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比这条信息早一点的新闻是荷一港口被军方带走的消息, 一看就是偷拍，画面模糊不清，只能看到几名持枪的黑衣人带走一名少年, 少年的脸掩映在明暗交替的光影中, 连五官都无法辨认。但图片的左上角隐约能看见荷氏飞舰的标志, 加上新闻标题劲爆吸睛：#惊！荷氏董事长今日被军方暴力逮捕#。消息刚一发布，立刻引来无数网友围观。No.1 楼：怎么回事, 荷董是指荷一小甜O吗？他不是在军方参与项目，怎么会被暴力逮捕！No.23 楼：假新闻吧, 我不信！No.45 楼：技术人员，已经鉴定照片没有作假，拍摄时间应该在今天早上！No.87 楼：WOC, 是真的，我早上在港口，看到军方的车子离开，应该都佩了枪，吓死个人！No.354 楼：我不信，只不过从荷氏飞舰上带走个人而已，样子都看不清楚, 怎么确定是荷一小甜O！No.543 楼：他没做什么吧, 之前那些事情都澄清了，现在军方不是在抓星盗吗, 总不会他跟星盗有关吧！No.2345 楼：有没有官方出来声明一下, 这到底怎么回事啊！……短短两分钟, 消息冲上热搜, 被各路大V转发, 各大社交平台瞬间陷入瘫痪。苏彷眼眸微暗。手机很快通过临时搭建的未知网络收到来自蒙晔的信息：“新闻是有蓄谋发布的, 不是什么偶然报料，我还没查到发送地址，如果没猜错，应该是军方所为。”军方？苏彷划拉着手机的手指微微一顿。这么说任静嘉不在军方咯？……温煦远？他想干什么？他还没想明白，又一条热搜窜出来，压过了刚刚那条。#姜令直播#。姜令？苏彷环视四周，见温煦远那些手下百无聊赖地在厨房找吃的，忙低声喝止仍在故意大声玩游戏的三人，给他们看手机内容。调低手机音量，大家头抵着头，纷纷屏住了呼吸。画面里出现了姜令憔悴的脸。她穿了一身黑色丧服，发丝间别着小白花，脸上眼窝深陷，是一副痛失至亲的模样。她面对镜头，首先郑重地鞠了一躬，起身时，眼眶红起来，声音也不由得哽咽：“各位观众，今天，是卡门星朱丽娅酒店爆炸一星期的日子，也是我父亲姜柏息先生的头七，很抱歉因为我家的私事占用公共资源，但父亲枉死，我身为女儿，一定要为他讨回公道！”苏彷眉头紧皱，看得出来，姜令在努力维持平日父慈女孝的形象。姜令在网友心中，可是比姜怠更适合继承家业的后候选人，如今姜家虽败，但话题度不减，直播开始一分钟，无数网友便涌了进来，弹幕把屏幕遮住，几乎看不清姜令的脸。苏彷默默将弹幕关闭。姜令：“众所周知，朱丽娅拍卖会上，荷氏董事长曾与我父亲起过争执。自荷氏老董事长荷鹏飞先生不幸离世后，荷一将怨恨都撒到我家头上，他与我父亲的关系每旷愈下，争执不是一次两次，其中不少次闹上热搜，大家也是有目共睹。朱丽娅拍卖会上，荷一终于忍无可忍，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炸毁了整个酒店。”“目前卡门星的情形，大家都很清楚，那里星盗云集，荷一正是那里结识了格鲁尼娅星盗团，有人目击到他进入格鲁尼娅星盗团的驻地实验室，我有充分的理由相信，他正是在那里搞到了大量□□。”“此次爆炸，不是单纯的两个家族之间的斗争，而关系到星系每个公民的生命。