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将亮的时候福伯再次进入了宇文浔的卧房。远远看去,宇文浔似乎一夜未睡,依旧保持着蜷缩的姿势,神色颓靡。“王爷。”福伯心下担忧,轻喊了一声。“找到了吗?”宇文浔一个趔趄,惊诧地看着福伯,声音却气若游丝。“还没。”福伯表情凝重,低垂了头。那可是百丈高的悬崖,从那里跌落,九死一生。所以宇文浔对这个结果并不感到惊讶。但他胸口一阵起伏,兀得就吐出一大口血来。沾染在衣服上,鲜红一片。“啊!”福伯的身体当即就颤抖了起来,一向有条不紊的人,疯了一般呼喊起门外的人来。他很无助,一时竟不知道该将宇文浔如何。还是丫鬟提醒才将宇文浔扶到**躺下来。福伯将宇文浔扶好后劝慰道:“王爷,兴许是夜里太黑,不好找,白天就能找到了,我叫殷鲤他们再去找。”这种骗人的话语也就福伯还说的出来,宇文浔是经历过九死一生的人,本来他是无惧生死的,可是自打遇到周锦,他就决定要好好的活,不为别的,就为他还有个周锦。如今好了,周锦生死未卜,路子墨已然察觉到他的伪装,所以还治什么病,他一把推开了正在为他搭脉的太医。福伯将太医引至门口,问:“王爷怎么样了?”太医摇摇头说:“王爷忧思过度,五内郁结,身上的病好治,可是心病难医啊。你们且好生服侍着吧。”说话间路子墨大摇大摆地进了内院。“路大人怎么好直接进来,连通报这样的礼数都忘记了吗?”福伯怒道。路子墨却一改往日的彬彬有礼,直言道:“你觉得王府现下还是你们王爷的王府吗?”看着路子墨阴鸷的眼神,福伯知道今非昔比,便不再说话。路子墨径直走近卧房,假意问候道:“王爷别来无恙啊。”宇文浔正在为周锦的事情伤心,见路子墨这副小人得志样子,恨不能一掌将他打死。然而此刻他虚弱的很,无力和他争辩。于是宇文浔叹息着说:“周锦死了,你开心了。我没想到你居然利用周锦对你的信任,将我们骗至望月楼。”路子墨既沉浸在对付宇文浔而获得胜利的快感中,同时也因为失误导致周锦死亡而感到难过。所以宇文浔的一番话直接戳到了他的痛处。“你……”路子墨涨红了脸,想要分辨他不是有意害死周锦的,然而很快他就平静下来。只见他冷哼一声说:“周锦可不是我害死的,他是你害死的,从他嫁给你的那天起,这个结果就早已注定了不是吗?”他慢慢走到宇文浔的床边,更加小声地贴耳说道:“你就不该在那场混战中活下来,不是吗?”“你……”宇文浔更加怒火攻心,也更加虚弱无力,路子墨的每句话,每个字都宛如一根锋利的针,一下又一下戳着他的心脏,针孔很小,流血却不止。见宇文浔不住地咳嗽,路子墨奸计得逞,假意关切道:“王爷保重,周锦的尸体还没找到,你怎么能就这样死去呢?”宇文浔咳了很久,平缓下来之后他幽幽地冷笑起来。“你笑什么?”路子墨心里一怔,他不知道宇文浔这样意欲何为。“就算是我害死了周锦,可是周锦致死都把你当做子墨哥哥啊,如果他泉下有知,知道你这样诓骗他,利用他,不知该作何感想。”说着,宇文浔笑得更加大声了些,咳嗽几声后,他又艰难地开了口。“我死不死的不要紧,如今没了周锦,我正好不想活了,可是我到了地下我照样可以去找周锦,而你呢,只要你活着,你就得每日都活在痛苦中,死了你也没脸见他。”在宇文浔说话的时候,路子墨的脸色越来越沉重,像一根紧绷的弦,已经张到了临界点。突然,他一个箭步,用力地拽住宇文浔的衣领,威胁道:“那又怎样,我向来不信鬼神之说,你就慢慢地等着,等到圣旨下来,秘密地处死你吧。你放心,你死后,我会把你尸体葬在距离周锦不远的地方,让你只能看着,却永远得不到他。”“你,你,混账。”宇文浔兀得又吐出一口血来。看着这殷红夺目的鲜血,路子墨以胜利者的姿态嘲笑着走出了房间。福伯原先被拦在门外,路子墨走了之后才闯进了房间。看着宇文浔半生不死的样子,一时老泪纵横。他不明白,好端端的一个王府,怎么就演变到了现在的这般田地。他愧对他的主子,他最终还是没能照顾好宇文家的独苗。周明嵩看到路子墨的奏折,命他封锁了消息。至于如何处理宇文浔和周锦,他也自有打算。周锦如今生死不明,他要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至于宇文浔,事情已经十分明面化了,只是他不能公然处置宇文浔,便准备先对外宣布宇文浔得了重病,需要隔断静养,待事件平息之后,再安排暗卫悄悄了结掉他。路子墨接到圣旨,放下心来。如此他也算了了一宗事情。算下来事情已经发生了七天,如果周锦真的死了,今天已经是他的头七。他看着头顶一轮残月,自语道:“周锦,你别怪我,我别无选择。”原来受到恒亲王的牵连后,他一直被困在家中,是周明嵩派人找到了他,示意他只要除了宇文浔,他就不计前嫌,给他官位。路子墨也怀疑,为什么周明嵩会找到他,周明嵩便说他的出现会让周锦放下怀疑。“对不起。”路子墨抓了一把泥土,张手把泥土扬掉。风将泥土吹到很远的地方,很远很远。自打路子墨离开王府,就把原有的守卫都撤走了,换上了他自己的侍卫。原有的下人也被撤换,只留下福伯一人照顾宇文浔。王府缺医少药,宇文浔又五内郁结,不过几天的功夫,整个人足足瘦了一大圈。福伯熬了一碗米粥,进院子的时候发现宇文浔正站在廊下张望着月亮。忙放下手里的碗,拿出一件披风。劝慰道:“如今夜里凉,王爷可要保重身子啊。”宇文浔冷哼一声:“没了周锦,我还要这身子做什么?”福伯叹了口气,将披风的绉带系好后说:“如今还没有找到王妃的尸体,既然没有找到,那就不能说王妃就是死了,王爷也该有所期待才是。”福伯的这一番话说得周锦宇文浔亮起了眼睛,他激动地问道:“真的吗,周锦还活着?”本来这么说,只是为了宽慰一下宇文浔,如今他这般认真,福伯只得硬着头皮点了点头。“好,只要没看到周锦的尸体,我就相信他还活着。”说着,宇文浔端起桌子上的米粥,大口喝了起来。福伯看着他,内心在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