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清儿,小清儿!你在家吗?”谢芷清刚吃过午饭,正趴在案台上逗芙芙玩。郎潇潇呼哧带喘地跑过来,大力敲响他的房门,催命一样叫他:“小清儿,我有东西给你!你快开门呀!”芙芙吓坏了,一通乱窜,谢芷清赶忙去抓。他一边跟在芙芙屁股后面,一边扬声对门外的人说道:“来了来了,就来!”好不容易把芙芙放回兔笼,谢芷清摇摇头,笑着去给郎潇潇开了门。“小清儿,你的信!”郎潇潇把手里的东西啪地往谢芷清怀里一拍。说来也有点好笑。那些不能化形的狼经常会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这些完全智化的关系反倒没那么紧密。郎卅和父母、和妹妹感情都不错,但平时来往极少,走得都不近。郎潇潇自小便同塔尼斯一起长大,狼族内部的人都没怎么接触过,更别提外人。谢芷清来了之后,她像是找着个新伙伴一样,时不时往他这里跑。一来二去的,谢芷清倒成了这草原上和她最常走动的人。郎潇潇在他房里坐下,一会儿去逗逗芙芙,一会儿摸摸他房间里的摆设——她没见过这些中原人的玩意儿,看了一百遍还是觉得新鲜。芙芙对她不算亲近,还是怕怕的。她一过来,连水都不喝了。谢芷清看了好笑,制止了几次,无奈道:“你别吓它。”看郎潇潇实在闲不住,也只能随她去了。趁着郎潇潇到处乱窜的工夫,谢芷清拆了信仔细看着。是他父皇的字迹。信很简短,大致是说,公主想来草原看他,二皇兄放心不下,也想跟着一起来,时间没有定,先和他商量一下。谢芷清放下信,发了一会儿呆。郎潇潇闹够了,终于安静下来坐到他身边。“哎,你妹妹和哥哥要来呀!”她探头看了一眼,“好啊好啊!我们好好招待他们!是什么时候来呢?”“还不知道,要再商量一下。”谢芷清展开信,给她指指信上的字,“小妹年纪小,哥哥身体不方便,他们两个……”谢芷清想了想,苦笑道:“他们两个凑在一起,都不是能生活自理的人。”郎潇潇对那位中原的小公主有点印象,“我记得你说过!她年纪很小是不是?”谢芷清:“对,所以父皇不放心——派谁来护送都觉得心里没底。”郎潇潇不能理解,“这有什么不放心的?总有武功高强的侍卫嘛!而且我记得,小清儿你说过,你的长兄武艺就很高强,不是吗?他不能来吗?如果他也来的话,你们兄妹几个刚好可以在草原团聚啊!”“不行,皇长兄要在宫里帮父皇料理国事。”谢芷清莞尔一笑,“所以这个事情才麻烦。合适的人离不开,能离开的人不放心。而且安渝到草原的路途那么遥远,他们二人……我实在放心不下,还不如我回去探望他们,省得他们路上颠簸。”郎潇潇的小脑瓜装不下那么多国事家事,也并不能理解谢芷清一家人究竟在纠结什么。她嘟囔了一句“好复杂呀”便没再说话了。只是她闲不住,安静了没多久又想到了其他的话题。“小清儿,照你说,你和你那位皇兄是双生子,那你们是不是长得很像呀?”“很像。”谢芷清想了想,说,“小时候,连父皇都会认错我们。不过现在不会啦,皇兄比我……呃,稳重许多。”谢芷清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发。说起哥哥,谢芷清又有些惆怅。“真是放心不下他……”谢芷清托着下巴,怅然道。这个话题很快便揭过去了。郎潇潇性格跳脱,立刻又说起了其他的事情。“对了,小清儿!”郎潇潇赶紧拖了把椅子在谢芷清身边坐好,表情极为紧张,“小清儿,我跟你说!我今天过来是有事跟你说的!”她吃过午饭就急匆匆赶来,路上顺便截获了谢芷清的家书。“阿爹阿娘在给我物色婚配对象了!”郎潇潇大声说道。“嘘,嘘。”谢芷清笑着伸手,作势要去捂她的嘴,“你再大点声,整个草原都能听到啦。”狼族性格大大咧咧,并不觉得这个事情羞于启齿,郎潇潇扁扁嘴,说:“听到就听到,大家本来也都知道!我都18岁了,再不婚配,就没几年好活了……”谢芷清浅浅地皱了眉,疑惑道:“什么叫没几年好活了?”只是他这话完全被郎潇潇的大嗓门压过了。“我可不想随便找个人成亲!”郎潇潇苦着脸,“我想跟哥一样,自己找婚配对象。我也要和喜欢的男人成亲!”“……”谢芷清不知道怎么接这话,抬头看了看天花板,耳朵悄悄红了。郎潇潇想一出是一出,立刻拍拍桌子起身,嚷嚷道:“本公主要去找男人了!”谢芷清赶紧拦她:“哎,哎!潇潇!”没等郎潇潇推开门,房门便被一脚踹开。郎卅回来了。“找什么男人?”郎卅挤开郎潇潇,拧着眉毛惊奇地问道,“小丫头片子,别天天在那儿胡说八道。”郎潇潇朝他做了个鬼脸,又重复了一遍:“我就要说!本公主要找一个像小清儿一样好看的男人交.配!一起度过**期!”“你给我闭嘴你这个死丫头!”郎卅赶紧去捂她的嘴,“交.配交.配,交个鬼配!好听吗!”