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思不由大喊了一声:「等等!这个不能杀!」那海盗头子看了看蔡仲青的仆从衣裳,怀疑地问:「莫非他也是什么皇亲国戚?」蔚王单船出海的消息他还是有管道才知道的,哪个贵族出门不是带一大堆随从,像这次这么简单的机会简直是天上掉下来,还白送了一个宰相之子,应该不会再有了吧?难道上天真的要把亏欠了他冯大金牙几十年的,全在今天补回来?李文思道:「他是本王的厨子,做饭的手艺极好的,吃过他的饭,本王宁可饿死也不想再吃别人做的了,你若是把本王饿死了,莫非蔚王府还会给你们赎金?」海盗头子一想也是,就算蔚王饿不死,饿瘦了一点,朝廷恐怕也要找他算帐。他看了蔡仲青一眼,不敢相信这年轻人有这么精深的厨艺。他们这群海盗里正缺一个厨子,原来那厨子烧饭难吃得要死,就算王府没人肯出钱赎他,留着他也不错。蔡仲青见着大夫死在他面前,正心神恍惚,以为自己也将命丧于刀下,没想到王爷竟然肯开口救他,他向李文思看去,李文思的脖子上已出现一道血痕,见他看向自己,似乎感觉不到脖子上架着的刀,还微微朝他点了点头。蔡仲青还以为王爷对他毫不在意,没想到生死关头,他竟然还会为自己说话,可见自己在他心中,并非无足轻重。他不由心情激**,只觉得面前若是刀山火海,只要和王爷在一起,也没什么了不起。海盗们将他们三个人绑了,从大船上吊下去,弄到了一艘小船上。因人手不足,李金牙要分派一部分人开船,他自家那艘海盗船里人手更少,若是这三人登船,恐怕要出意外。那海盗头子人称「冯金牙」的,便只让两个人在小船上看守人质,跟在他们这艘大船旁边。他第一时间就巡视了大船的补给,里面满满当当的物资差点没让李金牙笑疯。在海上,并不是所有的海盗都能混得开,特别是近几年鱼大当家掌握了这片海域以后,日子更难过了。冯金牙这一次打劫,主要目的还是这批物资,绑架人质要赎金还要和官府交涉,危险性大增,若是蔚王老实给钱就收,没有就不要了。当务之急还是应该把这艘大船改造成他的海盗船,然后再召集一批人马。冯金牙看了看天色,发现乌云在天边越聚越浓,便知今夜必然会有一场大风暴,下令开船,绕过这场风暴再说。将近傍晚,风越来越大,乌云笼罩着天空,几乎浓黑一片。李金牙皱眉,正在这时,又有人禀报,原处似乎有几艘大船往此处而来,似乎正是鱼大当家的船。冯金牙又惊又怒:「奶奶的又想黑吃黑?这姓鱼的怎么就盯着我不放?」这个时候,他不得不忍痛放弃人质。若是杀了人质,尸体浮在海面上,便有可能被鱼大当家知道是自己动手,绑架和杀人到底有些不同,他只是勒索赎金的话,蔚王碍于面子,还不会和他作对,甚至千方百计地要为他掩饰,但若是他杀了蔚王,怕是立时就将官府激怒,倒不怕官府能做些什么,海上从来不是官府能管的地方,怕是怕悬赏之下,众多海盗头子纷纷都要取他项上人头,到时连自己手下恐怕也会生出异心,犯不着,人要知足常乐。李金牙当下做了决定,弃了人质,两艘大船全速向北而行。李文思等三人不明白为何大船上的人忽然传令,让小船上的海盗跳水离开,但看到大船离他们越来越远,李文思松了一口气,让蔡仲青和他背靠着背,给他解了绳索。他发现蔡仲青也就是一开始差点死在海盗手上的时候惊慌了一下,后来就一直很安静,反倒是连海潮一直苍白着脸。在这一点上,李文思还是挺佩服蔡仲青的,连他都应对得不够男子气概。不过这人本来就野心勃勃,若是定力不够,怕是早就暴露了。李文思帮二人解了绳索。他们的小船地势低些,此时才见到有船只在追前面那艘海盗船,那船上悬挂的旗子图案是条食人鲨,一看便知并非良善,李文思心下打了个突:「好像是海盗在黑吃黑,我们得快走。」这艘小船就是一艘普通的小渔船改造成的,李文思不由庆幸自己以前出海的时候曾经学过划船,他力气在三人中最大,主动做了船夫。