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二初三那两年, 岳或和林是非天天在一起,又二十四小时被他管学习。所以他初中英语成绩不行的话都是对不起林是非。最起码词汇量挺可以。而且和林是非待久了,那时候岳或阅读英语时, 连发音都很标准。林是非都说过他阅读英文短句时很让人愉悦舒心。只是一整年过去, 岳或没人管,他更是在林是非出国后的当晚便回到解放前,一个英语单词都没背过,更别说看些什么玩意儿的英语美文了。不然他也不会从上高中就开始预订、并霸占全校倒数第一的位置。最近再背单词还是从林是非回来后的这小一个月,重新背的单词还没250个。如果林是非把说的这几个单词写在纸面上, 岳或百分之八十肯定会认识。但现在林是非只是擦着他耳畔轻声呢喃, 语气又挺正经, 岳或就不是那么确认了。他只能在懵然的头脑中不清醒地猜测,林是非是在说……什么你的身体。前面那个单词是进……应该不是吧?岳或紧紧捏着笔, 写下刚才林是非才讲过的错题答案,通红着耳尖不知道该不该问。但因为太过好奇, 他还是嘴唇嗫嚅, 说道:“你……想怎么……要怎么我?”林是非侧眸,认真地看着岳或似乎异常单纯求解的表情, 喉结微动,低哑着音色道:“我会……好好照顾星星。”“噢。”岳或松了口气, 他就说不可能是自己想的那个……那个意思。他怎么可以这么想自己的好朋友, 好不纯洁的样子, 真的有点儿过分了。而且林是非怎么可能会想那样做呢?岳或回应说:“我也会好好照顾宝贝的。”闻言, 林是非手上的动作不自主地微重些许,岳或被捏得肩膀轻颤, 笔都松开“啪嗒”掉在了桌面上。他扬起巴掌就去打林是非。“林是非你……你轻点儿!再给我捏坏了。”“对不起, Darling。”胳膊挨了重重一巴掌的林是非连忙松力度, 但拇指指腹堵着顶端没松开。他道歉:“星星刚才那样称呼我,我就……分神了。”看来林是非是真的很喜欢宝贝这个称呼。岳或被他捏的糟心,而且还不能社,还要努力改错题,被逼得头皮都麻了。闻言像是意识到什么般,他突然无师自通地想走捷径。一分钟后,岳或伸手附着在林是非放在他腰侧的手背,指节来回摩挲,侧首,半边脸颊几乎要贴上林是非的脸颊。他故意软着声音,极轻声地说道:“宝贝,我就差一分,别欺负我了。”林是非:“……”mom,他真的…… 想要变身不想做人了。林是非的拇指下意识微松露出空隙,岳或察觉眼睛瞬亮,又道:“宝贝,不欺负我了,你就答应吧。答应吧。”“好。”话落根本没有任何犹豫,林是非迅速答应。并且非常熟练地将欺负转化为舒服的伺候。岳或眼眸垂阖身体放松,脊背与腰身微绷,将全身重量都信任地交付在了林是非怀里。而后再没有任何心理压力地重写完了整张卷子,岳或心里美滋滋。这时候能够安静地好好学习都是一种快乐。—订正完整又彻底弄懂卷子上的那些错题,已经是晚十一点的熄灯时间。两个人打着手机灯迅速到浴室洗漱,上床睡觉时都快凌晨了。从苏尔谰对岳或说可以对林是非多做亲密举动让他开心,岳或就根本没想着再拒绝林是非邀请的一起洗澡,一起睡觉。他先踹了拖鞋爬上床在紧挨墙壁的里侧躺好,给林是非留出空间。等林是非紧跟着上来,还不待他说“过来抱着睡”,岳或便已经自主地往他那边挪,钻到了他怀里,还贴心地捞过林是非的胳膊放在他的腰侧。林是非一怔,瞬时搂紧了岳或,说:“怎么这么乖。”言罢他没忍住贴了下岳或的额头,道:“星星好乖啊。”“我也觉得我很乖,”岳或眉梢微动,很自豪般,在晦暗的空间里仍然显得那么动人,“乖点才会讨人喜欢。”他似乎只是很平常的说了句话,语气里没有什么不好的情绪表露,但这话听在林是非耳朵里就是让他觉得他的星星在此之前受过很多委屈。所以才让他觉得只有乖巧才会令人喜欢。“不是的。”林是非温柔地反驳,说道,“我不是因为星星乖巧才喜欢星星。我是因为你生来是岳或,所以喜欢你。”“我喜欢星星的一切,哪怕你并不乖,我也喜欢。”