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舰上, 苏彷悄悄向荷程慧使眼色。荷程慧不明所以,小心避着守卫的视线靠近,近到咫尺, 听见苏彷轻声道:“嘘!”她更困惑了, 下一秒, 就见苏彷身体发出银光,像被击碎的钻石, 一寸寸裂开。她大骇,见守卫看来, 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挺身将苏彷挡住再说。苏彷的身体整个儿碎裂,碎片如同银白的水晶蝴蝶, 急速飞舞起来。一名守卫大叫:“啊,你!”话音没落,被银光当胸穿过,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松雀和罗宾瞬间瞪大眼睛,却没能发出声音,眼睁睁看着那道雪亮银光分散又聚积,片刻后, 守卫如同被虫子吃掉, 只剩枯骨。外面的守卫听见动静,急忙闯入, 只眨眼工夫, 他们的下场便和刚才的同伴一样, 连声音都没发出, 就被消灭殆尽。随后, 异香弥漫, 银光聚合,又变回苏彷的模样。荷程慧和松雀罗宾呆呆地看着这一切,大脑停止了运转。这到底怎么回事?地上的一具具枯骨分明是被虫族吞噬的模样,但古往今来,没有一只虫子能变幻人形。“你……你到底是什么怪物?”荷程慧脸色惨白,哆嗦得连声音都颤了起来。她就知道,哥哥嫂嫂瞒着小儿子的事,肯定不止是因为这孩子是私生子的缘故。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接二连三的惊天大瓜已经让她吃撑了,当下眼睛一插,笔直地晕了过去。苏彷:“……”他无奈,只好把松雀罗宾解开,让他俩照顾荷程慧。松雀一双眼睛好奇地在他身上打转:“你到底是什么东西?”苏彷似笑非笑地将荷程慧往他怀里一推,只道:“照顾好她。”说完便冲了出去。他说到底,不过一缕意识,无法长时间维持虫族的形态,只得在路边撬了辆车,跟随源源不断的人群向广场奔去。快走近时,道路完全被堵死,他不得不弃了车,拼命从人群中挤过。还没踏进广场大门,头顶被大片的阴影遮住,带有皇家标志的飞舰低低地划过天空。紧接着,独属于女皇的强大精神力外泄,如同潮水般震**四方。“谁敢杀他?他是你们未来的王!”终于……到了这一刻了吗?苏彷停下脚步,忽然便不着急向前了。女皇的声音洪亮而有力,每说一个字,便有支撑不住的人倒地。到她话落时,广场跪倒了一片,就连水牛雕塑顶端,几个试图钳制荷一的壮汉也抵御不了压力,踉跄着放下了荷一。荷一:“……”他全身疼得要死,还流了不少血,此时松懈,顿时忍不住,一屁-股坐倒,抹起眼泪来。飞舰在低空盘旋,放下舷梯,女皇缓缓走到了他面前。荷一抬头看去,只觉得更委屈了,汪一声哭出了声音。女皇高大的身影笼罩着他,没有安慰,只是轻轻地摸了摸他的头。很快近卫官便把他扶到了一旁,由御医亲自给他处理伤口。“近卫官,”女皇面对着广场乌泱泱的人头,沉声吩咐,“刚刚收到的卡门星爆炸视频,放给他们看。”广场静得落针可闻,近卫官回到飞舰,将视频投影到虚空。女皇身后,出现了爆炸发生前的朱丽娅酒店。这则视频是任静嘉在前线谈判时,意外从一名异种人手中购得,拍摄视角原本没有对准酒店,拍摄人正在一个摊贩前观看棉花糖制作,忽然奇怪地问了声:“什么味道?”“汽油味儿吧,是不是你车漏油了?”棉花糖摊主头也不抬。于是镜头晃动,拍摄人寻找着自己停在路边的汽车。这时,一辆敞篷跑车从镜头前开了过去。拍摄人似乎觉得这车挺壕的,掉转镜头,追着车子跑了一会。车子在酒店门口停下,露出了荷一毛茸茸的脑袋。紧接着,姜令的脑袋也露了出来,但她没有下车,对荷一挥挥手:“注意安全。”荷一转身向酒店走去,姜令目送他进入大门,这才摔门下车,一边小跑着向远离酒店的地段移动,一边语速飞快地打电话:“他进去了,动手吧……不用管姜柏息,这是他自作自受。”随后便是轰隆一声巨响,门口的井盖被烈火冲开,尖叫声和咒骂声传了出来。视频剧烈晃动,看得出拍摄人十分惊慌,连连尖叫。半分钟后,视频中断。广场上鸦雀无声,好半天才响起人们倒吸凉气的声音。女皇给足了他们消化的时间,沉声道:“谁进了酒店,谁没进,大家都看清楚了吗?”没有人回答。不少人羞愧地埋下头去。他们连最基本的事实都没搞清楚,只是听说要打仗了,就加入了示-威的行列。说到底,这一切都是谁煽动的呢?女皇声如洪钟:“传我命令下去,全星系通缉姜令,通缉令发到边境,让斯图亚特人也来看看。”有人反应得快,长长地舒了口气。