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夜暝回了城后给客栈的人付了酒帐,让人去将那一桌没人吃的酒菜收拾好,想了想,将药瓶交给一个看起来忠厚老实的店小二,若是看到闻人昊还没离开,就将药瓶代为交还。闻人昊今天晚上对他很是客气,甚至还慷慨解囊,让他对闻人昊的观感也变了许多。能够不求回报地帮助一个萍水相逢的人,即使是看在他容貌的分上,也很是十分难得。可见这个人还没坏到骨子里,许致青若是当真跟了他,也不算委屈。只是自己是绝对不会用闻人昊的东西的,因为这关系到男子汉的尊严。等待了大半个晚上,他很是困倦,又怕身分泄露,于是换了另一个客栈休息。谁知身上没力气,睡的时间也变得长了许多,一觉醒来已到中午,而脸上又恢复了几分碧绿。他让人递了拜帖到许宅,许致青却总是不肯见他。眼看肤色渐渐恢复,他也变得很是沮丧。用叶闲庭的身分在闻人昊面前很是吃武功的亏,为今之计,只有先用罗夜暝的身分跟踪,找到了机会再……如此那般一番,再悄悄和许致青相见。他打定了主意,等待自己的武功恢复了七、八分后,便远远跟踪许致青二人,发现闻人昊虽然住在许宅,但两人是以好友的身分相处,闻人昊虽然总是微笑的样子,但看着许致青的目光像是有一分潜藏不住的不耐。此时正是池塘的荷花刚刚枯萎的时候,许致青铺开了画纸,用琉璃镇纸压住,亲密地和闻人昊说话。罗夜暝将自己隐藏在附近的一棵树上,就近偷窥两人。“昊兄,你看这荷叶凋零,令人想起光阴流逝,容颜不再,真是让人叹息。”闻人昊微笑道:“我能和致青能于此时相聚,便胜却人间无数,致青最好最美的容颜也永远存在我心中,令我永远不忘。”肉麻!恶心!下作!罗夜暝恨恨地想,这么恶心的话他是怎么说出来的?自己和许致青书信往来,只借物抒怀,伤春悲秋而已,哪有像闻人昊这么无耻的?他心绪不平,站立的树枝因他心绪不稳,轻轻地晃了晃,枝叶发出沙沙的轻响。闻人昊嘴角带着微笑,将许致青轻轻拥抱在怀中,示威一般往他藏身的大树看了一眼。原来他早就发现他了!罗夜暝再也按捺不住,双足轻轻一点,如一片柳叶从树上飘落。他身形飘逸,轻功很是好看,但看在两人眼里,却都像是没看到一般。闻人昊仍然是面上带笑,但笑意一直是冷冷的,并不真心,而许致青讶然之后,便是十二分的不耐烦。“罗公子,你又来作甚?”罗夜暝看到他绝情的俊美面容,微微一怔,这才说道:“致青,我是特意来告诉你,闻人昊并不是真喜欢你的,他看你的表情都不对。”“那他看我应该是什么表情?”许致青淡淡地道,抬头看了闻人昊,目光柔情百转,闻人昊微微一笑,拉过了他的手。罗夜暝看他两人你情我侬,几乎快要吐出血来,只想把他两人扯开,再啪啪地两巴掌上去。他才上前一步,许致青就冷冷地扫了他一眼:“罗兄,我和闻人兄是什么交情,和你无关,请你立刻离开这里。不然我要告到官府去,说你强闯民宅。”“致青,闻人昊对你并非真心实意,只怕他是别有用心……”“姓罗的,你不要再喋喋不休的行不行?”许致青低声道,“你自己长那么难看,却还来骗我的身骗我的心,我当你是一生的知己,你却……如果不是那天我醒得早,你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说起居心叵测,谁又及得上你?”罗夜暝看到他面色苍白如纸,似乎并不想在闻人昊面前提起他们床笫之欢,引起闻人昊的嫉妒,忙道:“致青,你若是不喜欢我的长相,我可以变的……”“变?你多早之前就说过自己会变的?现在变了吗?”许致青冷冷地道,“你要是能变,现在就变给我看!”许致青这话纯粹是挖苦,但罗夜暝却听不出,还当是许致青说的是真心话,很是尴尬地看了闻人昊一眼。许家的大宅到处都没有人,想来他们想在这里独处作画,于是把下人屏退了,但闻人昊一个人就胜过许家所有人同时围观,让他十分迟疑。“你说不出话了吧?”