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二、宣战布告

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只要他存在于这个世界上，那么他一定会留下痕迹，哪怕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留下的淡淡痕迹。完全没有任何痕迹可循的人，不存在与这个世界上。尤其，帝辛也并不是什么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否则他是如何成功进入鹤望兰学院的？隐重华没有找到关于帝辛的蛛丝马迹，那么这里就有了一种可能：他的一切痕迹都被来自帝国的力量掩盖。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帝辛真的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或者说，他是魔族派来的……正在胡猜乱想着，千变晃晃悠悠从窗户外飞了进来，一进房间就大呼小叫起来：“master！果然那些人是去善后的，虽然他们的衣服和装备上都可以掩盖了原有的标记，可我老人家还是能够认出来，那是第十魔法开发局的标记。”“别卖关子，快说！”炎巽横了自家那自吹自擂的使魔一眼。千变缩了缩脖子，虽然它现在是一条绳子，随后继续道：“我听他们之间的对话，似乎是在进行着一项实验，那些元素精灵和魔兽都是第十魔法开发局专门豢养、为了某个实验准备的。这些元素精灵和魔兽之所以出现在城内，也是由他们带进鹤望兰的。对了对了，我听他们的话语间，似乎也是得到了鹤望兰理事会批准的。”“也就是说，理事会知道第十魔法开发局在城内进行实验？可是为什么不把相关的通知下发到风纪委员会？如果我们手上有了相关的通知，也就不会因为帝辛的行为……不，等一等，说到底，第十魔法开发局到底为什么要把实验地点选在鹤望兰，随便找一个什么地方都比这里要更有保密性。”炎巽十分不理解第十魔法开发局的行为，一般来说，这些魔法实验由于其危险性和保密性的需要，根本不应该在人数众多的地点进行。没看到帝国二十年前研制出的魔导弹爆炸试验都要跑到无人地区，先把那里划为军事禁地后才进行吗？第十魔法开发局这样的行为，明显是有悖常理的。刚刚从便利店买了一大包吃食回来的龙曦嘴里咬着一根手指饼干，用一种很不可思议的语气问道：“怎么，这鹤望兰里还有你不知道的事情？”若要换了之前的龙曦，那必然是要纠结一下，万不得已了才会如实把事情说出来。可是如今的龙曦，与之前相比确实大为不同。她根本就是唯恐天下不乱。“这么说，你知道。”“那当然了，整个鹤望兰都传疯了，那第十魔法开发局实质上的负责人芙萝拉·阿修弗洛德公主是因为见了你的相片后对你一见钟情，才不远万里跑到鹤望兰来的。人家可是帝国的第八公主，皇帝陛下的掌上明珠，精通魔法，年纪轻轻就已经研制出了的数百种魔导具和魔法阵的天才少女。好好考虑一下吧，我觉得你嫁给她一定很有前途。”炎巽眼角直跳，手上青筋蹦起：“爷要嫁给她？开什么玩笑！爷连她是谁都不知道！这跟我有什么关系！”“这可是总所周知的事情，这位芙萝拉公主为了你可是煞费苦心呢……”天花板上的灯管忽然爆发出一阵诡异的响声，紧接着冒出了黑色的烟雾，房间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如果现在有人进入这间房间，一定会被吓死。黑暗的房间内，亮着四点幽幽的光芒，两点银色，两点金色，在房间内闪烁着。几乎冻成了冰渣子的话语阴森森地在房间内响起：“爷从来没听说过什么芙萝拉·阿修弗洛德，不要把爷跟这不相干的人扯在一起。”龙曦对某个因为愤怒已经导致灯管炸裂的家伙完全无视，“嘎吱嘎吱”地咬着饼干很干脆地说道：“可事实上她的确是为了你才到鹤望兰来的。”她丝毫没有提起那些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自己的事情要自己来解决，这是龙曦的人生信条。“master，龙曦，你们先不要吵，我还有话没说完呢。”千变弱弱地插进话来，“我还听见那些第十魔法开发局的人说，实验将要接近尾声，还有十天……”还有十天！这是帝辛自言自语时被龙曦听到的话语。“十天后会怎么样？”放弃了与炎巽讨论芙萝拉的话题，龙曦迅速问道。千变有些迟疑：“他们说的很模糊，不过可以肯定，结束的只是实验的这一阶段而已，十天之后将会迎来下一个阶段。而且听起来，现阶段的实验进行的并不顺利。”“我曾经怀疑第十魔法开发局与失窃的镜子有关，千变，他们提到过镜子吗？”大量失踪的镜子，如果不能解决的话，估计要被记入“鹤望兰史上十大不可思议”了。