如今战争一触即发，而我们的实力远不如斯图亚特星系强大……”“刚刚得到消息，军方已经逮捕了这名战争犯，希望军方严惩凶手，不要让战争毁掉我们宁静的家园！”她说完了，抹着眼泪再次向观众鞠躬。中间有些话她刻意省略了，但观众都心知肚明。荷程慧不小心触到手机，打开了弹幕，果然，网友已经疯狂。【又蠢又坏！他到底怎么想的，在中立区杀人，真是没脑子！】【看学术研讨会的视频就知道他没脑子，只知道死读书，滚出星系去！】【怕是跟星盗有什么交易吧！我承认，今天以前我还是他的粉丝，刚开始还为他说过话，现在只觉得恶心！】【是不是怕在星系地界杀人曝露自己啊，好恶心！】【话说两家真有那么大仇恨吗？当初他家飞舰出事，还是姜家把他救回来的，忘恩负义！】【这件事最让人恶心的是，他跑到中立地带去杀人，还不是只杀姜柏息一个，他挑起了两大星系之间的战争！军方那些奔赴前线的战士真是倒了血霉！】【你们都觉得他蠢，我看未必，这怕是早就策划好的，要让我们国破家亡！】【说实话，我们军队那点实力，我真的很怕异种人攻过来！】【不知道现在把他交给斯图亚特星系，我们还有没有救！】【战争犯滚出星系！要求军方必须严惩！】【一把子支持！建议把他交给斯图亚特，异种人不是就喜欢这种娇弱的Omega吗，一定能平息他们的怒火吧！】【不交也行，当场处决吧！向异种人表明我们求和的决心也好！】【要求严惩！这种人不配留在星系！】【滚出星系！】【战争犯滚出星系！】……不知从哪一刻起，各种颜色的“战争犯滚出星系”字样刷满屏幕。松雀霍然起身，目眦欲裂：“妈的，话都被她说了，欺人太甚！”“你干什么去！”罗宾急忙叫他，结果没拦住，松雀大步冲向门外，被守卫一枪拖击中，踉跄倒地。“草！”罗宾大骂，操起一旁的球杆就上去帮忙。区区四五名守卫还拦不住他们，两人配合得当，瞬间缴下对方的武器。门外的守卫被惊动，大声喝斥着涌进来。空间狭小，谁也不敢开枪，一时肉搏声四起，现场混乱。训练有素的守卫向桌边包抄过来。荷程慧吓得脸色惨白，张开双臂死死挡在苏彷面前。任谁都看得出来，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阴谋，姜令已经挑起轩然大-波，别看现在事态只在网上发酵，但怒火蔓延到现实也只不过是时间问题。荷一虽然不是真正的荷少爷，但他代表了整个荷家，如若此事放任不管，荷家必亡，星系至少三分之一的经济将会遭遇重创。高层绝不会坐视不理，最好的办法，只有交出荷一，向全体公民谢罪。说不定还要杀几个荷氏高层，不仅是她，就连路庭争、路正青，甚至表姑奶奶一家都不能幸免。想到此，荷程慧眼前阵阵发黑，唯一的办法，只有求助于苏彷手下的赤鸮。然而这又是一步冒险棋，赤鸮进入星系领域，名不正言不顺，只会坐实荷一私通星盗的罪名。怎么办？！哪怕她此刻大脑运转如飞，也毫无头绪。眨眼间那群守卫就控制住了松雀和罗宾，他俩寡不敌众，被揍了个鼻青脸肿，一名似乎是负责人的守卫官下令用手铐将他俩铐在门边。松雀破口大骂，但无济于事，手铐容易挣开，可人家的枪口对着他俩的头，他俩不敢轻举妄动。另外几名守卫走到了荷程慧面前，她惊慌失措的表情没有引起人家多大的注意。其中一名守卫利落地夺下苏彷的手机，用枪托砸了个稀烂。苏彷：“……”他正跟蒙晔商议赤鸮的布署，这下别想了，他也被当成重点关注对象，跟松雀罗宾一样，双手举过头顶被捆在飞舰上。与此同时，又一条新闻冲上热搜，军方与斯图亚特星系的谈判陷入僵局，战事一触即发！