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草原又在下雪, 雪花不是很大,但是一直没停,地上也积了不少雪。谢芷清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靴子上沾了不少雪花。走到秘密基地前面的悬崖边时, 谢芷清伸长脖子往下看了看。按理说,郎卅听觉那么好, 应该能听到他的脚步声, 只是下面一直没个动静, 谢芷清甚至有点怀疑,郎卅是不是已经离开了。但还是决定先下去看一看。之前没修好的小台阶终于也修好了,只是估算距离的时候算岔了,最后那两三级台阶明显比上面的更高, 谢芷清走了好几遍, 还是不习惯,这次也和之前几次一样脚底打滑, 踉踉跄跄地从台阶上冲下来。谢芷清“哎哎”几声, 心里还担心着会不会因为踩了雪而滑倒。随着一声低低的轻笑, 他落进了熟悉的怀抱。“郎卅!”谢芷清笑着扑进他怀里,“原来你在呀!”郎卅用双手紧紧拥住谢芷清, 低头问道:“怎么过来了?”边说边揽着谢芷清的腰走进了小山洞。看起来郎卅已经在这儿待了好一会儿了,柴火燃得旺旺的,山洞里温暖又明亮。然而除了那一摊柴火外, 这山洞里既没吃的也没喝的。“你在这儿发呆啊?”谢芷清笑道。郎卅也懒洋洋地笑了笑,没回答, 只含糊着应了一声。过了老半天, 郎卅才抬头看看外面, 开口道:“外面的台阶修得不好, 回头我重新弄一下,每次看你走上走下,我都怕你摔了。”“没关系啦。”谢芷清坐到他身边,用手指戳戳他的胳膊肘,小声说,“我知道你在这里,所以……”再之后的话他不好意思说了,郎卅却明白。他知道郎卅就在这里,知道只要郎卅在,他就不会摔倒——只要郎卅在,就一定会接住他。郎卅拉长声音“嗯”了一声,点点头,道:“也是,那行,那就不折腾了。”两人安静坐了一会儿,谁也没说话。后来,还是郎卅先开了口。“塔尼斯又出去了。”他把双手撑在地上,是很放松的姿态,说道,“不知道去哪儿了,可能是去找郎潇潇了吧。”“哦哦,我说呢。”谢芷清恍然大悟,“难怪今天早上没有来找阿忒斯出去玩。”郎卅无奈道:“狼随主人,塔尼斯心也大得很,整天就想着出去玩。阿忒斯像它那么大的时候,都知道帮我牧羊了。”“哎呀,你是狼王嘛。”谢芷清轻轻靠着郎卅的肩膀,说,“她又不是狼王,想的东西肯定没你多,也……”话说了一半,谢芷清不知该如何继续下去。他思考了一会儿,比划着说:“总之就是,她年纪小,经历的事情、接触的人,远远没有你多,所以……肯定有很多事情是她没有想过的。”谢芷清强调道:“不是不想了解,是根本没有想过要去了解——郎卅,我说的对吗?”郎卅却摇摇头,“这些不是理由——小清儿,我问你,你与她同岁,这些事情你会考虑,她为什么不能呢?”谢芷清语塞。他只能摇摇头,安慰道:“或许……可能真的是巧合呢?”他偷看了郎卅的调查资料。萧齐真毕竟是骈阳国的皇子,总不可能小道消息满天飞,郎卅的侍从打听了半天也只打听到一点点人尽皆知的事情。而这个“人尽皆知的事情”,偏偏叫人心焦得很。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这位皇子并没有娶过正妻。而在今年六月份的时候,他身边的一个小妾死了——生老病死,不足为奇;他们这个年代,皇子纳妾再正常不过了。