只是外来的客人，住宿费和饭菜钱都已经结清，即使出事，他们一家也没损失。反倒是影响乡亲们“做生意”，对他们一家会有很大害处，而开门做生意的，最怕的就是得罪人。这也是昨晚的龙凤盗没动客栈财物的原因——客栈给了他们方便，他们当然也要遵守一定规矩。但现在王叶雷木愿意多住一段时间，还肯邀请他们一家吃饭，客栈老板也就愿意多跟他们说一点事，比如关于镇子某些必须遵守的规矩。规矩一，镇子中不能出现乞讨者。这是巴勒大神的要求，乞讨不如向祂祈愿。如果你宁可乞讨，也不愿祈愿，那对不起，你要么离开镇子，要么就只能当祭品。规矩二，祈愿必须准备祈愿蜡烛和祭盆。祈愿蜡烛只能在福音使那里求取，也不贵，十个祈祷币一根。规矩三，祈愿必须在神殿里面或神殿指定的广场上进行，否则祈愿无效。规矩四，镇上凡是被镇长判为有罪的人，都会成为巴勒大神的祭品。规矩五，入夜后，除了到神殿祈愿的信徒以外，任何人都不能出现在屋外，否则会被视为自愿的祭品，任何人都可以捕捉。像是昨晚向两人推销自己的女子，就住在客栈里，白天可以自由离去，不过她们住的都是条件最差的大通铺。如果她们能从客人手中赚到钱，会给客栈三成做住宿费，另外还要给“保镖”或头目四到五成，她们自己只能落两到三成。王叶雷木也没跟这一家子生气，他们不能用外面的道德观来衡量这里的人。可能对于当地人来说，这一家三口的品德已经算不错的了。至少他们只是袖手旁观、只是没有提醒，并没有直接参与。想想昨晚他们看到、听到的事情，这样的社会大环境，还能奢求什么？雷木看这一家子拼命吞咽口水，却没有抢在他们之前动手，就提起筷子夹了一个灌汤包，“请用，不用客气。”王叶又拿出了一笼大肉包子，这包子皮薄肉厚，被汁液渗透，闻着就勾引人无比。店主别的没拿，首先就拿起一个大肉包子塞进嘴里。老板娘先照顾女儿，给她夹了一个烧麦、一个虾饺，这才给自己盛了一碗粥。一家三口吃得头也不抬。这些食物的味道和他们平日吃得完全不同，吃第一口还略微有点不习惯，但吃到第二口就能快速适应，并在脑中冒出美味这个词。好吃，真的太好吃了。店主一家的味觉虽然被这个世界的食物摧残得很厉害，但隐藏在基因中对美食的向往和感知力并没有消退。王叶雷木拿出来的食物很快就唤醒了他们对美食的新认识和渴求。比起这一家三口，王叶和雷木吃得就比较慢，但分量并不少。王叶和店主边吃边聊，了解了这个镇子和这个世界以及巴勒神教不少事。“娘，我肚子疼。”阿丁忍无可忍，捂着肚子脸色苍白。从吃下那个烧麦开始，她的肚子就开始疼，但她不想这么快就离开餐桌，还想尽量多吃一点，就拼命忍着，但这会儿实在忍不住了。老板娘以为女儿只是吃的油水少，肠胃一下子不适应：“你去后面，快去。”阿丁扶着桌子站起来，走没两步，就往地上倒去。小女孩直接疼昏了过去。不等女孩倒到地上，王叶就已经把小女孩抱了起来。店主夫妇这时才惊慌起来，他们第一个念头就是两客人给他们下毒，因为他们的肚子也在隐隐作痛，只是不像女儿反应这么快。“你们……”“不用担心，有叶子在，你们女儿不会出事。”雷木看出店主夫妇的怀疑和愤怒，解释：“如果我们想要害你们，没必要这么做。”店主夫妇转念一想：也是啊，食物这么宝贵，这两位看着也不像是普通人，何必做这样豪奢的浪费？“我、我肚子也有点疼。”店主同样脸色苍白，额头冒出冷汗。