愤怒的公民涌上了街头，高举示-威的旗帜，要求严惩荷一。一波又一波的呐喊声如潮水般响彻寰宇。荷程慧别墅被人用臭鸡蛋攻击，路庭争和他爸缩在衣柜里，相互搂着瑟瑟发抖。就连表姑奶奶家也没有例外，邻居们早就看他家不顺眼，此时更是名正言顺冲到家里抢东西。医院无人看管，姜殊坛一身病号服，披头散发地冲上街头。“听我说，大家听我说，我叫姜殊坛，我是姜柏息的女儿！姜令是我姐姐！”她大声叫喊，很快引来众人围观。“我姐姐在视频里说的都是真的！荷一就是个恶棍，他从小就坏，他不止搞死我们家姜家，他还要整个星系为他的私欲陪葬！大家不要被他纯良的外表骗了，必须杀了他！杀了他！”她狼狈的模样很具说服力，大家都被煽动，潮水一般向军方总部涌去。总部高度警戒，出动防暴警阻止人们进入，但人们的高喊如同雷声，源源不断地穿透玻璃。审讯室静得落针可闻。温煦远似笑非笑地看着对面的荷一。“荷少爷，厉害呀，不愧是金堇花大学的高材生。”温煦远忍不住想给他鼓掌，“那么精密的门锁，你说撬就撬了，还偷了任部长的军装，假装公职人员在这里骗吃骗喝。要不是驻守地牢的警卫看了热搜发现不对劲，我们还被你蒙在鼓里。”“我没有骗哦。”荷一心虚地小声咕哝，“再说你们的门锁也没有很精密。”温煦远真是被他气笑了：“所以才说你厉害啊。我建议你好好享受现在的高光时刻，再过一会，可就不好说了。”荷一可怜巴巴地望着他。温煦远突然向前倾身，模样变得狰狞：“真没想到会是姜令率先燃起这把火，你完了，没人救得了你！我知道是你谁，但那又如何？你觉得任静嘉还能护得了你？他现在自身难保，被女皇派往边境与斯图亚特谈判，结论还没出来，又遭遇星盗攻击。我赌他命大，能捡回一条命，但是你呢？等他回来，你已经被星系公民的怒火撕成了碎片……”他声音越来越低，两只眼睛死死地瞪着荷一，忽然发出了如同野兽一般的笑声。“过去是君缉熙，现在是任静嘉，谁也别想挡我的路！”头顶昏暗的灯光摇晃，他脸上的肌肉明灭不定，犹如从地狱里爬出的恶魔。荷一下意识向后缩了缩。这时，审讯室的门打开，下属进来对温煦远耳语几句。温煦远笑容陡然收敛，下一刻，嘴角古怪地扭曲起来：“女皇要见我？好，好呀！”他大笑着离开审讯室，临走用力揉了把荷一毛茸茸的脑袋，粗砺掌心划过耳朵，不经意地将荷一弄出血来。不到一天时间，事态严重失控，女皇在这时打来视频电话，必然已经有了决定。无论是将荷一献给斯图亚特星系还是就地处决，对温煦远而言都只有好处。站在办公室门口，他调整表情，快速整理衣衫，推门而入。女皇端庄的容颜投影在巨大的白墙上。“陛下，您找我？”温煦远低下头，极力掩饰眼中得胜的笑意。女皇没有半句废话，开口道：“把那孩子放了。”“……”有那么一瞬间，温煦远怀疑自己听错了，他久久没有抬头，眼底阴云密布。女皇的答案与他设想的不同，这究竟是一次试探，还是女皇别有用心？他心念急转着，硬生生挤出一个笑容来：“陛下，您说的，是哪个孩子……”“温煦远你知道我说的是谁。”温煦远将脑袋埋得更低，好半晌，才沉声道：“陛下，这是您的最终决定吗？您身边的近卫官们，难道没有将外面的情形告诉您？现在军方总部已经被围攻，您听，听见了吗？人民的呐喊如此激烈，放了荷一，怎么服众？！”“事情为什么发展成这样，你应该比我清楚。”女皇冷冷道，“温煦远，那孩子是无辜的，你不该为了一己私欲杀他。”