真正让人奇怪且担忧的是,这个小妾是萧齐真身边去世的第三个女人。一人如此是偶然,两人如此是巧合,三人如此,实在显得过于诡异了。对郎潇潇这种没有感情经验、心智单纯如一张白纸的人来说,拥有这种过往的萧齐真,绝对不是良配。郎卅耸耸肩,道:“是不是巧合,谁又知道呢。算了,不管她了,郎潇潇那个脾气,我说了她也不会听,总之到时候把这些事告诉她,其余的,各人有各命吧。”他甚至还有心情开个玩笑,“各狼有各命。”谢芷清也跟着笑了笑。他忽然想起郎潇潇曾经问过他的问题。好像就是不久之前,郎潇潇才问过他爱不爱郎卅,问他爱情是什么,又没头没脑地问他恨不恨郎卅。谢芷清隐约能理解她这种想法的来源,但老实说,即便是现在,他也有过这些方面的想法——他从来都没恨过郎卅,一丁点都没有,在他们这段感情最开始的时候,他对郎卅甚至心怀感激。感谢他拯救了他的国家,感谢他事事为自己着想,感谢他为了这场和亲所做的一切。也正是因为这样,当时郎潇潇提出的这个问题,实在问得他一头雾水。谢芷清转念一想,至少在这件事上,郎潇潇比他想得更多。他把这件事讲给郎卅听,只隐去了“恨不恨郎卅、恨不恨这段亲事”的部分,安慰道:“潇潇也不是什么都不懂,她可能比你想象的要成熟些呢!”郎卅还真不知道这件事,此刻听谢芷清说都有点不敢相信,“这是郎潇潇那个疯丫头能说出来的话?”谢芷清笑着锤他,“不要老是骂她啦。”郎卅摇摇头,表情夸张地撇了撇嘴。他们不再继续讨论这个问题,只是安静地靠着坐在一起。郎卅这几日确实因为郎潇潇的事情很是苦恼,现在虽然事情没有解决,但有谢芷清在身边,他竟觉得心情奇迹般地变好了。他捏捏谢芷清的耳垂,终于发自内心地笑了。见他终于笑了,谢芷清也不再担心,他摸摸自己的鼻子,不好意思道:“我今天偷看了你的资料,关于萧齐真的那些。”郎卅侧头看看他,说:“你看算哪门子偷看?我的东西你想看就看,我没有什么是不能让你知道的。”谢芷清抿着嘴笑了笑。郎卅又说:“我的东西就是你的——我对你毫无保留。”谢芷清的头垂得更低了,那片熟悉的阴影又从他的耳垂缓缓爬到了脸侧。郎卅清清嗓子,倾身过去吻住他。山洞里燃烧着的柴火把谢芷清的侧脸映得微红,他闭着眼睛,表情很乖。郎卅伸手抱住他的时候,他也主动环住了对方的腰,老实地让那人把自己抱起放在大腿上。郎卅咬住他的舌尖时他躲了一下,低头说道:“还没到晚上呢……”“白天就不可以吗?”郎卅低头寻找着他的嘴唇,反问道,“没人规定只有晚上才可以吧?”谢芷清说不过他,扭头不再回答。他的睫毛扑闪着,羞怯又大胆地主动着。他碰碰郎卅的唇,声音几不可闻。“白天也、也可以吧……”混乱间谢芷清感觉头发一松。他面前睁开眼睛看看,原来是发簪被郎卅取下来了。“小清儿……”郎卅在他耳边呢喃着叫他的名字,又低头去吻他湿润的眼皮。谢芷清呜咽一声,不再去看他如何摆弄自己的长发。如墨一般的黑发在郎卅手里绕了几圈,那人不知从哪里学来的技巧,简单几下就将他的长发重新束好,随后从自己的胸前摸出个东西,固定好了那一头长发。谢芷清无暇在意。他抱紧郎卅的肩膀,下巴靠在上面,双目失神地微睁着。先前郎卅点燃的那一堆柴火逐渐燃尽,随着外面天色渐暗,小山洞里只隐约可见两个人影。那白皙纤长的手指死死抠着另一人的肩膀,过了许久才终于放松,留下一连串浅浅的抓痕。