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为表对菩萨的敬重,宇文浔特意起了个大早,并且为了不沾染油腻荤腥,只喝了一小碗清粥就出发了。观音庙在城郊观音山上,距离不近。马车一路颠簸,加之昨天被宇文浔折腾了一个下午,现下,周锦觉得脑昏脑胀,很不舒服。说来也奇怪,宇文浔傻归傻,但对于周公之事却很会,难不成这是机体使然?周锦也不去理会,十六七岁的年纪,身体难免好动。一开始他还担心宇文浔不会行周公之礼,正担心着往后寂寞空庭不知该如何度过漫漫长夜。谁成想宇文浔脑子虽傻,身体却很聪明,如此他也算放了心。只是这会,他真的好难受。“还有多久到啊,再不到我骨头都要散架了……”周锦坐在马车里,只觉早上喝的半碗粥在胃里翻腾,随时都会从肚子里吐出来。是的,他被宇文浔拉着也只喝了半碗粥,肉包都捏在手里了,也被宇文浔给拍了下来。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宇文浔给捂住了嘴。宇文浔神经兮兮地说:“媳妇,你不能埋怨的,不然观音菩萨会生气的,到时候你又要生病了。”宇文浔力气很大,伸手又是这样的突然,周锦没有防备,差点喘不过气来。见周锦在挣扎,宇文浔以为周锦还要说出来什么不三不四的话,又特意压重了手,嘱咐道:“别说了,菩萨会听见的。”周锦:我倒是想说啊,你倒是松开手啊喂。挣扎了好一会周锦仍旧没有挣脱开,好在他灵机一动,掐了把宇文浔的后腰,宇文浔吃痛,嗷了一嗓子,这才松了手。周锦吸了一大口气道:“我没被神佛弄死,得先被你捂死。”“哦,我以为你还要说乱七八糟的话呢。”宇文浔摊了摊手,一脸无辜。福伯正赶着车,听到马车里传出来的哄闹声,不由地摇了摇头。在他眼里,这两个人终究不过是被命运捉弄的两个孩子罢了。但愿两人以后都平平安安的才好。马车在山脚停下,进寺院大门的时候,几个守卫被僧人拦了下来,佛门清净地,不允许带着刀剑进入寺庙。这些人虽然被拦在了外面,但是几个身影却翻过矮墙,窜进了院内。他们身手敏捷,虽是白天也无人察觉,只有宇文浔感受到了些许的风吹草动。这些年来,明着暗着周明嵩派了好些影卫监视他的举动,只要他离开王府,这些人必然会紧随其后。他已经习以为常。小和尚领着宇文浔,周锦还有福伯进入庙里,虽然贵为陈王,但是宇文浔几乎没来过这个观音庙,何况今日穿着也朴素,小和尚并不认识他,只把他当做普通富贵施主对待。这样也省去了不少繁文缛节。观音庙虽然不是南晋第一大寺庙,但是院内古树参天,香火气息浓厚,几个院子错落有致,曲径通幽,禅意很深。今日虽不是初一十五的大日子,往来香客倒也不少。香客虽然众多,但是寺院内仍旧十分清净,除了从古树里传来的鸟叫声,也就偶尔几声钟声悠远绵长,更衬得寺庙幽静深远。小和尚知道了宇文浔的来意,将他带去了主殿。一位等级高些的和尚走了过来,招呼道:“阿弥陀佛,几位施主有礼。”“阿弥陀佛。”宇文浔跟着福伯回礼,周锦也顺带学着两人的样子单掌竖在胸前,点头致意。和尚将宇文浔带到供桌前,指了指桌子上的铜盆说:“施主,请先净手。”宇文浔便伸手,在铜盆里涤**了一下手指。盆里应该是放了些皂角和沉香,随着宇文浔手指的滑动,周锦能闻出清幽地香气。他从小鼻子就灵光,很轻微的气息他也能闻得出来。净手过后,宇文浔按照和尚的吩咐,将早已准备好的贡品一一摆在供桌上。出府的时候周锦都没有仔细看,这会儿摆出来了才发现居然有各色瓜果不下七八种。“请上香。”贡品摆好后,和尚将一柱点燃的香递到宇文浔手里。宇文浔便虔诚地接过僧人手里的香,恭敬地将香插入香炉内。一时便有另一个和尚念起经来,一阵木鱼声搅动了大殿内的宁静。周锦一直观察着宇文浔的举动,发现虽然平日里宇文浔看起来傻傻的,然而真做事的时候却异常的认真。照顾他的时候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看着宇文浔一脸严肃的忙前忙后,周锦觉得自己不跟着认真点都有点不好意思了。于是他也收敛神色,恭敬地站在一旁。上好香,和尚一边吩咐宇文浔和周锦跪下磕头,一边向菩萨传递信息,周锦也没听得太真切,大致就是告诉菩萨,现在有人来还愿了,请菩萨受着。周锦心里想笑,但是这样严肃的场合他又不好意思真的笑出来,于是就一憋再憋,可是嘴唇仍旧不自觉地抽搐着。“你怎么了?”宇文浔问。他正准备叫周锦一起跪下磕头,忽见周锦这副样子,不明所以。“没,没事。”周锦在心里骂了遍自己,终于消散了笑意。两人便在跪垫上跪了下来。只见宇文浔双手合十,默念了好一会儿方才叩头。周锦还发现,宇文浔叩头的时候,双手并不是简单地摁在跪垫上,而是拇指抵在食指上,手掌上翻,做修炼状。看起来像得道高人似的。“果然,南人比北人更加虔诚。”周锦腹诽道。这句话也不是他自己说的,以前小的时候,经常听到大人们这样说。福伯咳嗽了一声,示意周锦赶紧跪拜叩头,周锦才发觉自己只顾着看宇文浔了,忙弯下腰来。他这一拜,正好和宇文浔的第二拜重合。周锦在拜堂的时候晕了过去,如此也算是将礼数补上了。“菩萨在上,我与周锦正式拜了天地。”宇文浔默念道。礼成后,和尚将宇文浔和周锦带到后院。比起前院,后院的禅意更加深刻。院中有个小池塘,几尾鲤鱼正悠然自得听着主持念经。和尚在主持耳边耳语几句,主持便睁眼起身,看到宇文浔的那一刻,便觉惊讶。这样一副面孔,是典型的帝王相,以后肯定会有一番腥风血雨。不过这是天机,主持并不打算多说,只委婉地说道:“二位公子面相不俗,只是身在凡尘,多数身不由己。”听到主持这番话,宇文浔和周锦都有种被人看穿的感觉。但是主持说的很隐晦,然后就以静修中,不便叨扰,将宇文浔和周锦请去了斋堂。三人默默地吃了顿斋饭,捐了些香火钱而后带着满腹疑虑回了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