“他无辜？”温煦远陡然抬头，眼底怒火急窜，“他真的无辜吗？他在卡门星跟星盗团的人接触，就算他没有炸毁酒店，他也有外通星盗的嫌疑！”女皇静静注视着他，脸上带着惯常的威严。温煦远一顿，忽然感觉自己急躁了，但话已至此，他只能继续说下去：“事情必须尽快解决，无论是不是他做的，只要给斯图亚特一个交代，战争就不会爆发，人民的怒火也会平息，我们还能争取更多的时间，用来生存、发展。陛下，您当初带领人民穿越星河，不就是为了一个宁静祥和的明天吗！”说到激动处，他胸膛起伏，一把扔掉拐杖，向前走了几步，就好像女皇真实地站在他面前。而女皇依然平静无波地注视着他：“你真是这么想的吗？你明知他是谁，却要把他送上断头台……”“妈妈！”温煦远陡然厉喝，“您还记得我也是您的儿子吗！这么多年了，您日夜思念着您战死沙场的大儿子，宠爱着您怀胎十年的小儿子，您何曾看过我一眼，难道就因为我出生平凡，普普通通地长大，您就要对我冷落至此吗！”他深吸了口气，怒喊，“君缉熙他死了！您如此宠爱着他，为了不让他的秘密公诸于世，您把他藏起来，早早让他退出皇位的争夺战争，还让任家与他联姻……可是他死了！难道您连他的儿子也要捧着吗？把他捧到我的头顶上，您何时才能看见我，我才是继承您皇位的人啊！”“你以为我在乎的是皇位？”女皇缓缓起身，声音冷得可怕，“你跟你那个懦弱无能的父亲不一样，你有野心，有远见，所以，你告诉我，你弟弟怎么死的？”如同惊雷炸响，温煦远一腔怒火瞬间熄烬，额上渗下密密的冷汗来。女皇冰冷的目光死死追逐着他，他喘不上气来。“如果我说，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您，您信吗？”女皇没有回答，而是缓缓闭上了眼。四下里静得只有窗外人民的怒喊。温煦远心跳如擂鼓，太阳穴突突地跳了起来。他想起了小时候每一个等待女皇来看他的夜晚。他的父亲是女皇的第二任丈夫，懦弱胆小，不像大哥的父亲那样能为女皇提供财力支持，也不像弟弟的父亲那样是女皇的真爱，为她战死沙场。事实上，他一直无法理解女皇怎么会看上他的父亲，同他生育自己。因为这份对父亲的忽视，女皇也一直不重视他，在他仍需要母亲呵护的时候，母亲这个名词就已离开了他。他变成今天这副模样，难道不是母亲的责任吗？他一心为了女皇的事业，只希望她于那高高的皇位上怜惜他一点，有什么错？他没错！他不甘地瞪圆眼睛，与视频中的女皇无声对视。许久之后，女皇轻轻道：“放了那孩子。”视频切断了。温煦远忽然觉得现在的自己可笑极了。就在刚刚那屏息静气的一瞬间，他还幻想着女皇能温柔地对他笑一笑，就像她对着弟弟那样。可是没有。哪怕哥哥弟弟都不在了，他是女皇唯一的孩子，女皇也不曾对他流露过一丝情绪。他眼底的光彻底熄灭，随之而来的是滔天-怒火。大门外人们的喊声更猛烈了，不少人拿了鸡蛋菜叶往里扔，整个前门广场一片狼藉。温煦远大步离开了办公室。冲进审讯室，揪住荷一的衣领，如同掐住一只小鸡，将他双脚悬空地提溜出门。荷一骇得用力挣扎，然而这个姿势他不好发力，只能任人宰割。片刻后，他被温煦远拎到了大门口。人群安静下来。如同烈火般的目光灼烧着他。温煦远一把将他推入人群。“怎么处置他，人民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