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临风不语,习惯了祁熠在这件事上对他的挤兑,轻哼一下盖上被子。只是因为白天睡多了晚上又没有去做什么消耗体力的活,酒也喝得不够,不上不下的这会儿反倒变得很清醒。脑海里反复的想着刚才在酒肆阁楼上跟祁熠说的话,在心里问自己到底是怎么看待梁瑜的?是继续让内心那种陌生的情愫滋长还是及时遏制呢?从才华样貌来说,梁瑜无可挑剔,从性格来看,在别人眼里梁瑜知书达理出口成章,只是跟他一个人不对付……同样,他也是,跟别人礼貌大方宽容大度,对梁瑜就总喜欢挑毛病,没毛病他都要故意说些无赖的话调戏……平时斗嘴的时候他基本不会让着梁瑜,可是一旦正事上梁瑜有什么应付不来的他就会毫不犹豫的去帮忙。竭尽全力的照顾那个书呆子,不想他受委屈,看他可怜巴巴却还咬牙嘴硬的样子就会心疼。他们以前明明相互厌恶排斥,却因为那一纸文约凑在一起,相处着潜移默化的发生了改变。“呼……”梁瑜内心怎么想的慕临风不知道,可是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已经变了,就像那天晚上冲动扑倒梁瑜的举动一样,有一瞬间他是想放纵内心某些渴望的。思绪混乱,矛盾纠结,慕临风直到想得睡着了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接下来的几天,慕临风和梁瑜都无话可说,除了吃饭之外其他时间都尽量避着对方。慕临风还是经常在晚上出门,有时候带着祁熠,有时候一个人。带着祁熠的时候哪怕晚点都会回来,一个人的话就会经常夜不归宿。慕临风不再走错门,祁熠不会过问他去哪里,吴叔也会习惯性的在早上准备一锅热水方便他。很平静,慕临风心里却感觉越来越压抑,拼命想找个宣泄口,开始自己出门喝闷酒,晚上出门回来的时候会在梁瑜门外站上一会儿。一连几天都是如此,不敲门,就静静的在门站着,难受却什么都做不了,也不敢去做,第一次,慕临风觉得自己真的怂得可以。知道他做这种傻事的只有祁熠,大概是实在看不下他这种没出息的样子,祁熠悄悄告诉了梁瑜。而后,当他再次趁夜深人静的时候蹲在梁瑜门外的台阶喝酒时,梁瑜开门出来。撞了个正着,慕临风第一次口拙的没有先说话,只定定的看着开门出来的人。梁瑜穿着素白的寝衣外披一件不厚的外套,表情平静的跟他对视,片刻后问:“你有事吗?”慕临风放下酒壶上前两步过来低声问:“是不是打扰到你了?”没有抬杠,语气中带着几分讨好的味道,梁瑜很不习惯,心口发酸,抬头看他一眼又低下去摇头:“没有……”说着咬了咬嘴唇又道:“祁熠说你近来闷闷不乐的总喜欢喝闷酒……是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情了么?”虽然祁熠说慕临风是因为他才这样,但他不敢问,害怕被说自作多情……慕临风沉默片刻否认:“没有……就是临近年关了有些不太平,担心你……你们休息不安稳……所以……”笨拙的借口自己都编不下去了。梁瑜嘴巴抿成一条线,见他这样莫名的气不打从一出来,直接转身进门去,在关门之际没好气的说一句:“如果不是有话想说就不要在我门外蹲着,自己消遣快活去吧,笨蛋。”说完把门关上落锁,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不来也下不去:他也不是要慕临风怎么样对他低声下气,就是想听一句话而已,吴叔说的道理他懂,祁熠也说他误会慕临风了,可是他就是咽不下慕临风去了烟花之地这口气,想亲口听慕临风说。