他之前也以为自己肚子疼是一下吃了太多好东西的缘故。老板娘刚刚已经抽出腰间插着的金属棒，这会儿就支撑在地上。她脸色也不太好，她的肚子一样不舒服。王叶对阿丁施展了治疗术【生生不息】，同时又用【源清流净】拔除她身体中的有害物质。一番治疗下来，王叶哭笑不得。雷木：“怎么回事？”王叶：“确实是……中毒。”店主夫妇两人一屁股坐到地上，又惊又怕，最主要的是肚子太疼！“怎么会？”雷木惊讶。王叶也特别无奈：“身体差异。他们的身体已经习惯这个环境生长出来的食物，包括调料和能量。而我们拿出来的食物跟他们平时吃的不同，有些对我们有益的物质就变成了对他们有害。无害的也会破坏他们身体原本的平衡，造成应激反应。”对于这么一个结果，雷木也很头疼。他们邀请这一家吃早餐，原本是好意，结果却害了这一家。“难治吗？”“不难，只要把他们刚才吃的东西全都从身体里排泄出来就好。再让他们身体内环境重新恢复原来的平衡。”店主一家听完两人解释，也是特别无语和沮丧。他们好不容易吃一顿好的……虽然这些食物对他们有毒，但真的很好吃啊。结果现在却都要重新排出来。有王叶临时配置的药剂，店主一家三口很快就完成了清胃清肠的过程，之后又喝下王叶给他们特别炼制的药剂，身体不但迅速恢复，还更有精神了些。阿丁看着桌上那些食物，馋得啃手指。可惜这些食物她都不能吃了。早知她刚才就忍着肚子疼再多吃一点，每种都尝尝味道也好。王叶和雷木经过这次乌龙，也打消了原来的想法。他们原本想要催生正常的粮食瓜果蔬菜在这个世界做交易，但他们认为的正常，对二号封印池里的土著们来说却是毒药。“做人还是不能偷懒啊，我们去逛街吧。”王叶插腰慨叹。小山镇路上的人比预想得多，很多人三五成群站在某个店铺门口或家门口，全都在说神殿诡异消失的事。镇民们惊慌又愤怒，对神殿消失的真相做出种种推测。整个镇子都弥漫着一股不安和慌张的气氛。王叶听了一会儿，很多镇民都在说福音使很不高兴，福音使直接就跟镇长和镇民说这样的行为会惹得巴勒大神惩罚，责令镇长赶紧把神殿重新建造起来。王叶听得直笑。巴勒不爽，他爽。“幸好灰钢岩在咱们镇附近有不少，就是采集起来比较麻烦。”一名年纪较大的村民叹息。“听说镇长花大价钱去请几位擅长开山裂石和土建的植灵者出手，想要尽快把神殿重新建造起来。”“那就好！神殿没了，总觉得心里空空落落的。”“是啊，就怕巴勒大神不高兴会惩罚我们……”王叶揉揉长耳朵，转头看雷木。雷木用眼神问他：怎么了？王叶传音，声音致力保持冷静：“木木，你听到了吗？当地镇民说他们镇子附近有很多灰钢岩。”雷木：“……灰钢岩就是空间石？”“十有八九，我想去看看。”王叶坐不住了。如果这附近真有一条空间石矿脉，这何止是要发，根本就是天掉聚宝盆！“别急，矿脉在那儿又跑不掉。而且涉及到巴勒对镇民的惩罚，还是让他们先把神殿建起来再说。”王叶一想也对。之前他端走神殿，还可以说是看邪神巴勒不顺眼，给对方找点不快。就算要算因果，也是算他和巴勒之间的因果。而以巴勒的行为，他不管对巴勒做什么，都不怕欠下因果。可如果因为他端走矿脉惹得当地镇民被邪神巴勒折腾，那就是另一回事。对自己大大不利的因果，能不背还是不背的好。王叶暂时打消去寻找空间石矿脉，和雷木继续在镇子里闲逛。王叶和雷木这两个外来者在这个敏感时期就变得特别显眼。