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袭庆阳,斩杀董覃,为了夺取一点粮食,然后就拍马走人。这种行径,看起来跟土匪流寇差不多。赢子婴要的也就是这种效果,他要制造慌乱,要制造恐惧,要让整个北地动荡不安。别说是当流寇了,狠下心来又有什么事情做不出?当然,他这样做还是有目地的,无谓的恐慌起不了任何的效果。他需要一个口号,透露出一些信息,让北地人都知道,他赢子婴还活着!他还没死!只有这样,恐慌才不是百姓的恐慌。而这种事情,仅凭着三百名贪狼骑士是做不到的!就如冯英所说的那样,他既然来到北地,就一定要争取到北地的世族的支持,只有得到他们的支持,舆论才会散播得越快。所以,这一次的目标,指向了一个地方——乌氏!乌氏有族也有城,始皇帝灭乌氏国于陇西。陇西的乌氏多数迁移到了北地郡,他们在鸡头山下(现在的六盘山)筑造了一座城池,起名就叫乌氏!乌氏城依山傍水,西靠鸡头山,坐落茹河水,上游几十里就是大名鼎鼎的泾阳城,东北方数十里就是朝那!朝那城,历代为兵家必争之地,因为它是陇东通往咸阳、霸上的战略要地,秦驰道从内史到北地,就是走的朝那!更何况,这里不光能走马路,水路照样便捷。泾河水西去茹河,东来任山河交汇而过,地理得天独厚。环县太小,根本没有通驰道,阳城虽破败,但也修了一条官道通往朝那,这条官道虽然比不上秦国修建的驰道,但人马奔驰还是要方便好许!官道宽约三四丈,能并驱三匹马前行,一路上很少见到行人。在秦时,外出的人很少,官道的主要作用还是方便行军,偶尔有商队路过,普通的百姓从来走不出百里之地,一生都操劳在田地之间。然而,这一天的官道,却缓缓的行驶了一辆马车——不对,应该称呼为驴车。四脚稍短,短尾长耳,比马稍瘦,是为驴。士子王公是不屑骑驴的,认为这是有**份的行为。所以在那个时候,驴车一般是给那些家境颇丰的百姓用的,太穷了也买不起驴。驴和马,同样是畜生,可身价完全不能相比。赶驴的是个把式,坐驴车的是个穷酸。眯着小眼,翘着山羊须,鼻子大额头高,袖口里塞着一册竹简,满脸都是污垢,像几天都没有洗脸了。不过他穿的是宽袖长衫,虽然有些破旧,但也展示了他的身份——一位风尘仆仆的士子。有学问的人,通常都能受到人的尊敬。哪怕坐车的穷酸士子外貌真的很不出众,但凭着他舌灿莲花的本事,赶驴的把式就乖乖的让他上坐,而且不取分文。此时,穷酸士子也在显示他的学问,向把式受教。把式听不听得懂都无所谓,只要他点头表示了尊敬,让穷酸感觉到自己的话他听得很认真,穷酸就不吝啬自己的言语。穷酸道:“孔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把式点头,穷酸捋须微笑。穷酸又道:“老子曰:孰能浊以止静之徐清;孰能安以久动之徐生。保此道不欲盈。夫唯不盈,故能蔽不新成”穷酸问,懂否?把式点头,穷酸继续笑。穷酸再道:“王诩言:捭阖之道,以阴阳试之。故与阳言者,依崇高。与阴言者,依卑小。以下求小,以高求大。由此言之,无所不出,无所不入,无所不可。可以说人,可以说家,可以说国,可以说天下。”穷酸说了这句话,摇头叹道,世间万物,岂能为二字能道清楚?天下大事,又岂能凭一言论之?可乎可矣,可知可不知!把式再点头。穷酸哈哈大笑,手指天上,坐观云彩,继续道:“善用兵者,役不再籍,粮不三载,取用于国,因粮于敌,故军食可足也。国之贫于师者远输,远输则百姓贫;近师者贵卖,贵卖则百姓财竭,财竭则急于丘役。力屈中原、内虚于家,。”这一次不等穷酸问,把式继续点头,穷酸笑得更痛快。等到快要下车的时候,穷酸才恭敬的朝把式告别,临行时躬身行礼,叹道:“吾身无分文,却得你之助,行百里路,躲过了仇家追杀。故用心中所学教之,不求理解,但求心安。汝听之无益,吾言之有心。多谢!”把式继续点头,微笑着摆手而去。穷酸站在路旁,看着一路烟尘,心有所思。过了良久,他才摇头自语道:“善者自善,他求的不是学问,载我不是为钱。所谓风骨名士,不过得己方便罢了!我说这么多,是自解自愁啊!——唉!庸人俗人可怜人啊!”穷酸自嘲了一番,拖着腿就准备继续上路。前面路还很远,他还要走很长的路。把式要到家了,所以他骗了把式,说自己的家也住在这,但实际上,他没有家。穷酸继续走了两里路,听到背后马蹄声近,转头一看,官道上两匹快马,飞奔而来。穷酸微笑着看着来人临近,等二人都下了马,才说道:“我已经走了上百里路,为何你们每一次都偏偏来迟?”“蒯彻!这一次看你还往哪逃?这一次,我兄弟二人绝对不会听你继续胡说八道了!”说话的是一个素衣青衫的侠士,他腰间佩剑,手臂很长,此时正恨恨的看着穷酸。蒯彻呵呵一笑,手指那人说道:“此话怎讲?如果我真的是胡说八道,你兄弟二人就真的那么好骗?我说的不过是实话罢了!你兄弟身为魏人,为何要听一个韩人的指使?你们尊敬张良,可在我看来,此人不过是一个小人!他不是立志复国吗?如今秦国已灭,韩成在韩地遭遇波折,至今尚未复国。而张良这个小人,却丢失信义,背主而去,跟随刘邦,这样的小人,你们为何还要听他的话?可笑之极的是,你二人可受过张良大恩?他张良可许你二人钱财?不过一句话,你们兄弟二人就甘愿被他当枪使,何其愚笨啊!”“住嘴!不许辱没张良公!”长臂者高呼,显得很生气。“哥哥,别生气,犯不着为一个死人动怒!”稍微矮一些的是弟弟,他拉住兄长的臂膀劝慰道。等到兄长怒气稍平,弟弟拔剑出鞘,剑指蒯彻道:“蒯先生,不论张良公为人如何。我们都要杀你,当初你为秦王献的毒计,已经传遍了天下,天下人人人都恨不得杀了你!你现在说再多又怎么样?”“哈哈哈!那便来吧!我所恨者,赢子婴也!可恨此人不听我计,最终害人害己!”蒯彻丢弃了手中的竹简,从腰间拔出了佩剑,弹剑听声,道:“我蒯彻虽然剑术比不了张良公,但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你二人最好一起上吧!免得马前失蹄。”“哼!就凭你还敢让我们一起上?有我一人,取你性命足矣!”矮个子弟弟拔剑起身,朝着蒯彻奔来!“哈哈哈!首级在此!就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蒯彻大笑三声,横剑在胸前,面上是丝毫不惧,亦朝剑客奔去。两剑相击,二人一沾即退。官道上,只见剑光闪烁,晃花了眼睛,一时胜负,尚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