慕临风在门外,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愣在当场,等到反应过来后才急忙上前来敲门:“梁瑜……我有话跟你说……”“……”梁瑜不搭话,背对着他靠在门口上认真听。慕临风知道他在听,斟酌片刻开口:“梁瑜,我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情,去那样的地方都是为了打探消息办正事,也没有不把你放心上,我是为了安全起见才隐瞒出门行踪的,没有好好跟你解释让你担心对不起。”这些话其实并不难说出口,但是在面对梁瑜的时候却怎么也吐不出来,也不知道什么毛病……门口另一边的梁瑜如愿以偿的听到了想听的话,心里的结顿时解开了,回应道:“嗯,我那天也冲动了些,说了重话伤害你,我也有错。”他是个坦**的人,这件事慕临风错在先,既然慕临风认错了,他自然也会正视自己当时冲动的问题。门外慕临风闻言笑了一下,接着叹一口气说:“既然这样,那我的黑锅算是洗掉了吧?”“……”梁瑜不答,慕临风便自顾自的把这些天憋在心里的话说完:“梁瑜,我们成亲了,我会接受你的约束洁身自好不辜负你,不是因为文约和你爹的情分,而是想认真的好好待你,有些事情如果你懂,就请认真考虑一下……我不勉强你,只是希望你能给我们之间一个机会,如果你不愿意,就当我这些话没有说过,我还是会把你安全送到帝都的。”“……”慕临风说得含蓄,字里行间都不带平日里的吊儿郎当,留了足够的后路给梁瑜做选择。他也不指望梁瑜马上回答,说完等了一会对门内轻声道了句晚安就离开了。“……”梁瑜显然没有想到他后面会说出这样的话,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平时不肯好好跟他说话的人在告白,复杂的情绪在心里蔓延开来。直到手脚冷得有些发麻了才瑟缩着回到**去,只是在不暖和的被子里翻来覆去的想慕临风说的话,辗转反侧到下半夜都睡不着。另一边,慕临风回到祁熠的房间跟祁熠说一声后又出门去了,今晚肯定是睡不安稳了的,还不如出门找事做转移注意力。……接下来的几天慕临风都没有跟梁瑜碰上面,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人在故意躲着他,吃饭时间都出门溜达,借口筹备自己过年想买的东西。慕临风心里的期待变成了失落,只能安慰自己摆正心态不去多想,他那天突然那样说,梁瑜该是吓到了。祁熠不知道他们之间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没有在过多干涉,作为朋友,他能做的都做了。其他人知道内情不多,更是不好多过问。直到一天他早上回来,吴叔告诉他梁瑜生病了,寒气入体感了风寒。时隔多天,慕临风再次回了他们的房间。吴叔让他顺便给梁瑜送药过去,除了汤药之外,还有一小袋的蜜饯果脯,小少爷从小就受不了苦味,每次吃药都会备着蜜果和蜂蜜糖水。祁熠也好心提醒他:“趁机跟子清和好吧,哪有男人跟自家媳妇儿计较这么久的,信我,子清心里肯定是有你的,这几天趁你不在偷偷来问我你的情况呢。”虽然是拐弯抹角的问,但也足以表明梁瑜的心思如何了。慕临风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看情况吧……”他天不怕地不怕,却很怕跟梁瑜摊开说清楚后陷入僵局,明白了自己内心对梁瑜的心意后,就很怕再看到那人嫌弃的眼神,所以心里异常的压抑焦虑。祁熠白他一眼:“端着架子苦的是你们自己,对自家媳妇儿耍赖纠缠都是打情骂俏,你顾虑那么多做什么……”“……”慕临风淡笑不语走开了,他的顾虑不止这些,这几天深思熟虑之后,还有更长远的顾虑呢。房间里放着烧得通红的炭火,梁瑜躺在**,不时传来轻微的咳嗽声,慕临风推门进入,在屏风外站了好一会才绕进去。