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庄园别墅的书房里还灯火通明。林倚白最后一遍确认了白天过后、晚上会前来的宴会宾客名单。无误, 这才关闭电脑。独属于电脑屏幕的微光在亮着白炽灯的书房中灭掉,几乎没有引起周围光线的丝毫变化。“喵呜。”“喵呜~”未关的书房门外响起两道撒娇似的猫叫声,林倚白抬眸, 还没从办公的椅子上起身, 就被已经迈入书房、而走到他身边的大橘给跳到了腿上,动作有些显而易见的沉重与笨拙。他下意识伸手接了下,用掌心拢着顺滑柔软的猫身。防止它不小心会掉下去般。最近大橘又吃圆润了,起跑跳跃的动作都不再那么矫健。和刚来时的腼腆、认生截然不同。“喵呜~”大橘似乎是知道自己的手感非常好,用脑袋轻蹭林倚白的手臂, 大眼睛可爱地盯着他看。相处那么久, 林倚白几乎是即刻便懂了它的意思, 抱着它起身边往外走边道:“怎么了?你的小主人最近不在。”“小橘?”穿着睡衣的言千黛出现在书房门口,正在找猫。林倚白当即关灯, 出了书房道:“在这里。”他把猫递给言千黛让她抱在怀中,将平日里偏沉的音色放柔了:“Baby, 怎么还不睡?”“就是有点担心……所以有点睡不着。”言千黛秀气的眉尖极轻微地蹙起, 她手上摸着大橘的脑袋,道, “刚刚又看见小橘也没有睡,就打算跟它玩会儿。”“谁知道一眼没看见, 它就跑这里来了。”“别担心。”林倚白抬手微握她的秀肩, 与人回卧室, 轻声安抚道, “没事的。”可闻言,言千黛却表现得更加担忧了, 她侧首看着林倚白确认般地问道:“老公, 你说小宝贝……会不会被小非吓到啊?”林倚白认真思量片刻, 底气突然就不是那么的足:“应该不会吧。”言罢他又让底气稍显足够的补充道,“上次小非状况不太好把他锁在卧室,小朋友都没有害怕,这次肯定更不会了。”言千黛觉得他说的有道理,胸口提着的那口气稍松。“对了Baby,我刚才确认晚上的宴客名单,发现上面还有陈谭渊,”林倚白眉宇轻蹙,不太理解这点似的,说道,“我并没有邀请他。”“所以应该是小非私下给陈谭渊发的邀请函。”“嗯?”闻言言千黛也有些疑惑,“小非想做什么?”林倚白大概能猜到,因为他和言千黛都简单了解了陈家对岳或做过的事。他凌厉的眉目泛起只对外人的冷淡,语气却是对孩子无下限般的纵容,道:“算了,随他去吧。”“他肯定有分寸。”凌晨过后,林家终于关了所有的灯光,陷入和夜色融为一体的灰暗。*“Darling,你知道我的成年礼宴会,除了爸爸妈妈的好友和商业上的合作伙伴,”林是非握住岳或的手腕,贪恋地来回摩挲那截瘦削可却并不显柴的、白腻如雪的腕部肌理,语气黏着似是含了黏糊糊的糖浆般,“以及一些和我们差不多的同龄人,还有谁吗?”关于林是非的成年礼,家里半月前就商量好了。因为他十岁时被林倚白狗急跳墙的竞争对手绑架,差点酿成不可挽回的悲剧。自那以后,为保护他的人身安全,林家便很少对外公布关于林是非的信息。除去和林家来往确实密切的友人与合作伙伴,国内几乎没有人知道林是非这个名字的父亲就是林倚白。除非他自己说出来。就像刚回国的那段时间,林是非和岳或一同回陈家,陈铭川问他父母是谁,林是非直接回答时那样。如今他终于长大成人,并早已有了自保与保护人的能力,也就没必要再藏着掖着。为了让别人确切地认识到林家的小少爷都有谁,林倚白他们就打算在林是非成年这天举办一场成年礼的宴会。上个月岳或成人时,他们也是说要办。但岳或在人多的时候很容易紧张,更别提还是在把他当做主人公的情况下了,他目前确实还没有很好的、和很多陌生人游刃有余相处的能力。所以那次才就只在家里过了生日。而给林是非举办的宴会,岳或当然会去,并会以极其重要的身份出席。但他顶着的不是宴会场上的“主角”头衔,哪怕周围人多,他也不会太无所适从。而且林是非会一直陪着他,不会让他觉得不安,所以这场宴会便很轻松地定了下来。“……嗯?”