深沉的夜色中,外面除了看有没有翻墙出去的学生而巡夜的校门卫大叔短短地咳嗽两声,没有任何动静。他拿着手电筒明显刚从操场那边回来,在宿舍楼外的这条路上走时老是不爱关手电,还故意似的把那束光线往各个宿舍的窗户玻璃上照几下,以此提醒同学们他随时都在监督。强光手电的光束经过岳或他们的宿舍房间时,在窗玻璃处极其短暂地停留了01秒。但岳或的心跳却突然随着这束光猛然炸开,狂跳悸动不止。他在被子里的手无意识地攥紧自己的睡衣衣摆,耳根在黑暗里滚烫得要命。幸亏熄灯了天又黑,不会被注意到。岳或脸上发着烧,睁着极其明亮的眸子心想,林是非……林是非怎么总是说话像表白?他……他又为什么心跳得那么厉害?有哪里不对?是不是有哪里不对?林是非许久没等到岳或的回答,心下便知道可能是自己“急功近利”了。可能会吓到星星。沉默须臾,岳或仍然没有出声,林是非再次开口:“而且喜欢你的人,根本不会是因为你拥有哪些良好品质才喜欢你,他们只会因为你这个人而喜欢你。”和这些话搭配,方才的表达应该就不会被认定是表白而让星星紧张了吧。果然,话音落地岳或便立马在心里接道,原来林是非只是在跟他讲被人喜欢的道理。不是……他就说林是非那么好,怎么可能会喜欢他。又怎么可能会跟他表白。自己总是那么糟糕,身上也没有任何优点。不然父母还有继兄他们……应该不会那么不喜欢他吧。不知道为什么,岳或心里突然有些失落,甚至有些难过。他把脸往林是非怀里塞,额头抵住他的肩窝,喊他的名字:“林是非。”林是非即刻应:“嗯。”岳或道:“我希望你可以好好的。”“可以……和我做一辈子的好朋友。”“我当然会一辈子都陪在星星身边。”林是非说道,“那星星更要好好的。”“我跟你说过,是星星好所以我才好。”岳或心情又忽而好了,莫名其妙的。只不过是得到一句一辈子好朋友的口头承诺。他唇角微翘,应:“好。”睡着前岳或还在想,从现在开始,真的要好好学英语了。苏尔谰发给他的那些音频他上次都没听懂什么意思,以后等苏尔谰再发给他,他一定要弄懂林是非都说了些什么。听懂了他才能更好地帮助林是非往前走。他们要一起努力越来越好。—岳或这两年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不然从小就被忽视冷暴力,还被言语讥讽。他要是时常都记着、甚至纠结,早就活不下去了。早上还不到六点,岳或就被已经摸黑洗漱好的林是非从被子里拽起来。“Darling,要起床了。”“啊,不要嘛……”岳或立马从林是非怀里滑下去,哼哼唧唧地嘟囔,“再睡十分钟……再让我睡十分钟……”林是非抱住岳或快要全滑到**的身体,只能让他在自己怀里睡。他因为听见岳或没清醒时过于软糯的沙哑撒娇音色,而眉梢轻动,抿唇忍了半晌,真的开始一动不动地让岳或继续睡。十分钟后,六点零二分。林是非抬手轻拨岳或的耳朵尖,低声道:“星星,真的要起来了。快。”闻声,岳或痛苦地蹙眉,五官都几乎要皱成一团。他拽起被子往脸上盖,只露出双依然在紧闭的眼睛。两秒后,岳或非常努力地把似乎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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胶水粘在一起的眼睛勉强睁开条缝隙。他没问几点,而是黏黏糊糊地道:“宝贝,我不想起床去上早自习,今天我就不去了吧……”林是非脱口而出:“好……不可以。”他连忙改口,红着耳朵尖把色令智昏四个字给扼杀在摇篮之中,道:“必须得去。”岳或头脑清醒了些:“你刚才都已经说‘好’了。”“我没说。”林是非连忙半抱着岳或倾身去拿今天他需要穿的衣服,掩盖事实般地道,“小乖,听话。”“我给你换衣服,抬手。”岳或只能认命,双手投降似的抬起胳膊,任人摆布。他也就起床困难,真到了班上不会浪费时间,该学什么就学什么。