也就是说,不会打仗了。现在姜令才是制造冲突的罪魁祸首,斯图亚特星系也不会放过她。她完了。“不、不可能!”姜殊坛脸色惨白,捂着受伤的手连连后退。姜令是她姐姐,是姜柏息的亲女儿,怎么可能干出这种事来?姜殊坛自认很清楚姜令的为人,就算被姜柏息用烟灰缸砸破了脑袋,姜令不仅不会吭声,还会顺手帮姜柏息清理碎片。姜令就是姜柏息逆来顺受的奴隶,怎么可能干出这种事?姜殊坛当场大叫:“这个视频是假的,你们为了保姓荷的,保荷氏,故意弄了假视频!我不信——!”她发疯似地往前冲,要爬上飞舰验证视频真假。谁也不敢阻拦她,人人纷纷避让。疯子!她身上还穿着精神病院的病号服,若不是脑子有问题,怎么敢当众置疑女皇,实在太无礼了!女皇冷冷注视着她,飞舰外侧的枪口齐齐转向,对准了姜殊坛的脑袋。然而姜殊坛还没跑几步,就被斜刺里一记重拳击倒在地。刘尚茹挤过人群,狠狠一脚踹向她心窝:“你还有没有完!在学校时,你公然挑衅校长就罢了,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你们姜家可真是好家教呀!”“呸,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来管我的事!”刘尚茹没让她说完,揪住她头发又是一巴掌:“我管你?你想得倒美,你个连自己姓姜姓沈都搞不清楚的玩意儿,我还用管你?”刘尚茹真是气极了,她那么娇软可爱的小师弟,被人大声吼两句都要吓哭,姜殊坛居然敢趁乱打他。就凭姜殊坛,她也配?!刘尚茹越想越生气,顾不得场合,骑在姜殊坛身上抡起巴掌左右开弓。姜殊坛疼得哇哇大叫,大牙被打落一颗又一颗,不住喷着鲜血。大伙看得胆颤心惊,连飞舰的枪口都迟疑起来,不知该不该发动。好在女皇对臣民一向宽容,始终静默无声,没有立即制止。姜殊坛渐渐没了声音。尹秋颜着急忙慌地挤过人群,一把将刘尚茹按住:“够了,你快打死她了!”“打的就是她,死了倒好,免得浪费公共资源!”事已至此,刘尚茹也有点公报私仇的意思,打得很爽。尹秋颜:“你让她活着,眼睁睁看着自己得不到的一切被荷一抢走,岂不是更爽?这种人,你打死她,都是脏了自己的手。”闻言,刘尚茹这才停手,将姜殊坛如同破布似地丢在地上,“你说的对。”她拍了拍尹秋颜,转过身来,才发现胸-前被姜殊坛的血弄污了一片,当即晦气地扯下外套。看着姜殊坛鼻青脸肿、奄奄一息地躺在那里,周围众人倒吸凉气,纷纷远离刘尚茹。刘尚茹倒是半点不尴尬,理了理衣襟,昂首望向高高在上的女皇。“陛下,我是金堇花大学研二的学生,我叫刘尚茹,目前在协助军方项目,任职于军方六部。若您不打算抓我,我有个请求,请您准许。”女皇微微勾起唇角,竟恍然在她身上看到自己年轻时的影子。一样的莽撞、不顾一切、热血沸腾。女皇微微颔首:“我准许了。”刘尚茹一惊:“可是陛下,我还没说……”“你不过是想断姜殊坛退路,如你所愿,以后没有一家医院接纳她,不会有人给予她吃食,也不会有任何一家企业雇佣她,她将烂死在最肮脏的街道,无人敛尸,被虫蚁分食,一切都是她应得的。”女皇轻轻摆手,“你退下吧。”刘尚茹张大嘴巴,她可没想对姜殊坛这么狠。她还想说什么,尹秋颜赶紧把她拽走了。“杀鸡儆猴,看不出来吗?”尹秋颜低低道。“什么?”尹秋颜把她拽到路边:“你想想,光凭姜令一条直播,怎么会有这么多人上当,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杀人?你这么恨姜殊坛,也不过打她几下出气,这些人跟荷一无怨无仇,哪来这么大怨气?”“你是说……”刘尚茹急忙捂住嘴,颤胆心惊地向女皇看去。女皇目光如炬,冷冷环视全场:“今天带头闹事的,全部关起来。其他人,留下你们的名字,你们将受到军方为期三个月的密切关注。”人群发出低低的哀嚎。有人试图解释:“可是陛下,我们……”“这是你们为自己的愚蠢付出的代价。”女皇不容分说,吩咐近卫官,“把资料展示给他们看。”于是她的身后出现了两份一模一样的基因鉴定报告,一份被鉴定人写着:荷一,另一份,写着任羡之。哗——全场震惊。就连刘尚茹都瞪大眼睛,向尹秋颜看去。沈密下意识拽着周岩向前疾行,试图把上面的文字看清楚。只有苏彷倚地广场门口的电杆上,愉悦地勾起了唇角。“这这这是真的吗?荷一是任羡之?那个任羡之?”刘尚茹感觉自己的大脑不够了,全场跟她一样的声音不在少数,就连荷一都:@_@他伤口实在太疼了,人们又闹哄哄的,纷纷向他投来惊愕的目光,他大脑无法运转,总之,先习惯性地笑一个吧。