岳或眼眸微微眯着,天花板上的精致吊灯照进他的眼底,在他眼球表面浮着的清浅水雾中映出晶亮的光,让他有点看不清东西。他缓了好大一会儿才彻底反应过来林是非说的话似的,重复着问道:“还有谁啊?”林是非握着岳或手腕的指节轻点他的手背,转延向上,进而轻微却又极其强势地嵌入他的指缝,按压着那只骨节匀亭的手与之十指相扣,柔软的红色丝带同时停留在二人相握的腕间,带给人触目惊心的美视盛宴。“虽然这种时候提这些很不好,但是稍微、简略地说一句也没关系。”明明话题是他自己挑起的,但林是非的话语中却明显攀爬上了不可磨灭的戾气。意识到岳或此时就在他的手中以及怀中,谁也抢不走,他的负面情绪才转瞬即逝般地如数消褪,俯身将染着温热呼吸的唇,印在岳或的唇瓣之上,“还有姓陈的那个傻逼,他可能也会来。”“嗯……啊?”本要随口应答的岳或眼底霎时清明了一瞬,犹如受过委屈而产生的泪雾都被逼退了些许。他抬眸看着林是非近在咫尺的面容、眼睛,先顺着人的舌尖深探和他接吻,被放开后才糯着微哑的嗓音说道:“是爸妈邀请他的吗?”“不是。”林是非道,“是我。”岳或颈间的小地球仪项链藏进他右边的锁骨窝里,在灯光的照耀下,折射出钻石独有的星光般的碎闪。林是非的视线肆无忌惮地将岳或从头打量到尾,几乎是一字一顿地道:“我要让他死。”语气跟态度都认真得令人止不住地心惊。“啊?你不要……嘶!”岳或立马单手抓住林是非的肩膀便要起身打算和他谈谈,可由于起的太猛他身体瞬时微僵,先不自主地犹如牵扯到伤口般地嘶气,急得脸和脖子都红了满目,甚至连眼圈都红了。他赶紧努力甩开林是非和他十指相扣的手,去抓他另一只手的手腕,赶紧道:“宝贝先不要闹……林是非你不要冲动,不可以情绪太极端,你要是把他打死了你一定会被抓走、会偿命的。宝贝我们不要这样好不好?”林是非抿唇,并不言语,他只是看着自己刚才被甩开的手。岳或都要哭了,抓住人手腕的力度却识趣地缓慢松开,让他能够继续自我活动,不妨碍人做事,方才二人十指相扣的手势也完美复原。没有被拒绝、没有被远离,以及对方需要的安全感都被重新填满赠予。他牢握林是非的手,放在心口让他细细感受自己极为有力的心跳,另外那只手便仍然、紧紧地抓住他的肩膀,而后身体前倾凑上去亲吻他的唇,几乎是安抚着低声道:“林是非,宝贝……我们两个好好在一起,外人不可以‘插足’的。”诱哄的意味很明显,他在向林是非表达最真实、最渴望他们未来会越来越好的向往情绪。林是非理应为了岳或变得更好。他低哑着嗓音应:“好。”“好,Darling……别担心,别怕,我有理智,不会冲动,不是真的让他死。”林是非去追岳或的唇,出声再次强调,“我只会和星星在一起——永远。”他与人相握的手暂时分开,转而去抚岳或的后颈肌理,把他往自己怀里轻按,这样便可以更亲近、更深入地接吻。岳或身体没忍住后退,不知何时挪蹭到床头,脊背便自然地紧靠上去。他绑着红色软丝带的腕间垂着丝带的蝴蝶结小尾巴,总是在不经意间触碰到肌理,有些痒。林是非问道:“Darling,可以了吗?”闻言,岳或有些慌张地眨了眨眼,喉结更是没忍住上下轻滚出细微的动作,但他还是很轻很轻地点头应允道:“可以。”他软得像个最没有脾气的毛绒绒小动物,真的好想让人狠狠地上手揉他的脑袋。……甚至是狠狠地欺负。而在话音落地的瞬间,林是非便愉悦地低笑出声,眼底却潜藏着岳或未曾瞧见、不可窥探的犹如深海般的“恶劣”之欲。他故意逗人玩似的在人耳边缓声说:“谢谢星星。”而后林是非直起脊背,腰身劲瘦,抬起胳膊开始动手拢起方才只是随意凌乱散着的长发。他捆头发的举动熟练又轻巧,只不过是三两下,便把那满头的黑发扎入了再简单不过的发圈中。林是非指节有些潮湿,右手方才又沾染了瓶身印有“lubricant”字样的“透明洗手液”。当纤长的手指在发间向前向固定几个来回,便犹如最粗略的发梳那般让头发些许整齐、又些微凌乱的定了型。洗手液便也紧跟着有些留在上面,像发型喷雾的定型剂似的。在灯光的照射下,莫名惹人瞩目。