谢芷清再睡醒时,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了。他身下垫着郎卅的披风和外套,身上盖着自己的衣服。柴火的余温还在,山洞并不太寒冷。他紧了紧身上披着的衣服,出声问道:“郎卅,你在哪里?我看不到你。”与此同时郎卅出了个声,脚步声也立刻传来。谢芷清又被他好好地抱进了怀里。“本来想再找点树枝点个火,”郎卅说,“结果上去一看,外面雪太大了,树枝都是潮的,一时半会儿生不起来。”谢芷清的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软糯鼻音,道:“不用再生火啦,反正你看得到。”“你不冷吗?”郎卅问。谢芷清动动手脚,说:“不冷。”郎卅伸手摸了摸,小皇子的手脚当真一片温热。“这倒是奇了。”郎卅新奇道,“在房间里有壁炉和暖水袋,你的脚都还是冷冰冰的,怎么到了这荒郊野外反到暖和起来了?”谢芷清抬头看看他,在狼王殿下看不到的地方偷偷露出鄙夷神色。那当然是因为,比起那些东西,还是郎卅的身体更温暖啦……谢芷清撇撇嘴,在心里暗戳戳地抱怨着郎卅的不解风情。不知道是不是心事憋了太久,终于说出来后轻松许多,又或者是方才在秘密基地胡闹的那一通也发泄了郎卅的坏情绪,总之从小山洞里上来的时候,郎卅的心情肉眼可见地转好。他同以往每次一样,背着谢芷清走在回家的路上。“小清儿,后来我又想了想,”路上郎卅主动开口说道,“我觉得可能是郎潇潇平时给人的感觉太不靠谱了,所以我总是觉得她只会闯祸。也许你说得对,她也有她自己的想法。所以我想,我就先不要设想这些了,等她回来,有个机会好好聊聊,再看看之后的打算。”谢芷清在他背上点着头,说“好”。之后,郎卅又说:“这两天因为她的事忙活了挺久,明天开始不管了!”谢芷清又笑,道:“狼王的工作真是随心所欲啊。”“哎,对,就是随心所欲。”郎卅把人往上托了托,“反正没人管得了我。”说着他又低声骂了一句:“要说起这点,那个死丫头的性子还真是像我。”谢芷清哈哈大笑。今夜天气很好,月亮又圆又亮,皎洁月光像是有了温度,照得谢芷清暖呼呼的。谢芷清趴在郎卅背上,时不时抬头看看天空。草原的夜晚总是一片黑暗,除了月光之外,再也没有其他能够照亮夜晚的光亮了。可这样的黑暗如今却能带给谢芷清无尽的安全感。他用侧脸蹭蹭郎卅的肩膀,心想,如果有狼王在,即便面前一片漆黑,他也不觉得黑暗。谢芷清搂紧郎卅的脖子,欢喜道:“月亮真好看!”“啊。”郎卅不明白话题怎么就转到了这里,但还是顺着他的话抬头看了一眼天空,说,“今天的月亮好亮。”“嗯!”谢芷清碰碰他的脸,在他耳边小声应了一句。那晚睡前谢芷清习惯性地伸手去拔簪子——这一下才发觉手感不对劲。他连忙跑到梳妆台前坐下,对着铜镜一看才知道方才郎卅在他头上鼓捣着什么。原来,郎卅给他换了一只簪子。谢芷清拔下这只簪子,放在手中仔细端详着。是一根绿檀木发簪,谢芷清攥在手里摸了摸,心里开心得紧。他把新发簪好好放在梳妆台前,小跑着回到**掀开被子躺了进去。“嘿嘿!”他冲郎卅笑,笑容傻乎乎的。狼王故作嫌弃地推了一把,很快又把人抱进了怀里。又是一夜好梦。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