刚走到镇子的商业街上，就有一支巡逻队拦住他们，反复询问他们的来历和来到小山镇的目的。“我们是漠城人，出门即是历练，也是为了做点小生意。”王叶从容应对。漠城这个地址还是从店主那里听来的，店主对漠城这个地方十分向往，据说是二号封印池四大城市之一，也是漠国的京城。当地土著自然不知道自己所在的世界是二号封印池，他们称这里为漠国。王叶还从店主一家的认识中知道，漠国国民也有世界这个概念，但漠国三面环海，一面环山，作为边界的海域十分凶险、山脉也非常复杂。有些强大的植灵者会前往外界探险，但只要出去的人从没有再回来过，久而久之，漠国人就极少往外面跑，安心住在这片大陆内。反正漠国国土非常大，加上漠国人口不算多，只是一个偌大漠国就足够他们探险，绝大多数漠国人对走出国界都没多大兴趣。王叶猜测本土的高阶植灵者很可能知道封印的事，也许不清楚这里是用来封印邪神巴勒的，但应该知道他们被困在了一个空间内。而对于本土高阶植灵者来说，突破封印前往其他空间应该就是人生最高追求。绝大多数的普通人就无所谓了，就像地球古代的老百姓一样，一辈子都不一定会走出居住地三百里远，世界到底有多大，对他们没多大意义。巡逻队又问他们昨晚住在哪里、晚上有没有出门、有没有人证明等等。王叶一一回答。巡逻队记下两人住的客栈名，暂时放过两人。王叶和雷木传音：“这些人还算识趣，我正准备对他们使用精神暗示。”雷木笑：“这些负责镇中治安的人比普通镇民见识得多，也更滑溜。能把那么大一座神殿弄没了的人，肯定不是普通人。他们现在九成也就是做做样子，真的查出问题，也只会上报，不会主动对上。”“上报就上报吧，今天不报，明天也得报。”王叶说着，脚步一拐，走入街边一家农用品店。店铺外挂着“枣家粮店”的招牌，走进店内会发现里面不止卖粮食，还卖一些杂货。“两位贵客，想要些什么？”店伙计还算热情地迎上前来。“我们先看看。你们这里的粮食似乎和我们那里有些不同，能介绍一下吗？”王叶抓起摆在木桶里的紫红色果子，嗅了嗅。“客人你们一看就是大地方来的，我们这里就是个边境小镇子，粮食种类比较少，客人您现在看的是红葡米。”店伙计亦步亦趋地跟着两人。红葡米是葡米的一种，口感在葡米中属于比较差的一种，但胜在价格便宜。葡米长在树上，一串能有十来个，一颗能有指腹那么大，不管怎么弄，吃起来口感都很硬，但很饱腹。最大缺点是容易便秘。经常吃葡米的穷人都不得不再省点钱就为了买软化粪便的通肠药，否则开裂都是小事，拉不出来活生生憋死的也有不少。葡米缺点明显，但因为跟地参一样容易种植，还不像地参一样要每年种，只要种下一颗葡米树，至少能收获十年，且因为鸟雀都不喜欢吃葡米，每次葡米的收获都是所有农作物中最多的，所以当地人还是很爱种植葡米。王叶又拿起一种像是花生，但颜色偏黑的粮食。伙计：“这是吊豆，生的有毒，必须煮熟了吃。这种价格稍微贵一点，五十祈祷币一斤。”接下来，王叶几乎把店里所有陈设出来的农作物都询问了一遍。伙计解说得口干舌燥，都不想再理睬两人。好在王叶一边问一边说这个要买一些、那个要买一些，让伙计坚持了下来。“你们这里有种子卖吗？”王叶问。毕竟不是所有农作物成品都能直接拿来种植，有些脱皮去壳的就需要种子来种植。“有，我们这里各种种子都有。我敢保证镇子里任何一家店都没有我们店里种子齐全。”