岳或竟然看得呼吸都下意识微屏住了。JK制服的短裙摆遮挡了林是非大腿下的美妙景色,只留出引人遐想的无限空间。林是非单手桎梏住岳或的腰身,将他紧紧地拥入怀里,先勾引人似的问道:“Darling,你想掀开我的小裙子吗?”“……”被这么直白询问的岳或当即抿唇瞪着眼睛看林是非,脸颊红得似能滴血,根本回答不出来。这哪里好意思啊。他真的还没有进化成变态……吧。林是非挑眉:“想不想?”岳或小声立即:“想。”“OK。Good,”林是非轻笑出声,而后毫不羞耻地把自己的裙摆递给他,在人耳边用情人间呢喃的音色说道,“Darling,现在……Foreplay ends”…………“不行啊倚白,我还是觉得睡不着。”林家别墅里主卧的大灯第五次被打开,特别亮堂。言千黛从**坐起来,静默片刻后,她实话实说地评价起自己的亲生儿子,说道:“我真不觉得……小非有分寸。”其实林倚白也睡不着,他一直在不自觉地思考林是非从小到大的表现。从懂事起,林是非便完全不懂得分享,让他交朋友跟其他的小朋友同享玩具,哪怕只是一颗糖果,他都会冷脸说:“No。”以此表达严肃的拒绝。等年龄再长一些,别说有所好转,林是非的领地意识反而更加强烈,好多次甚至只是因为家政阿姨去他的房间正常打扫,他都会表现得特别生气。要不是林倚白跟言千黛留出更多的时间陪伴他,再加以耐心地教导,他现在肯定都不会让任何人进他的房间。然后就是他遇见岳或,他第一次生出了无法控制的、对人的控制欲与占有欲,而且还精准地付诸了行动。他在只有十岁的时候就敢把人“绑”回家,还不让他出门。而自那往后的八年里,林是非为了让自己变得正常,终于不再“我行我素”。他认真地听着父母说的那些全是为他好的话语,不再严肃地表达“No”,而是“Yes”。他努力地和自己的心理医生苏尔谰交流,四年里有上百条的记录音频,且每条音频的时间都在半小时以上。林是非从最初说的:“我不懂,也不想懂,我为什么不能得到他?他就是我的。”到中间的转换措辞:“他可以拥有自己的空间……可他就是我的啊。”再到最后,林是非开始很谨慎地收敛起自己的阴郁,完整地表达最好的一面:“他当然可以拥有朋友,拥有自由。我会尊重他——隐私、情绪、所有。”“我会爱护他——精神、身体、一切。”“但他仍然只能是我的。”虽然他的偏执念头在“逐渐向正能量完善”,可他对岳或只能是他的这点一早就认定了那一定是事实,从未有过片刻更改。而且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原本只是想和人做朋友的友情感观,也迅速地得到了爱情的转变。向更深的执念滑去。他的感情是极其浓郁的,因此才需要时刻地直白表达、甚至是宣泄才不会憋出毛病。而这些只在精神上爱远远不够,所以……“我突然也觉得他不会有分寸了。”林倚白跟着坐起来,面容莫名深沉。闻言,言千黛顿时觉得有些心慌,忙道:“那怎么办?”林倚白思忖片刻,没有办法地想办法,不确认提议:“给小非……或者给小朋友打个电话?”而用手机尝试联系岳或跟林是非的,不止是他们。大约过了几个小时,国外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已经老老实实工作了一上午的苏尔谰下班,打算去吃个午饭,他拿过手机随便看了眼时间,就忽而惊觉——国内今天是10月2号。而那边的时间此时大概是凌晨……已经是早上五点了。不知道为什么,苏尔谰突然觉得头皮一阵不受控地发麻,顿时呲牙咧嘴的五官紧皱。随即他先试探性地点开林是非的聊天框,编辑信息、发送。SU:【Lin,生日快乐。】SU:【你们那边现在……好像才五点吧,是不是还在睡啊?】没有人回复。平常早上五点的时候林是非也不会回消息,但今天苏尔谰就是不相信他在睡觉。而后,他又转移阵地找到岳或的聊天框,直入主题地编辑发送信息。SU:【小可爱,你不会没听我的,今天跟林在一起呢吧?】SU:【一分钟没回。】