郎潇潇长大了,动作也敏捷极了,一个转身就躲开了郎卅。“交.配交.配交.配!”她“略略略”地冲郎卅扮鬼脸,“有什么不好听的?我就说!”之后就一溜烟跑没影了。郎卅管不了她,挥挥手没再说什么。再一扭头,谢芷清红着一张脸,手足无措地坐在椅子上,手指绞成一团。“……”郎卅走过去模摸他的头发,捂了一把脸,“郎潇潇嘴上没个把门的,你别……”郎卅说着这话都觉得不好意思,笑了。“你应该也能感觉到,我们狼族吧……”郎卅琢磨着措辞,“本质上还是兽类,她不觉得有些话不能说,所以……”不解释也就算了,越解释,谢芷清越不自在。他连忙摆手,说:“好的,好的,我知道,你别说啦……”郎卅也有点尴尬,他摸摸鼻子,主动换了一个话题,“郎潇潇今天怎么过来了?她每天都在草原上乱跑,闲不住。”“哦,哦!”谢芷清抓过案台上的信,展开来给郎卅看,说,“她来给我送信。郎卅,你来的正好,我正想找你商量呢!”*“哦,我明白了,就是说,谢芷月和谢芷风想来看你,但他们一个是年纪小的小姑娘,一个行动不便需要人照顾,所以你的父皇在护送人选上犯了难,想和你商量,但你觉得——”郎卅顿了顿,低声问道,“你觉得,你的皇兄和小妹往返一趟太过辛苦,所以你想,干脆挑个时间回安渝,想问我什么时候有时间,是这样吗?”谢芷清抿着嘴,点了点头。“懂了。小清儿,你如果想回安渝呢,自然是什么时候都可以,你不用特意问我,只要你想回去,我都可以空出时间陪你。但有一个问题——”郎卅把那封信收好装进抽屉,顺手捏了一把谢芷清的脸颊,“有个事不知道你考虑过没有。他们想来看看你,仅仅是因为思念你吗?”谢芷清歪着脑袋,疑惑道:“什么意思?”郎卅按按他的脑袋,笑着说:“想你肯定是一方面的原因,更主要的,还是想看看你在这里过得好不好、有没有被我欺负啊。”谢芷清有点呆愣,眼睛眨巴了半天,才傻乎乎地“啊”了一声,问道:“是、是这样吗?”郎卅学着他软乎乎的语气回答道:“是这样哦。”“……”谢芷清扯了扯耳朵,道,“你不要学我说话。”郎卅笑着揉揉他的脑袋。谢芷清想了一会儿,觉得郎卅的话确实有道理。他搓搓手指,又开始算起日子。“马上就是冬月了,太冷,要不还是等到开春……”他还没算完,郎卅大手一挥,找出纸笔唰唰唰写了几个字。【你们找两个嬷嬷随身伺候,护送的队伍交给本王,就这样。】写完又想到,这信是给谢芷清的父皇看的,对方是长辈,还是要带着点敬意。于是郎卅又补了一句落款:【本王书】谢芷清看了哭笑不得。他用指尖蹭蹭那薄薄的几页纸,看着上面的“本王书”三个字笑出了声。郎卅的汉字写得不算漂亮,几个字又大又圆,短短几行竟铺满了整页纸。然而谢芷清看着这猪圆玉润的几个字,倒是觉得心里那点纠结的小心情减淡了不少。郎卅说的也对。谢芷清平静下来想一想,自己一直以来确实太过在意皇兄的残疾,他总是觉得谢芷风行动不方便,如果自己能帮他解决,就不要让皇兄亲自动手。时间长了,就成了理所应当。谢芷清都忘了,皇兄也有自己的想法——皇兄现在的想法,就是来草原见自己,不怕行动不便,也不怕路途遥远。谢芷清抿嘴笑了笑,他拿起纸笔,照着郎卅的意思自己又写了一封信,之后将这两封信放在一起,交给郎卅一同寄出。郎卅叫来阿忒斯,让它明日将信送去驿站,又对谢芷清说:“如果是我的人,从草原去安渝,七日即可。接他们过来,大概半个月。时间你们自己安排,确定了通知我就行。”谢芷清腼腆地笑了笑。他伸手抓住郎卅的手腕,指腹在上面刮了刮。谢芷清一向爱笑,但相处时间久了,郎卅也能分清哪些笑容是礼貌的、客套的,哪些笑容是发自内心的。他看着谢芷清的笑容,忍不住又捏了捏他的脸。谢芷清笑得傻兮兮,圆溜溜的眼睛弯成了月牙。他把另一只手也盖上了郎卅的手腕,两只手圈住那人的胳膊晃了晃,撒娇一样。郎卅垂眼看了看,对谢芷清的这个小动作很受用。他清清嗓子,说:“到时候安排我的贴身侍从过去,就上次跟我一起去安渝的那些人。你放心,绝对安全。”谢芷清用力点点头,表情巨诚恳,“我知道,我放心的,可放心了!你很靠谱,我知道的。”郎卅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说:“嗯,本王最靠谱。”这时候,门外的阿忒斯顶开了门。它摇着尾巴走到郎卅身边,甩了甩耳朵,又后退两步。紧接着用头顶狠狠撞了一把郎卅的大腿。之后趁着俩人都没反应过来,赶紧叼起那两封信,又跑了。“哎,这个狼崽子!”郎卅气急败坏就要追。本来挺正常的一个场景,谢芷清根本没多想——郎卅和阿忒斯一直都这么打打闹闹,再正常不过了。直到郎卅揪着阿忒斯的耳朵折回房间,谢芷清才琢磨过味儿来。他走过去拍拍阿忒斯的头顶,又拽拽郎卅的衣袖,低头笑了。这次还品出了一点甜味儿。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