伙计还炫耀道：“而且我们店里的种子都是我们东家跟巴勒大神祈愿过的，所有种子带回去都能包种活，产量方面只要精心侍弄，只比别家高，不会比别家低。”“哦？难道没有跟巴勒大神祈愿，种子就不能种活吗？”王叶似随口闲聊。伙计嘿嘿笑：“这个嘛就要看巴勒大神的心情了。有些人在野外找的种子偶尔也能种植一波。但目前为止，绝大多数的种子都需要到像我们这样的粮店里购买。为什么，还不就因为我们的种子成活率更高。”“在粮店购买的种子留种后，第二年也不能种活吗？”雷木插话。“也不是完全不能，不过产量和成活率肯定不如粮食店里卖的种子。”伙计确定这两人肯定不是做过农活的泥腿子，甚至有可能是家庭富裕的大少爷出身，否则这些基本常识不可能不了解。有了这个认定，伙计对两人倒是更热情了一些。王叶跟雷木咕哝：“巴勒这个做法够聪明也够毒。人类缺什么都不能缺少食物。普通种子因为环境的缘故，成活率低、产量更低，但经过祈愿的种子就变成了高品质的良种。人们会选择哪种种子一目了然。时间久了，当地人自然就会形成依赖性。而掌控了粮食种子，不就相当于掌控了当地人的命脉？”“你想怎么做？”“我想让巴勒气死。”“说正经的。”雷木捏他。王叶乐：“我想看看能不能搞出高成活率、高产量、高抗恶劣环境，且能让优质遗传处于稳定的粮食种子。”“我帮你。”王叶笑开花，雷木可是生命之树，有他帮忙，改良和提升种子的品质就是小菜一碟。王叶把这家粮店里的种子都买了一些，量不多，但品种多，加起来也要不少祈祷币。加上他之前买的那些现品粮食，一共需要七千多祈祷币。这对于粮店来说，也是一笔大生意了。可问题来了，王叶和雷木身上别说有七千多祈祷币，就是一个他们都掏不出来。这钱要怎么付？王叶淡定地拿出了一卷细麻布。布还是他在地球采购的，原本打算用来做窗帘和桌布，他采购了很多。后来有了更好的选择，这些颜色各异、摸起来手感还不错的细麻布就全都搁置在仓库里了。伙计看到王叶从带来的背篓里拿出那么大一卷细布，眼睛都瞪直了。这么大一卷布到底是怎么放进那个背篓里的？“出门在外，我没带那么多祈祷币，这卷布能换我要的那些粮食和种子吗？”“稍等，我请掌柜的过来。”伙计飞奔去找掌柜。以物易物在这里很常见，不过这是一笔大生意，伙计不敢自己做主，才去喊来掌柜。掌柜眼睛毒辣，上手一摸布匹，就知道这是好布。随着粮食种植困难，能织布的植物自然也出现了减产等各种艰难情况。镇子里那么多人的衣服有补丁，不全是因为买不起布，而是因为布类资源缺少，想买都买不到。“这些布看起来是很不错，不过耐腐蚀性比较低吧？”掌柜一口道出缺点。王叶挑眉：“掌柜的好眼力，我这布匹原本用来供应给一些有特殊要求的客人，虽然耐腐蚀性比较低，但穿在身上体感特别好，就连刚出生的婴儿也能用。如果不是我现在身上祈祷币没带多少，也不会把它拿出来交易。”掌柜的心里其实已经想要把这卷布拿下，这么好的布，很容易就能高价推给镇子里那些富户和植灵者们。只是掌柜的还想再多占一点便宜，如今听王叶这么一说，就知道这个便宜很可能占不到了。双方量过布匹尺寸，讨价还价一番，最后王叶不但付清全部货款，还让掌柜的倒补了他五百祈祷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