侧身朝里的人没有察觉来的人是他,声音沙哑道:“吴叔,药先放着吧,我等下再喝……”边说边转身过来,在看到是慕临风后愣了一下:“……是你啊……”说罢从**坐起来,把外套披上,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头发。慕临风把汤药和蜜饯果脯放在他床边的矮桌上在床边坐下问:“你感觉怎么样?”梁瑜拉一下身上的外套和被子回答:“……头晕咳嗽。”慕临风看着他:“怎么突然就感了风寒的?被子不够暖着凉了?”其实他很想问是不是没有他在身边给冷到了,又怕梁瑜吐出那些尖锐的字符,只能好好说话了。“……”梁瑜低头沉默一会之后才摇头:“不是,这几日天气太冷了,大夫说这段时间感风寒的人还挺多的,我的情况不算太严重,吃些药就好了,咳……”慕临风忍不住责怪他:“你自己体质怎么样心里没点数么?大冬天没事就待屋里,瞎蹦跶什么,在家里都照顾不好自己……”就说这呆子离了他就没法好好生活了,这才几天就生病,没用!“……”梁瑜不做声,垂着眼帘不知道在想什么,脸上表情看着有点委屈。慕临风见他生病了可怜,不忍心再说重话,给他把药端过来:“差不多可以了,喝吧。”“……”梁瑜接过药碗,小心抿了一口就伸手去拿一颗蜜果放入嘴里。接着是第二口,又吃一颗,第三口,又一颗……慕临风看了一会看不下去了说:“你这到底是吃药还是吃零食啊?半碗汤药你得吃一包蜜果啊……”“……”梁瑜捧着药碗撩起眼皮看他一眼小声嘀咕:“不关你事……”他吃药一直都是这样吃来着,也只有在父亲去世那次喝那碗汤药什么都没有吃来解口,那时候伤心过度麻木了。慕临风直接把那包果脯拿走:“哪有你这样吃药的。”梁瑜抬头看他:“还给我……”慕临风拒绝:“你喝大口一点我就给你一颗,小孩子都不会像你这样的。”梁瑜生气:“是我的……”慕临风无赖的举了举小袋子:“现在在我手里就是我的了。”说完就示、威似的往嘴里扔了两颗蜜果给吃了。梁瑜端着药碗眉头紧蹙:“你这个无赖咳咳……”慕临风一边吃一边劝他:“快喝吧,等下冷了更苦,人家都是喝完了吃一颗让嘴巴舒服而已,生病这东西吃多了也不好的,我帮你吃完了吧。”“……”梁瑜生气,但无力跟他抬杠,只得低头皱眉喝了一大口,慕临风果然依言喂给了他一颗果子,如此监督他把药喝完。然而喝完最后一口汤药的时候,最后一颗蜜果也被慕临风吃了,梁瑜气得磨牙,一脸嘚瑟的人咬了一口拿着剩下的半颗果脯放到他嘴边:“喏,最后一口这么小,半颗够了。”吃了几颗甜腻得他牙齿难受,也不知道梁瑜怎么这么喜欢这种东西。“……”看着被咬了一半的果子,梁瑜是不想吃的,但嘴巴苦,又有点生气,纠结了一会就张嘴咬住,顺便把慕临风的手指也给用力的咬了一下。慕临风吃痛,剑眉挑了挑:“咬人?”梁瑜否认:“不小心。”有点尴尬,但路上分食的事他们也做过很多次了,想想尴尬一下就过了,心里反而有点小开心。慕临风不计较,等他吃完给又他倒了一杯温水。梁瑜乖乖喝了,放下水杯擦了擦嘴巴就这样盯着好心照顾他的人看。这才注意到慕临风眼下的疲色,发尾也有点湿,猜他应该是刚从外面回来沐浴好,又是夜不归宿……梁瑜想问又不敢问,索性低头沉默,不时的轻声咳嗽。慕临风显然也不打算多说其他,看他喝水之后就催他休息:“躺下吧,休息好也容易恢复些,我就不打扰你了。”说完就站起来。梁瑜却又突然伸手拉了一下他的衣摆。“……”被拉住的人顿下脚步转过来问:“怎么了?”“……”梁瑜不好意思的松开手:“……没什么,就……谢谢你。”“啧……”慕临风神色微动,随即撩一下衣摆重新坐下,似笑非笑道:“就算吵架了你嫌弃我,我们依旧还是夫夫,我关心一下自家生病的媳妇儿不是正常的么?谢什么?吵个架就什么情分都没有了?你这呆子未免也太薄情了吧。”梁瑜:“……”