不学也没办法,林是非时刻在盯着他。岳或把英语书抽出来,翻看最后面几页的单词,随便看完之后又将英语词典抽出来,开始翻阅查找。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查哪个单词,两分钟后只凭借着脑子里的记忆找到了林是非昨晚在他耳边说的“body”。真的是“身体”的意思。紧接着他又回忆林是非说的第一个单词。是什么来着?是……“inter”吗?听发音好像就是啊。林是非眼角余光时刻在注意岳或,察觉到他在干什么后,他眉梢无法抑制地轻动。片刻后,岳或实在想不起来又或实在不确定林是非到底说的是哪个单词,可他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又非常想知道。随即,他侧首在班上的乱糟糟的声响中喊:“林是非。”林是非马上看过去,丝毫不慌张,面不改色。“嗯。怎么了,Darling。”“你……你昨天晚上……”到底该怎么问啊,林是非都说了是会好好照顾你的意思,岳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就是不太相信。这没法问,岳或放弃:“算了,没什么。我继续背单词。”林是非浅笑:“好。”看见林是非笑,岳或就觉得那句话一定不是好好照顾你,但林是非却不告诉自己,真是太可恶了!而且林是非一在他耳边哔哔英文他就傻眼,消息不对等的现状让岳或有些郁闷,并在心里下定决心。立马学英语!学!如果他昨晚决定要好好学英语是为了帮助林是非,以便能更好地了解他的心理状况,那现在他决定好好学英语,纯粹就是被林是非激起了胜负欲。谁还学不会个英语了?!真的是。*在校的四天眨眼而过,周五国庆节,周四下午学校通知高一放假七天,高二放假五天,最紧张的高三当然只有三天。但有的假期就不错了。而这次假期再躲不过去,必须要跟着林是非回家,岳或想起和长辈相处就想叹气。要是真的不被喜欢、被讨厌了该怎么办啊?而且除此之外,明天国庆、后天就是林是非17岁生日。岳或因为总在忧心到了林是非家该如何和爷爷奶奶相处,送生日礼物这件事他想了,但可能是真的被和家长即将的相处画面吓到,他的脑袋瓜完全没想到该在林是非生日那天送他什么。“星星,不准故意磨磨蹭蹭拖延时间,今天一定要跟我回家的。你答应我了。”林是非已经专心看岳或往书包里收拾了十分钟东西,班上同学都走光了。他心里泛软的同时,还是要稍微催促下。闻言岳或果然停住故意在书架里找试卷的动作,有点可怜地抬头看林是非,问道:“我真的会被喜欢吗?我害怕我……”“Darling,你真的很好,不要紧张。”林是非用指背摩挲岳或的脸颊,打断他的担心,诱哄小朋友似的说:“爷爷奶奶他们真的都很喜欢你,爸爸妈妈也是。外婆外公同样。”再次被报了一连串长辈称呼的岳或还是觉得有些不安,确认道:“真的吗?”林是非:“真的。”岳或:“……好吧。”林是非道:“而且星星不可能一辈子不跟我见家长,现在就当做提前适应好不好。”岳或觉得也有道理,站起身应道:“好。那……那走吧。”从高二教学楼以正常的步速走到门口需要十几分钟,但岳或在故意放慢速度。等到了校门口,二十分钟都已经过去了。而刚出校门,岳或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突然说道:“啊我还有套试卷没带,虽然我不想学习更不想做题,但到了你家如果连样子都不装一下,怎么想都不太好。得带上。”言罢他转身就要走。林是非被他故意拖延时间的小心思可爱到,强忍着才没轻笑出声,道:“我跟星星一起去。”“不用!”岳或回头指着他的步子不让他动,势必要自己冷静自己消化,说道,“我自己去就行。你,就在这儿等我。”林是非第一次没再强硬,给星星时间:“好的Darling。”“但不要让我等太久,我离不开你。”