许致青冷笑,“我多看你一眼就多恶心一分,我就拜托你一件事,你能不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了?”许致青在开始时虽然怒斥于他,却一直是彬彬有礼的,即使神色间有失望痛恨,但却没口出恶言,想来这次是真的恨上了他,竟然说出再也不相见的话。罗夜暝心里空落落的,先前隐隐的心痛似乎已脱离自己的身体而去,眼中看到的只有许致青的憎恨和闻人昊的嘲弄笑意。若说许致青厌恶他只是因为他的欺骗,可是说到如此绝情的地步,显然是打算老死不相往来。原来一个人的长相真的这么重要么?重要到许致青对他恶言相向?他想开口问问许致青,但闻人昊的表情却让他无法在许致青面前示弱,只急急忙忙说一句:“致青,是我对不起你,你要怎样才肯原谅我?我真的不是有意骗你的!”“不是有意的你都能这么骗我了,你要是有意骗我,我只怕被你卖了还帮你数钱吧?”“我……”“你要我说几次你才走?我真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人。”罗夜暝被他骂得几乎抬不起头,他从未觉得长得难看是奇耻大辱,却在今天恨不得有个洞钻进去。不愿面对闻人昊嘲讽的目光,他急匆匆地抛下一句:“你好好保重,我先走了。”便即飞奔而去。闻人昊和许致青只见一道绿光掠到围墙,倏然地跃过围墙那边去了。闻人昊看他两人起争执,只当是看了一场好戏,到罗夜暝黯然离去时却觉得有些意犹未尽。如果能看到他哭就好了,却不知他的眼泪是不是也是绿色的?若他当真流了绿色的眼泪,多半不会让人感觉到他的伤心,反而会感到好笑吧。他饶有兴味地想着,却没注意到许致青和他说话,许致青连问了他几句他都没回过神。许致青不由得有些奇怪:“昊兄,你在想什么?你是不是……是不是嫌弃我身体污秽?”许致青泫然欲泣。他生得本来就十分秀美,更带着十二万分的文秀柔弱,几乎能让所有有责任心的男人都会产生保护欲。* * *阿进发现罗夜暝心不在焉,三五不时地就要看看镜子,忍不住问:“少爷前些天不是变回去了么?比小时候还要俊秀,怎么不让那个许公子开开眼?”“要变俊也不是那么容易的。”罗夜暝想到自己连弄了十几次,几乎弄到精尽人亡还没将毒性散发出去,不由得脸色变得更青,转了话题问道:“许家现在没什么消息么?”“富贵昨天晚上和咱们帮的赵大一起出去喝酒,说是闻人昊那个家伙会和许公子让他准备些酒水蔬果,要到城外小树林后的十里亭饮酒。”“你怎么不早说?”阿进愁眉苦脸地道:“少爷不是说和许公子完了么?怎么还要他的消息?”罗夜暝想了想道:“随随便便就放弃了毕竟有些不好,毕竟他是我这辈子最喜欢的人了。如果放弃他,可能我这一辈子再也找不到喜欢的人。”阿进终于忍不住,“噗”地一声笑了出来。“你笑什么?”“少爷才十七、八岁,半辈子还远,说什么一辈子?你若是真正喜欢一个人时不会是这样的。”罗夜暝奇道:“那会是怎样?”“我也说不好。”阿进想了想,终究是摇了摇头。他几乎是看着罗夜暝长大的,是罗家的老家仆了,和罗夜暝又很谈得来,自然有什么说什么。罗夜暝皱眉想了一会儿,想到许致青和闻人昊并肩而立时,便又感到说不出的难过。那两人几乎如同天造地设一般,闻人昊俊美邪魅,许致青秀丽照人,几乎一看就让人顿生敬仰之心。“少爷在想什么?”“我在想,即使我恢复容貌,大概也不如闻人昊长得好看。致青也不会看上我的。”“少爷不必自暴自弃,那姓闻人的长得邪里邪气,一看就来路不正,有什么好?”罗夜暝看着阿进,眉头皱了起来:“我脸上青幽幽的,比他更邪气吧?”“哪有?”阿进认真地看了他一眼,连忙移开了目光,违心地道:“少爷天庭饱满地阁方圆,长得很是英俊,是他们不懂欣赏罢了。”罗夜暝看着他的表情,心里默默滴血:“我知道了,多谢阿进哥安慰。我要睡觉了。”阿进安慰他几句,这才退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