“不，完全没有提起过。”千变飞快地答道。龙曦在购物袋里摸索了半天，又抽出一盒牛奶，咬着吸管道：“镜子的失窃可能与禁忌魔法‘镜中世界’有关，而这个魔法是打开通往魔族通道的。第十魔法开发局现在所进行的实验－－夺取那些中高等元素精灵和魔兽的灵魂之力，按照焱歆那老变态的说法，这根本就是魔族的技术。你看，所有的事情都跟魔族紧密联系在一起，不得不让人怀疑呢。”“抽取灵魂之力，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帝辛说，就像我们平常要通过食物来获得能量，这些灵魂之力对他来说就是能量的来源……”“看中灵魂之力的魔法，只有太古失落魔法和古代因赫特斯魔法。”炎巽斟酌着说道，“按照你刚才的说法，那个叫芙萝拉·阿修弗洛德的女人原本没有成为魔导士的才能，如今却可以使用变身魔法……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有这样神奇的技术，能够完全改变一个人的资质。龙曦，就算是我，能够拥有如今这样的资质，也不是区区一个魔法阵就能够做到的。”这是他第一次自己提起能够夺走了双亲生命的禁忌魔法。沉默片刻后，龙曦道：“说得也是。也就是说，所谓的改变人的资质，不过是一种掠夺灵魂之力，之后注入到自己身体内，从而进行改变的方法。按照伊莱儿的说法，芙萝拉研究出能够改变人本身资质这样的技术时不过才六岁，我六岁的时候还在森林里爬树呢……难不成她是做梦的时候梦见的？改变人本身资质的问题研究了这么多年，多少大魔导都没能成功，怎么偏偏就在她这里成功了。”“更何况这是魔族的技术……理论上来讲人类的不可能掌握的。”炎巽赞同道，“为什么她会懂得这样的技术？难道她跟魔族关系良好？她那时才六岁，怎么会接触到魔族？”“莫非这技术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正好砸在她脑袋上？还是说……这帝都里有叛徒？帝都里有奸细？帝都里有魔族？不对啊……”千变有些糊涂了。“有什么不对的。”龙曦冷冷接到，“鹤望兰都有魔族光明正大明目张胆地侵入，‘太古灾厄’时期那叛徒和探子更是不计其数。他们一直想着反攻天水大陆，有一两个探子在帝都一点儿也不稀奇。”“当务之急，是弄清楚他们到底在进行什么实验，如果仅仅是夺取灵魂之力也就算了，可是既然这是鹤望兰，那么一切可能给鹤望兰造成威胁的事情我们都不能放过。另外，还要仔细调查失窃的镜子是否与他们有关。”炎巽最终做出了决定，并迅速传达了下去。又成功消灭了一袋零食的龙曦忽然道：“说起来，那些第十魔法开发局的人，平常都躲在什么地方？”－－－－－－－－－－－－－－－－－－－－－－－－－－接下来的几天，龙曦一直都忙于各种调查。可是如同隐重华所说的那样，帝辛果然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完全没有一丁点儿的线索。而伊莱儿那边也没有什么值得利用的情报，最多只有“芙萝拉今天又跟谁谁谁上了床”之类的东西。至于与第十魔法开发局所进行的实验相关的内容，则是完全没有。看起来，芙萝拉倒也不是很蠢。当然，也不排除芙萝拉来鹤望兰是为了炎巽，而帝辛才是来进行实验的，所以她什么都不负责。可芙萝拉身为第十魔法开发局的负责人，关于实验的事情总该去了解一下才对。但她只是每天过着纵欲无度的日子。炎巽那边也完全没有进展，他没有找到关于允许实验在鹤望兰城内进行的任何报告，询问了几个相熟的理事，个个都说自己不清楚。真是邪了门了。至于那些失窃已久的镜子，那更是完全没有踪影，就好像这个世界上完全没有这些镜子存在过一样。各处的调查全都毫无进展，听焱歆说这几天之内，帝辛又杀了不少用于实验的中、高等元素精灵和s级魔兽，龙曦想了想，便提出一个建议。“反正我们现在一切的调查都毫无进展，为什么不直接去现场看一看呢？说不定能得到有价值的线索。”她说的在理，于是风纪委员们把最近一段时间，帝辛曾经出现过的地点全都在地图上标出来，经过统计之后，推测了几个帝辛可能会出现的地点。随后，风纪委员们被分为几组，派到那几个地点事先埋伏起来，准备守株待兔。“各就各位……”炎巽亲自带了一队，埋伏在鹤望兰东边的一条小巷外。龙曦仿佛一团影子，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的身后：“帝辛使用的也是弑龙魔法，所以他的嗅觉和对周围气息的感应一定十分敏锐，最好用风系魔法进行干扰。”“弑龙魔法？”“没错，是水属性的魔法。而且我估计，他的魔法是与邪恶的海龙－－利维坦有关的。”“可是那天的现场状况，倒是看不出来这一点。”炎巽压低了声音，挥动魔杖，召唤出用于干扰探测的清风。“利维坦虽是海龙，可是这一族的魔法……”龙曦摇摇头，“我这只是猜测罢了，具体情况还要到时候再看。”