岳或:“知道了知道了。”下午的夕阳将天边染得一片金橘,火烧云映了满眼。林是非站在校外不远处的墙边,颀长的身形被柔和的光线勾勒出金。他的蓝白校服随意敞着,单肩挎着书包,目视校门口安静地等岳或。由于他们刚才磨蹭的时间有点久,此时出校门的学生零零稀稀,已经走得没剩几个了。因此每一个人影经过时都会被很清晰地注意到。他们说的话也是。“你瞧瞧你刚才看见岳或时的怂样儿,都不敢抬眼看他,是姓林的打得你又不是岳或。”谭谌单手插在休闲裤的口袋里,对跟在他身边的人嗤笑,“而且你不是老说岳或小时候喜欢你,欺负起来不哭不闹,还不会告状,长大了还想上他呢。”林是非如深潭般的眸子平静地转移过去,紧盯上那两道并肩迈出校门的身影。冯呈蹙眉说道:“谌哥,那只是玩笑话。”谭谌冷笑着讥讽:“他可真厉害,一个男的,跟他那个只会爬床的妈一样,也特么会蛊惑人心撩骚是吗。”“我大哥已经因为我骂他而说过我好几次了,烦死。他都忘了去年是岳或那傻逼把我打进医院的,我不就说了他几句。”这种话在私底下一定经常被说,谭谌说起这些毫无顾忌,根本没管这里是不是学校。而作为时常跟在谭谌身后的小跟班,他说的所有话,冯呈往常都会出声附和。只不过上次在陈家见到林是非,冯呈就像是被突然动手的林是非给打废了,哪怕是在私底下也不会再拿岳或开玩笑。没人应和自己的话,谭谌顿觉更烦,想打人。刚才看见从对面返回教学楼方向的岳或,冯呈脸上的表情都出现了一丝崩裂与慌乱。待发现他身边没有林是非时他才猛地放松,步伐匆匆地从岳或身边过去。“你他妈怎么不说话?”谭谌烦躁地回头。而后就见冯呈忽而脸色变得极其难看,脚步僵在了原地。谭谌突觉不对:“你怎么这副表情?”冯呈的唇都褪去了血色,同时脑海里瞬时演绎出数天前的暴力画面。那个长头发、长相秾丽的男生打起人来像是完全不要命。冯呈现在耳边还有林是非狠戾着音色,对他说的每一个字的警告。“你是叫冯呈对吗?我记住你的名字了。”“希望你也能记住,以后见了我最好躲着走,不然今天只是你第一次被打。”“既然长了嘴巴那就好好说话,如果你再不会,我可以考虑帮你缝住。”“……”冯呈颤声:“林……”谭谌:“什么?”“你刚才在说谁?”谭谌瞬间回头,犹如见鬼似的瞪大双眼。林是非垂下刚刚绑好头发的手,随即堪称无辜地微歪脑袋,目光冷厉地紧盯谭谌。—二十分钟后,岳或回到校门口,却不见林是非的踪影。林是非从来不会跟他玩一些故意让他找不到的游戏。岳或觉得奇怪,给林是非打电话,却第一次没有被接听。通话自动被挂断后,他当即蹙起眉尖,心里忽然生出了股不详的预感。刚才他回教室时遇到谭谌与冯呈了……应该不会吧。岳或立马去问门卫大叔,问他刚才有没有注意到一个长发头的男生。大叔去年和翻墙的岳或斗智斗勇那么多回,认识他,闻言当即道:“那是你朋友啊?”“刚才他和其他两个男生先走了,就前面那条路拐弯。”那条路的尽头有个小巷,拐进去就是死胡同。初、高中生离得近的都爱到那里打架。岳或立马往前跑,风将他的校服衣摆吹起大大的鼓包,门卫大叔体会不到他慌乱的心情,还在他后面欣慰地喊:“你这学期一次墙都没翻呢,是不是开始好好学习啦?那以后也要好好学习啊——”“嘭——!”林是非抓起谭谌的头就往墙上撞去,谭谌吓得目眦欲裂,边嚎边用手下意识抵挡。头没撞到死胡同的墙壁,手腕却直接撞得“咔嚓”一声。肯定骨折了。谭谌疼得表情扭曲,眼泪都落了下来,喊:“啊啊啊——林是非——你他妈的——”“劝你嘴巴放干净点。你们之前都是怎么欺负星星的?”林是非狠狠拽着谭谌的头发,让被打到腿软根本没办法再站起来,而跪在地上的谭谌被迫仰头看着他。他目光冷淡,语气却称得上平静:“今天你全部交代,我就不会再被告知第二次我不知道的事情,那样的话,我大概就不会再生第二次气。”“所以说不定这顿打,今天一次就足够了,我不想太暴力让星星害怕。但是……如果你说话还是藏着掖着,我当然可以背着星星打你两次、三次,懂吗?”