从天津出海以后,由于龙宫岛的方向依稀是东海往东南一些,船一直往南而行,李文思也渐渐觉得天气越发炎热起来,在海上不辨方向,李文思也就只能朝着远离海盗的方向划着。也不知过了多久,风浪越来越大,李文思让蔡仲青和连海潮到乌蓬里躲雨,蔡仲青却走到他的身边:「王爷,我来划船吧,换换手,待会儿风浪更急,到时再换回来。」李文思知道他的意思是让自己养精蓄锐,他颇有深意地看了蔡仲青一眼:「你的晕船症好了吗?」蔡仲青愣了一下,便知自己前几日萎靡不振被李文思知道,不知被谁传成了自己晕船,可这事根本没法解释,于是小声道:「已经大好了,多谢王爷关心。」雨水大颗大颗地落到两人身上,李文思便点了点头,把船桨交给了蔡仲青,示意他该如何划船。随后,李文思便进了只有一个乌蓬的船舱,里面还留着渔民的用具,一口铁锅,一张渔网,几个豁口的破碗,一支鱼叉,还有一小袋米。渔民在海上捕鱼,未能及时赶回去,可以刚捕捞的东西煮熟,暂时果腹。也不知这船怎地落入了这群海盗的手里,只怕原来的主人也已遭遇不测。李文思脱了自己的衣裳,给连海潮披上,连海潮正要拒绝,李文思已道:「我还要去划船,这衣裳若不脱下,也是要湿的。」此时风浪已越来越大,船身随时有倾覆的危险,李文思忙又回到船头接手,他练过的武艺里有千斤顶的蛮力,这船本身不大,要让船不翻还是足够,但雨水和浪若是打到船上,仍然会沉船。还没等他吩咐,蔡仲青便拿了船舱里舀水的竹筒,把进船的水倒出去。幸运的是,这场风暴终于在两个时辰之后停了下来,或许是卷向了别处,雨水也小了。李文思的手臂又酸又疼,他放下了浆,任由小船在海面上漂流。蔡仲青仍然在不知疲倦地舀着雨水。几乎是他划了多久的船,他就舀了多久的水。李文思忍不住道:「风浪停啦,你也歇歇吧。」「是。」蔡仲青答应了一声,却仍然舀了几次。李文思苦笑了一声:「在船上最重要的就是淡水,你还倒掉?」蔡仲青停了一停,说道:「连公子在船尾用锅接了雨水,王爷若是口渴,可以喝锅里的。」「还是连世弟想得周到。」「……是。」「我们要等到有船经过才有救,眼下就是我们三人相依为命,你不必如此拘谨。」「是,王爷。」李文思见他冥顽不灵,也没有再劝。雨完全停的时候,已到了子夜时分。这场暴风雨浇得极透,在船舱里的连海潮身上也被风吹湿了不少。李文思又累又饿,好在现在是在南方,天气炎热,即使身上湿透,也没有感觉到冷。问了连海潮和蔡仲青,两人都不会用渔网捕鱼,蔡仲青倒是会钓鱼,但却没有鱼钩。晚上黑漆漆的,三个人的声音显得十分清晰。李文思决定明天早上用缆绳绑住鱼叉试试。侥幸地从海盗手里逃生,又避开了暴风雨,照理说应该庆幸才是,然而大海茫茫,他们就这么漂流着,很可能渴死饿死,甚至绝望自杀,都没能获救,说不定还不如被海盗抓走,至少还会好酒好菜地伺候着。李文思苦闷地躺在船上,想着睡一觉第二天早上早些起来捕鱼。半夜隐约听到了肚子咕咕叫的声音,李文思不由有些好笑,但很快自己的肚子也叫了起来。毕竟劳累了许久,李文思很快就睡了过去。第二天迷迷糊糊地,隐约听到了连海潮的欢呼声。他睁开眼睛,阳光有些刺眼,他直觉地用手捂住了,半晌才适应过来。原来天已经亮了很久了。他坐起身,看向连海潮,连海潮的笑容灿烂,对他道:「王爷,你醒了?我们忙了一个早上,蔡师傅叉到了一尾鱼。」这就有鱼了?果然带上一个厨子是对的!李文思喜形于色,走到了船的中部,那条鱼只有一条手臂来长,在鱼叉上使劲扑腾。蔡仲青将鱼取下,反手将刀背在鱼头上一敲,把鱼敲晕,随后熟练地杀鱼放血。李文思从未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对杀鱼有兴趣,蹲在旁边看了半晌,道:「你这刀这么快,是哪里来的?」「回王爷,这是小人的家传厨刀,已经传了好几代了,一直用木盒子盛着。遇到海盗时我怕丢失,就把盒子扔了,用布包好贴身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