“嘻嘻。”众人:( ̄(OO) ̄)这个宛如智障的少年竟然是他们所有人的小O神任羡之?!不不不,一定是在做梦!他们不信!人们纷纷发出倒吸气的声音,有人打死不信,捂着脸嘤嘤啜泣。有人受惊之后反应过来,侃侃而谈:“我早就说过,荷董不是一般人,区区董事长怎么能彰显他的丰姿!”“是啊是啊!这长相,这实力,必须是他啊!”“呜呜呜,当年一颗喉结小痣就惹得民众争相效仿,如今真人露面,你们怎么反而不信了呢?我看他就是任羡之啊,这么帅,分明就是让我心动的那个人!”“对对对,我就说怎么在视频里看他一眼就想把拐回家呢!”“有颜,有才,性格坚韧还娇软,妈呀,这就是我的小O神啊!”“他哭得我好心疼,呜呜呜,三个月军方关注算什么!军方应该关注我一辈子,我有罪!”“我罪大恶极!我居然对他痛下黑手,陛下,请您砍断我的双手吧!”奇怪的呼喊声响了起来。女皇没有理会他们,沉声道:“关于任羡之成为荷氏董事长一事,我早已知晓,具体事宜军方稍后会出具公告,向大家说明。近卫官——”她一个眼神,近卫官传令下去,数名荷枪实弹的军方人员将温煦远押了过来。一番激战,温煦远形容狼狈,铜头拐杖早不知落到了哪里,整个人几乎被军方拖着走。他看见女皇身后的基因报告,一点也不意外,反而疯狂大笑起来。没错,这才是女皇啊,他血缘上的母亲!永远冷漠无情,视他如无物,宁愿越过他,把皇位传给孙子,也不愿给他!可是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他明明是女皇唯一的儿子啊!他用力挣扎,大声咆哮起来。然而高高在上的女皇并未看他,朗声宣布:“向全星系开放直播!”各大行星各个地区的上空同时出现巨大的空屏,全星系人民共同仰望天空,静静注视这一切。沃尔地区。沈泰清坐在田梗上,正在因为种不出土豆而生气。温箐遥温柔地靠近他,递给他一个缺口的瓷杯:“先喝点水,不要太着急了,土豆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种出来的。”“一辈子都种不出来!”沈泰清晦气地大吼。吼声把温箐遥吓着了,向后一缩,沈泰清看在眼里,不自然地抿了下唇。前些日子温箐遥也不知用了什么办法,把捣乱的沈密哄走了,还说事已至此,只能跟他好好过日子。温箐遥眼里含着笑,既苦涩,又倔强。他对沈泰清说:“沈叔叔,事情已经这样了,怨恨只能让我们都活在痛苦中。为什么不坦然一点呢,只要我们共同努力,每天都开开心心,再苦的日子也能有盼头,不是吗?”他一遍又一遍认真地诉说着真心,沈泰清渐渐被他感动,当晚就搬回了房间,两人正式有了夫妻之实。这些日子以来,每回沈泰清心情不好,都是温箐遥温柔劝慰。沈泰清终于卸下一身防备,握着他的手道:“遥遥,你别担心,我只是有些怨恨女皇,让我们在这片根本种不出洋芋的土地上做无用功,我不是有意要生你的气。”“我知道。”温箐遥柔情似水地将脸颊贴上他的大手,“再忍忍吧,我父亲传来消息,女皇老了,没有几天好日子过了。等女皇殡天,皇位就是我父亲的,到时我们就能回去了。”“唉,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沈泰清叹气。“很快了。”温箐遥欺身靠近,用一个甜蜜的亲吻安抚他,“父亲的下属昨天来看我,说起一些军方内部的事,九部快倒了,到时军方又是父亲说了算。他们已经有一些计划,只是不便让我知道。不过我猜,我父亲不会白白浪费这次机会的,他会逼女皇立他为皇储,到时我们的日子也能轻松一些。”正说着,村里的广播传来,让所有人前往晒坝场,观看女皇发起的直播。“看,这不是来了吗!”温箐遥难掩激动,一下子跳起来。沈泰清也控制不住喜色。两口子手拉着手,一路推搡着路人,横冲直闯地来到晒坝场。直播已经开始,女皇从近卫官手中接过闪闪发光的皇储银冠。“是父亲,他成功了!”温箐大声惊呼。“遥遥!你说得对,只要坚持,我们总有出头之日!”沈泰清若无旁人,一把将温箐遥抱起来转圈圈,声音大到所有人都能听见,“太好啦!我们终于能回去啦!”村民们一脸漠然,用看待智障的眼光打量着他俩。沈泰清&温箐遥:“……”意识到哪里不对,他俩忙扭头向空屏看去。巨大的荧幕上,女皇手持银冠,缓缓地……戴到了荷一头上。而他们的父亲温煦远则被摁在角落里,像只丧家之犬般疯狂挣扎,破口大骂。温箐遥:w(。Д。)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