谭谌眼神惊恐。他根本无法理解,为什么同为年轻气盛的少年,他和冯呈两个人却完全不是林是非的对手。牵扯到岳或的名字,这个人就更像是疯了一样,根本无法和一个正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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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少年该有的正常行径与力量挂钩。冯呈方才拉架,被林是非胳膊肘狠狠怼到胃部,此时还蜷缩在地上起不来。他脸色苍白,真的不想再被打第二次,闻言立马道:“我……我告诉你,我告诉你。”谭谌制止:“冯呈!”林是非往谭谌嘴里塞了块碎砖头先让他闭嘴,看向冯呈,没让他说,直接自己问:“星星怕黑是你们做的?”“……是。”冯呈说,“是二少爷说要吓他的,我不愿意,我真的不愿意……”得知岳或幼时是怎么被吓出病而上吐下泻,需要用输液补充营养,还没有人安慰的经过,林是非手背青筋一道一道地暴起。以及岳或在陈家到底遭受了他们多少言语侮辱,几乎是——每、一、天。林是非咬合肌微动,额角似乎也有青筋在跳。片刻后,他又问:“星星从陈家搬出去住也是因为你们?”“不是、这个不是!”冯呈说,“是大少爷喜欢岳……”“咳呸——冯呈!”谭谌吐掉嘴巴里的碎砖头,嘴都被划破了渗出血丝,但他还是要说。“明明是岳或自己要爬我大哥的床!就像他妈一样!但他比他妈还要厉害,竟然敢拿刀指着我大哥!他不心虚不害怕会主动搬出去而且还不回来吗,他……”“嘭!”林是非扬起拳头重重砸在他脸上,谭谌被那拳打懵了,偏着头就吐出一颗大牙。随后,像是从小到大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他“哇”地放声大哭。林是非再次扬起拳——“林是非!”岳或焦急的呼喊在拐角外面传来,其中伴随的还有他步伐匆匆的小跑脚步声。林是非努力阖眸,迅速冷静地放开冯呈起身,拎起扔在一边的书包,冷着音色低声:“下次躲着我走,不然你们等着。”岳或害怕林是非一个人和谭谌他们两个人打架会受伤,心里正急。眼前就是小巷的死胡同,他正打算转换步势拐弯,就猛地撞进一道熟悉且温暖的怀抱。林是非顺势将岳或紧紧拥进怀中,亲吻他的发,他的额,哑声道:“我在呢,星星。”岳或忙抬头看他,道:“你受伤了吗?”“没有。”林是非道,“我没有受伤。”岳或那口始终在胸中提着的气猛然放松:“那他们……”“不要提他们。”林是非微哑的嗓音中忽然染上了抹能被察觉到的戾气,握住岳或的肩膀也在用力不让他走到拐角处查看。意识到自己情绪似乎有些激烈,他又奋力向下压,道:“也不管他们,死不了的。”“我们走吧,星星。”岳或虽然有点担心,但他觉得林是非应该有分寸,一会儿给沈婉打个电话……说下情况好了。应该就是再被骂两句,反正也被说习惯了,没什么。而且现在看起来很不好的好像是林是非。他点头应道:“好。”但他们只是刚把这条小巷走完,还没走到大路,人影都没见到一个,林是非就忽而停住脚步紧紧地抱住了岳或。岳或被他抱得有些懵,斟酌着措辞,轻声问道:“宝贝,你怎么了?”林是非顿时将岳或抱得更加的紧,片刻后,他开口喊:“Darling。”“嗯?”林是非音色有些不易察觉地颤:“……陈谭渊想要欺负你的时候,你是不是很害怕啊。”话音落地,岳或瞬时双眼微睁,不可置信地透过林是非的肩膀盯向前面的虚无。他一动不动,都忘了要回抱此时情绪不稳定的林是非,给予他力量了。只觉得整个人的脑子突然变得“嗡嗡”响,心脏都骤缩成了一团。生疼。岳或不知道自己此时应该说些什么,但他能够想象到谭谌是怎么跟林是非说的。顷刻间,很害怕被误会的紧张铺天盖地地袭来。他也不知道林是非会误会什么,但他就是忽然语无伦次地开口颤声解释:“林是非,我没……我没有爬陈谭渊的床,是……是他把我拽进他房间的。”