说完，她藏身站在隐蔽的位置，静静地等待着帝辛的出现。这天晚上没有月亮，小巷四周黑漆漆的不过在场的所有人都切实感觉到了有一个弑龙魔法使用者在身边是一件多么便利的事情－－已经是蚊子出动的季节，却完全没有蚊虫敢于靠近这里。一点蓝色的荧光忽然在小巷里闪过。紧接着，越来越多的蓝色荧光出现在小巷之中，仿佛飞舞在夏日黑夜的萤火虫一般，越聚越多。毫无疑问，这些是中等元素精灵。到后来，蓝得晶莹剔透，亮得耀眼的高等元素精灵也出现在了小巷内。通常，中等和高等元素精灵并不会大量在人类的居住区聚集。在人类居住地区，就连最低级的元素精灵都见不到，只有魔导士在施展魔法时才能够感觉得到它们的存在。在场的众人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透出了些许诡异的美丽景象，不由得一时间有些看痴了。紧接着，一只、两只、三只……越来越多的魔兽，好像从地下钻出来的一样，在小巷里拥挤着，发出低沉的嘶吼。最后，一直在等待的人终于出现了。黝黑小巷中那耀眼的蓝色光芒映在少年那瘦削的身体上，照亮了他脸上那有些狰狞的邪恶笑容。踏着不紧不慢的步伐，帝辛出现在小巷中，穿过那聚在一起的蓝，站到了元素精灵和魔兽的中间。“差不多该开始了。”他似乎是在自言自语，有像是在对着那些即将被他杀死的生物说话，“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说到底，我跟你们，并没有什么区别。”这句话落在龙曦的耳中，她心中就是微微一动。什么叫做“我跟你们，并没有什么区别”？那些元素精灵和魔兽，是第十魔法开发局专门豢养的、用于实验的生物，可帝辛不管怎么看，也是一个人类，而且在第十魔法开发局中有着不一般的地位才对。她正思考着，小巷中的杀戮已然开始。前赴后继的魔兽和元素精灵仿佛发疯了一般，向着帝辛冲了过去。帝辛就这样站在元素精灵和魔兽的中央，面对着汹涌的敌人不慌不忙。他抬起了双手，两个完全不同的魔法阵立刻在他的手掌间形成，瞬间扩大了数倍，喷薄的湛蓝色立刻向着两边的猎物冲了过去。“碎沧海。”魔力的光芒散去，在所有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中，元素精灵和魔兽全都支离破碎，重重地落在地上，仿佛下起了一场由血肉构成的雨。一击秒杀！随后帝辛脖项处的那个奇怪的圆环，忽然发出了漆黑的光芒的，一股旋风平地而起，卷过那一摊碎肉，最后又归于圆环之中。想来，是灵魂之力被吸收了。炎巽一看差不多到了时机，便做了个手势，隐藏在附近的风纪委员们纷纷现身，立刻把帝辛给包围了。“我是鹤望兰学院风纪委员长炎巽。关于刚才发生的事情，不知你能否给我们解释一下？”炎巽拦在帝辛的身前，上一眼下一眼地打量着他。帝辛摊了摊手：“对不起，我不知道有什么可以跟你们解释的。”“现在已是门禁时间，你擅自外出，并且做下这样的事情……先跟我们走一趟吧。”说着，就有人上来要把帝辛给抓住带回风纪委员的总部。“住手！”忽有一人在众人背后厉声喝道，“你们没有把他带走的权力！博士，您这边请。”炎巽侧身看去，却是理事会一名为高枢的理事，带着一个身穿白大褂的男人出现在了众人身后。“高理事。”炎巽表情淡然，他知道自己找到了第十魔法开发局能够出现在鹤望兰的原因。“这里正在进行重要的实验，是理事会批准过的。帝国的上层对这件事情也很重视，你们维护鹤望兰的秩序就行了，别一天到晚瞎捣乱。都给我让开！”高枢很不客气地教训道。“帝辛，走吧。”那个跟高枢一起出现的，身穿白大褂的人冷冰冰说了这么一句，也不管其他人，转身就走。眼里闪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帝辛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这个实验，究竟有什么意义？”龙曦忽然上前一步，拦住了帝辛，“你们究竟想要从中得到什么？”“恕我不便相告。”“那么，我会阻止这个实验的。”她直勾勾地盯着帝辛说道满身血腥气的少年忽然笑了起来，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话一般，湛蓝色的眸子里闪烁着无尽的嘲讽。最后他轻轻地摇头，一字一顿道：“不，你是无法阻止的。无论是谁，也无法阻止这个实验。禁忌的开关一旦被打开，就再也无法停止了。”“我们彼此都是弑龙魔法的使用者，既然如此，不如我们来打个赌吧，我会阻止这个实验。绝对。”少女混沌般的眸子里燃烧着坚定的光芒，在这黑夜之中，比天上那最亮的星还要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