SU:【三分钟没回。】SU:【……】SU:【十分钟没回。】SU:【……OMG,我的天呐!完了完了完了[惊恐捧脸.jpg]】—夏天亮得比较早,国内的天已经显出了白昼的独有色系。庄园某间卧室中的落地窗没拉,能被完好地窥探到外面的如数天色,但和房间里开了整夜的灯光相比,此时还是不太显眼。岳或送给林是非的画,由于还没有装裱起来,防止弄皱而被小心地放在床头柜上。画中的男生依然表情纯真,他手腕与脚踝上被系着的红色礼物丝带,没有被人拆解,依然完好无损地彰显着这幅画作的完整度。“星星为什么要画出这样这样一幅画给我?”林是非从身后牢固地拥着岳或的腰身,指节把玩似的绕起、此时绑着他手腕的蝴蝶结的丝带尾巴,他刚才专门把岳或左手腕的丝带拆下来,绑住了他的两只手,微潮的丝带和附着薄汗的白净手背相绕,颜色搭配赏心悦目,真的太美了。林是非紧挨着几乎趴在枕头里的岳或耳畔,提醒道:“Darling,我的每一句话,你都要回答。”“……”他们今天就像两个“互殴的仇人”,岳或被教训惨了,他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此时还因为没有人哄他而哽得喉头发疼,根本说不出只言片语的废话。可他的眼泪却在替他将所有的委屈都诚实地诉说而出,枕头都恨不得要湿半边,他用此时只能发出抽噎的嗓音以此代表他在爆粗口骂人。林是非道:“回答我。”“……”岳或抬头,眼睫毛被泪水黏连成湿漉漉的一片,他努力地伸手想去够床头柜上的手机,可林是非在察觉到他的动作后却更紧地桎梏着他的腰,明确地告诉他不许远离他。岳或的身体顿时止不住地发抖战栗,像极其害怕什么似的,伸出的手指节都下意识地往回蜷缩了,并重新把脸埋回了枕头里,而后便似乎有更委屈的哭声从底下隐隐地传出来。岳或想不明白,苏尔谰作为林是非好几年的心理医生,肯定会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而且上次他还警告了自己呢。那今天他不就应该给自己主动打个电话、或者发个消息吗?但岳或等了快六个小时,他的手机、又或林是非的手机都没有丝毫的动静。犹如他们被遗忘了。“星星不打算理我……是这个意思吗?”林是非用几根指节捏住岳或的下巴轻掰,让他扭脸只能看着自己,平日里便很是深邃的眉眼更多了两分沉。闻言岳或瞳孔微闪,当即轻摇头,他眼底的新泪便随着这股动作更快地坠下,滴落在林是非捏他下巴的指节上。是温热的,更是美丽的。“那你要不要回答我?”林是非吻去他脸上的眼泪,轻声问道。岳或幅度很小、但却很迅速地点头。“……因、因为,”由于受过太久的委屈而伤心哭泣,还没人哄他,他的声带像是被沙石磨损过,沙哑得几乎不成样子,但其中却又带着明目张胆般地“能不能哄哄我”的意味,犹如撒娇软糯得要命,“画中的人是我。”“画外的人还是我。”他带着哭腔,鼻音浓重,语气却很坚定地表达,“我永远属于你。”“Good,”得到精神满足的林是非眼底蔓起愉悦,毫不吝啬地夸奖,“Darling,星星,你好棒啊。”岳或继续掉眼泪,回答他的每句话:“……嗯。”“Darling,刚才是想要拿手机吗?”林是非用指节轻微地摩挲他的脸颊,“那我帮你拿过来好不好?”岳或胆战心惊的“嗯”还没从鼻腔深处发出,便见林是非果然没骗他,伸长胳膊把他的手机给拿了过来。林是非在他眼底尝试性地按亮手机边缘的开屏键,可屏幕却没亮,完全没动静。岳或脑子不够用了似的,有些犯傻地盯着他、不知道是不是坏掉了的手机。“啊,”这时,林是非慢条斯理地为他解答,说道,“手机是关机的,打不开。”他侧首看进岳或湿润一片的眼底,像个好人似的说道:“怎么办啊,Darling?”随后,林是非的吻轻柔地落在岳或眼角,吮去他的泪,又像个坏人似的说:“没人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