那时是初三暑假,高一还没开学,林是非刚出国陪出车祸的外婆没几天。因为沈婉经常会忘记给岳或学费生活费,所以他不是在画画就是在打零工的路上。不然未成年的他,除了学校根本没地方可以去。那天他从打零工的超市回到家后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沈婉与陈铭川去外省旅游过二人世界,家里只有他与陈谭渊和谭谌几个。岳或进家门上楼后,陈谭渊恰巧打开房门出来。他应该是喝了点酒,脸上有点红,见到岳或还笑着说了句:“年年回来了。”那时候已经发生过陈谭渊摸岳或腰的事,所以岳或对他很警惕,只是很疏离地打招呼,叫了声大哥。但他回自己房间需要经过陈谭渊的房间。岳或想平安无事地走过去,手腕就突然被陈谭渊温度很高的大手抓住了。他全身一颤顿时要甩开,陈谭渊的力度却很紧。岳或提醒他:“大哥?”陈谭渊简单应了声,便在岳或还没彻底反应过来前将他往房间里拉。房门“咣当”一声关上,岳或的警惕顿时跳出应有阀值,他使出浑身的所有力气猛地甩开陈谭渊的桎梏。稚嫩的脸上有些慌,同时攀上戾气。“陈谭渊,你干什么?”陈谭渊看着他,眼神很炽热很露骨。他说:“年年,大哥很喜欢你。”岳或瞳孔微颤,后退:“你在说什么?我们是兄弟啊。”“又没有血缘关系。”“可我们现在是一个家庭里的人啊……你别靠近我。”陈谭渊笑了声,说道:“年年,沈阿姨跟父亲结婚,是亲近的好事。你跟我在一起也没什么不好的,亲上加亲而已。”“你学习成绩不好,身上也没什么特长,也没人喜欢你。”“但你长得很好看,大哥喜欢你不好吗?”“你有病吧。”岳或绕过他去开门,又差点被陈谭渊伸过来的大手抓住。岳或急忙退开,语气激烈地反驳:“有人喜欢我,我有朋友的!”陈谭渊嗤笑:“就那个初中一直和你在一起的小男生吗?”“可他现在不还是抛弃你出国了?”“你监视我?”岳或觉得惶恐又觉得恶心, 16 岁的少年很容易就被激出不稳的情绪。他说:“他不是抛弃我,是外婆生病了……”“但他还是不要你了啊。”“他不是!”总是这样,总是被讨厌,总是被丢弃,还要来一次又一次地告诉他。岳或心里难受得要命,但陈谭渊还在说:“你跟大哥在一起吧,大哥真的很喜欢你。”“滚啊!”在陈谭渊仍然要过来抓他时,岳或抓起房间里的烟灰缸就朝人狠狠地砸过去。最后他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把刀,应该是陈谭渊放在房间里削水果的。岳或就这么抓着那把刀,刀尖对准陈谭渊,厉声让他滚开。他完好无损却跌跌撞撞地摸到门把手从陈谭渊房间里倒退着出来,正好遇见从KTV 回来玩够了的谭谌与冯呈。他们目瞪口呆地看到岳或拿着刀似乎想要杀掉陈谭渊。而陈谭渊双手举起保证不会再伤害他,安抚说:“年年,你冷静。”岳或当然不会冷静,也不相信他们任何人,他就这么踉跄着退到大门口,才放心地扔开刀具转身离开。他再也不要回陈家了。再也不要回去了。晚上十点的街市还很繁华热闹,但这些喧嚣和岳或没有任何关系。他漫无目的地走在只能被商店余光波及到的人行道,走到湖边的长凳坐下。半小时后,他给沈婉打电话想把这件事告诉妈妈,他想说他很害怕。但电话甫一接通,沈婉就立马说:“岳或,你大哥已经跟我打电话说了。就算你们发生了冲突,你也不能拿刀对着人啊,你是想杀人蹲监吗?!”岳或还没开口就已经失去了解释的欲望,只觉得……好累啊。做人好难过。真的好难过。沈婉还在说:“我和你陈叔叔今晚就回去,明天到家,你回来和我好好解释。”“……”岳或低声说,“我不回去了。”但他这句话是对空气说的。因为沈婉下达完命令,就已经挂断了电话。而后岳或维持着一丁点的不死心,又给岳释打电话,他想去爸爸那里住一晚,不然他今天晚上没有地方去。但是岳释根本连电话都没接听。被抛弃在深夜里的岳或握着手机,茫然地盯着眼前看不清颜色的湖水,路边的垂柳树叶在夜风中轻抚上他的身体,岳或毫无所觉,只突然心想:不知道跳到湖里会不会被淹死。可是他会游泳。不过听说在水里被淹死的百分之九十都是会水的。那他要是在没力气以后,却又下意识求救了呢?到那时候不是麻烦别人吗?不可以这样。唉……真的好麻烦啊。那他不求救不就好了?岳或觉得可以,他刚要站起身,手机就在这时突然响起来。“老公~接我电话~”的铃声那么突兀,又是那么的……能救人命。岳或眨了眨眼,头脑刹那清醒不少。他抿唇,按了接听。林是非那边凌晨四点多,天已经亮了。而岳或这边黑乎乎一片,连脸都看不清。“星星没在家吗?”林是非疑惑道,“我都看不见你。你那边好暗啊。”“嗯。”岳或心情莫名好了些许。陈谭渊说的都是屁话,他哪里没人要了。他道:“我在外面散步,一会儿再回去。”言罢又问,“怎么突然打电话?”“哪里突然啊,”林是非明显在路上,应该是要去医院外面买早餐,边走边道,“走之前我已经跟星星说了,我会一天给你打三个视频电话的。”“虽然我才走几天,但星星也要早点习惯。”岳或轻嗤,道:“跟查岗一样。”林是非轻笑:“那星星就当我是在查岗吧。”晚风裹挟着对面的湖水吹到脸上,岳或觉得眼睛有点凉,还有点酸,他突然喊了声:“林是非。”“怎么了,Darling。”意识到岳或的语气似乎有些低落,林是非警觉,“你不开心吗?发生什么了?”“没有。”岳或问,“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闻言,林是非微怔,随即很直白地表达:“因为我喜欢星星啊。”“好朋友都会相互喜欢,相互在乎。”岳或当然知道他表达的是好朋友间的情谊,问起来也没什么负担:“那你喜欢我什么?”林是非理所当然:“我就是喜欢你是星星,星星是你啊。”从小到大,岳或都没有听见过有人对他这样说话。虽然这两年林是非经常对他这么表达,但无论听多少遍,岳或都觉得不敢相信。他总觉得林是非在乎的、喜欢的,应该是另一个岳或才对。岳或低声问:“我值得被喜欢吗?”“当然值得。”林是非毫不迟疑,道,“非常值得。”“Darling,我永远都会特别喜欢你。”……“是他把我拽进房间的,不是我……”岳或音色颤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突然无法再完整地表达出一句话,“不是我……谭谌在胡说。”“我知道,Darling。”林是非吻岳或的额头,音色和岳或一样的颤,“不要害怕,别怕。都已经过去了,以后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一天。”他不是在质问,而是在安慰在诱哄。岳或整颗心突然放松下来。一年前他受委屈,因为没有人想听,岳或也懒得再解释,反正那个家他也不会再回去,说不说的都无所谓了。一年后再提及此事,岳或以为只是些难堪的陈年旧事,过去就过去了,就算提起他也不会再有什么感觉。可他眼前的人是林是非,岳或就突然觉得……真的好委屈。那天晚上也是真的好可怕。他是真的……“害怕。”岳或垂首,把脸埋进林是非的肩窝,道,“我害怕。”“……我害怕的都拿刀了。”林是非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肩膀处传来了温热的触感,他狠狠闭眼。片刻后又强行冷静,诱哄般地引导着问:“星星在哄我的时候,会怎么做?”岳或小声吸鼻子,哽咽着嗓音答道:“亲我的额头。”“星星现在好像有一点点不开心,”林是非道,“而我想哄星星开心。”岳或小心抬眸,纤长的眼睫毛被溢出的水雾染得湿漉漉。“请星星也吻我的额头,让我哄你开心。”林是非坚定地请求:“Darling,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